位於庭院最邊緣的一座溫室,與其他溫室相較,除了佔地特別可觀之外,還有一點特別不同—
那就是~裡頭只種一種花……
向日葵。
數千張、數萬張金黃色的臉永遠朝著光源的方向,整齊畫一的……遠遠望去,彷彿整座溫室都在散發著金色的光芒~
在向日葵花海的包圍中,一張小圓桌,兩張舒適的高背椅靜靜地擺放著,靠牆處還有一張可以折疊的軟式躺椅。
小圓桌上如今堆放著幾乎要超出桌面範圍的數疊紙張,一台筆記型電腦艱困地在所剩無幾的狹小空間中求生存,桌旁的高背椅上也同樣放滿了文件。
剩下一張倖免於被文件海淹沒的高背椅上,坐著一名穿著輕便休閒服的黑髮男子……只見他時而敲打鍵盤,時而低頭研究文件上的字句……時不時的,還要轉頭看看那躺椅上的人兒……可說是一心得好幾用,忙碌得很。
相較於他的不得閒,仰躺在展開的躺椅上,交疊著長腿的紅髮男子就顯得悠閒許多……只見他一手彎屈枕在頭下,一手拿著雜誌,有一下沒一下地翻閱著~
整座溫室裡頭只聞空調的吹送聲,鍵盤敲打聲,以及唰唰的紙張翻動聲……除此之外,一片寧謐……暖黃的燈光罩著兩人,即使無聲也別有一種溫馨的感覺。
「叮鈴」一聲—
溫室的門被人推開,隨之響起的清脆風鈴聲硬生生地劃破了這片寧靜。
仰躺著的男子聞聲坐起,轉頭望向門口;高背椅上的男人則是無動於衷,眼皮連掀都沒掀,自顧自地翻閱文件。
「楓哥哥~」
輕柔的叫喚聲響起—櫻木緩緩扭頭,看向黑髮男子,後者仍是沒有回應的打算。
來人—安倍櫻雪—並不氣餒,她跨前一步,臉上始終保持著教養良好的微笑……正如同即使今晚的晚餐席上,那種一家子和樂融融,毫無她容身之地的感覺令她心驚膽顫,她臉上的笑容始終不曾垮下那般~
她有她的自尊,她身為安倍家的一員的驕傲……而~自尊帶來自信—
她堅信,只要她願意、想要……這世上~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或人……
「我泡了紅茶~」她抬了抬手上的托盤—上頭擺著雕工精細的瓷壺,和一對瓷杯。
兩個茶杯三個人—很明顯地,她並未把某人計算在內。
流川頭也未抬,抬手將文件翻了頁,繼續專注地批改—安倍櫻雪咬咬下唇,挺直背脊,執拗地盯著他,唯有執著托盤的手微微顫抖~
櫻木還是最先看不下去的那個—
「咳……妳~要不要先把托盤放下……」他轉著眼,四處逡巡可以置物的空間—最後終於決定把流川身旁高背椅上的文件整疊抱到地上放。
「先放這裡吧。」
他總覺得一個柔柔弱弱女生拿著那盤東西實在應該會被壓壞才對。
安倍櫻雪沒看向他,沒回應,也沒將托盤放下—她眼中只有那低垂著頸的黑髮男子……其他的外人~她不屑理會……
她對櫻木的不理不睬終於讓流川自成堆的文件中抬起頭—冰晶般的黑眼對上驚喜的丹鳳眼~
「拿走。」
薄唇輕掀,吐出冰冷的兩字—對方眼中的光彩瞬間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議……但,與他何干。
「喂……」櫻木眉頭一皺,正待開口—安倍櫻雪已經搶先他一步~
「楓哥哥~」她再跨前了一步,與流川之間的距離縮短到只隔著小圓桌。「你忘了我了嗎?我是小櫻啊~」
那回視著她的,始終毫無光彩的黑眼讓她不自覺地激動起來,執著托盤的手又是一陣顫抖。
「你說過~長大之後會娶我的!」壓抑了一整晚~驚慌、害怕又憤怒的情緒一下子爆發,讓她不顧禮教地衝口而出:「你忘了嗎?!」
此話一出,櫻木驚訝地瞪大眼,流川仍是面無表情。
「我結婚了。」這句~是回應也是結論。
「但、是……」已豁出去的她嗓音抖顫著,嬌甜不再。「他是個男的!」她對著那她打小就愛慕的男人大吼。
黑眼急遽凍結,然而,急切地想說服他的女子卻毫無所覺。
「楓哥哥~你根本不需要委屈自己去娶……這種人……」安倍櫻雪撇撇唇—沒發現她作嘔的語氣讓圓桌下的拳緩緩握緊。
自說自話的語氣一轉而為熱切—
「現在我回來了……我不會再回英國去了~不管爹地怎麼說都不回去……所以,楓哥哥~你可以馬上跟他離婚,和我……」
話尾頓住,因眼前那俊美無儔的臉孔上突然浮現的一抹~冷豔的微笑……安倍櫻雪呼吸一窒,幾乎是目眩神迷~
薄薄的紅唇輕啟。
「委屈?」黑髮男子輕笑,笑意卻未達眼底—黑眸轉著風暴,冰寒徹骨地鎖著那痴迷的丹鳳眼。「妳哪一隻眼睛看到我委屈?!」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緩緩站起身……然後,在女子疑惑的目光下,猝不及防地反身撲向那一直呆坐著作壁上觀的紅髮男子—
「幹什……嗚嗚嗚~」在女子瞪大的丹鳳眼中,紅唇精準地堵住欲破口大罵的櫻唇—暴虐的唇舌急躁地撬開因震驚而緊閉的牙關……遊移的雙手也沒閒著,一把撕爛了紅髮男子上身的T恤……
櫻木簡直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