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虚惊
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赵哲禹如是说。
那天林莞算好了赵哲禹的航班时间，到家刚好可以吃个晚饭。于是从下午就开始跑超市，在厨房忙忙碌碌，连自己都没发现嘴
里哼着小曲儿。
那头开会的赵哲禹可能一分钟内摁开手机确认了七八次时间，看得李秘书坐立不安——对面坐的可是谈了好久才约上的大客
户，老板却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实在看不下去，悄悄在桌底下用皮鞋尖头戳了赵哲禹一脚，低声附在他耳边说：“赵总，专心
点！”
赵哲禹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太心不在焉，有失冷静。
正了正身子把神思调回工作频道，手上把手机摁了关机。
干完正事，就能回家见他的宝贝了。
暮色笼罩，窗外的高楼大厦被日落勾出金色的轮廓来。
林莞熄火尝了一勺汤，味道正好。
这次，是刚好两个人的分量了。
电视开着，这时间电视里在播无聊的卫视新闻，稍微抵消一点屋里的安静。
青菜已经洗好了，随时可以下锅。米饭也在电饭煲里保温了——
“一架由S城……在城南机场降落的飞机……发生爆炸……”
手里的汤勺咣当一声碎在了地上。
她跌跌撞撞地冲到客厅，电视上是远远模糊的一架飞机机身起火的场面。冰冷的女声还在陈述：“飞机在降落滑行时突然遭遇
发动机起火，并伴有爆炸，现场消防车和救护车已赶到，目前机上人员伤亡情况和起火原因不明……”
不会的，不会的……
林莞颤着手点开微信里他发来的航班信息。
如遭雷击。
她一下子木在原地动弹不得。
新闻很快切换到了下一条，她只能看见女播音员的嘴机械地像水底的鱼般一张一合。总是这样吗？对一部分人来说是天塌了，
对更多的人却只是电视中一闪而过的寥寥几句。
不会的，他不会有事的。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对不起，您拨打的……”“对不起，您……”“对不……”
“混蛋接电话接电话啊！！”
咸涩的液体流到嘴角，滴在手机屏幕上。
不会的。
她抓起钱包就摔门往外跑，拦停了一辆的士胡乱钻进去，嘴里喃喃地说：“去城南机场，马上去城南机场……”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身上还穿着家居服，说完城南机场后就一直在不停地打不被接起的电话，打了又打打
了又打……想起几分钟前在广播里听见城南机场好像有飞机出事起火的新闻，心里猜着了七八分。
“姑娘，你别着急！现在的飞机都安全着呢，人肯定没事儿！你放心，我马上就把你送到！”
林莞置若罔闻，眼前视线也是模糊的，强止住手上的颤抖麻木地重复着拨打号码的动作，一直打到把手机所剩不多的电量耗光
了，看着无法开机的画面气得几乎想把手机丢出车窗外。
王八蛋。
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出事？
车窗外的楼房，一小格一小格的灯，路上的人下班了匆匆往家走。
他说要回家的啊。
她等他回家的啊！
王八蛋，塞来一只小汤圆不算，还要丢下她一个人担惊受怕……
他说过，“万事有我”的。
泪珠越滚越大，林莞在车里哭得好惨。
大掌包住她小手的赵哲禹，红着耳朵给她戒指的赵哲禹，在床上逼她叫老公的赵哲禹，偷偷买她最喜欢的花的赵哲禹……
她怎么会以为那是将就呢？
明明她从来不是内心软弱的人，如果不是赵哲禹，也许她根本不会和那个人走到今天。
因为是赵哲禹啊。
她从来不接受将就的。不婚比将就好十万八千倍，可是她却心甘情愿地被他牵着一脚踏进了这座围城。
因为那象征永恒的誓言与约定，将她圈住的戒环，上面刻的是林莞和赵哲禹，赵哲禹和林莞。
“没遇到合适的呗。”
记得故事的最开始，她是这样说的。
冥冥之中，赵哲禹之前，赵哲禹之后，从来没有“合适的人”。
“……莞莞？”
电视开着，炖盅里的汤冒着热气，水池里还浸着青菜。
屋子里却不见人影。
赵哲禹楼上楼下找了一通，掏出手机想打电话，才发现自己下了会就直接上车往家赶，都忘了开机。屏幕上显示着上百个未接
来电，划下去看全是林莞的。赵哲禹心里骂自己糊涂，拨回去却提示关机。该不会是去机场接他了吧？
林莞跑着。披肩的发在身后无依地飘。
偌大的航站楼，雪白的地砖好像无止境地在延伸。
汤圆，别怕，乖一点，带你去找爸爸……
终于在大落地窗旁边，远远地看到一个小小的、焦黑的机身，地面上长长的狼狈痕迹。林莞一阵晕眩，几乎站立不住。
救护车，有救护车的……
林莞转身又冲到咨询台，气喘吁吁地问：“请问，请问刚才出意外的飞机，里面的乘客都还好吗？”
“您好，我们这边也不是完全清楚状况……受伤的乘客目前已经往市中心医院转移了，您可以……”地服话还没说完，林莞已经
转身往外跑。
市中心医院，市中心医院……
“林莞！”
有人在叫她。
“林莞，不要跑！”
她这才听真切了，愣愣地站住，被惊慌的眼泪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一个越来越放大的人影。
一个宽大的怀抱，牢牢地将她拥住。
他要被吓死了。
一查航班才知道自己一时撒的谎捅了篓子，驱车赶到机场，就看见她抱着肚子摇摇晃晃地在光滑的地面上狂奔，心脏都几乎要
停跳。
怀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额上都是冷汗，身子不住地轻颤着，四肢一片冰凉。
“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没去S城，是骗你的，我真该死……”
他伸手擦去她满腮的泪，林莞感觉到真实的体感和温度，颤声问：“……你没事？”
“我没事……对不起，去S城是假的，我一直都没走……”
她小心翼翼确认的表情让他心疼。
他真的吓到她了，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几万遍。那些争吵与隔阂，怎么会有她和宝宝重要？他就那样任性和她斗气，把她一个人
扔在家里，还撒这样的谎骗她——
简直想把自己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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