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巴掌连风带响忽到了她后颈,胖雷小眼睛在黑框镜子后面瞪得溜圆:“说了多少遍了少提这个人,别想了啊,跟他扯上没好,再说都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外面吹的再天花乱坠他不也是个快五十的老头?那名嘴和顶流的热度你想蹭谁的我都能豁出命帮你,这解筠珂咱真别碰了行不行小祖宗。”
“我不碰,”罗泛泛整了整礼服,转身开门,“我躲着他走。”
“作为资方之一,他肯定还是在太子爷边上,你自己掂量吧,想好好活就离他远点。”
罗泛泛呵呵笑:“我可太想好好活了。”
进大门一溜地毯直铺到灯火通明的主楼,她拖着曳地长裙纤尘不染地迈进去时,里面长桌的桌布都还没铺好,零星几个穿戴绅士优雅的侍者在缓步来去,来得太早了点,都怪胖雷瞎催。
门边负责衣帽间的姑娘“咦”了一声,忙叫人,罗泛泛抬手挡住:“别别别,我外边坐会就行,别耽搁大家。”
“罗小姐。”转身往外走时被那姑娘叫住。
她回头疑惑:“嗯?”
“我们家先生叮嘱我,若罗小姐早到可在客室稍作休息,这边请。”仔细看看,这姑娘的妆都比她自己的正式。
“你们家先生?宋先生?”罗泛泛背后发毛,宋氏太子爷几时知道她这种小透明的。
“是的,这边有扇西窗,可观远川落日,小姐如还觉得乏味,房间里有台唱片机可以解闷儿。”姑娘带罗泛泛转进那间已经有西面斜阳光顾的房间,低奢的古典中式风格,扑面而来的浓重学究气,她有点头疼。
“麻烦了。”
“不用客气罗小姐。”姑娘转身出去还细心带上了门。
落地窗边有张贵妃椅,看起来宽绰舒适,应该不会弄皱礼服,她挪过去挨着椅边浅浅坐下。
临近深秋,白日渐短,三点多阳光就像滚了层橘色纱幔,远一点岱山起伏处隐隐约约已生出暗蓝薄雾,视野往下是流兰川泛着微波的碧澄江水,美则美矣,却是付出寻常人一生也求不来的财富方能换取,这么一想,就只剩凄凉可以品味了。
因她就是寻常人。
“宋先生这几株繁花丹桂就可见养这园子费了不少心。”
发呆的视野中缓步轻移进来两点人影,在窗外绿地边缘的白石围栏前停下,深蓝条纹并纯黑两个西装人,长身玉立,遥指远处川水尽头。
“解老师又笑话我了。”
罗泛泛隔着玻璃远远看着左边的男人,高挺健硕的身材完美撑起深蓝条纹西装,侧脸说笑时露出鼻尖下方和下巴处一圈稀松的胡茬,浑身上下满溢着雄性荷尔蒙的英朗之气。
“哼!”罗泛泛冷笑,那人环顾周围,向这边轻瞥的视线突然顿住,一脸笑容僵硬,也不顾身边年轻人,直直奔这窗边而来。
她起身轻拎起冗长裙摆,转身就走。
背后玻璃敲击之声响起,烟嗓低音别具磁性,语气近似恳求:“等一下。”
罗泛泛毫不留面子推门就走。
再见已是晚宴开场,那一身纯黑西装的宋氏太子爷转过身来站在辉煌灯下,罗泛泛险些惊呼出声。
这宋子绅太会玩了,明明是一黄金单身继承人,愣是在她面前装了五年穷酸,从穷学生装到穷打工的,感情骗她玩是件了不起的乐事,顾辞予喻游宋子绅,一个都不落全都得乐一遍才算完。
那深蓝条纹的老男人从她中途进场就开始盯着她看,太子爷讲完话重磅介绍他时,他上台手握话筒仍在盯着她,罗泛泛就觉得可能有点不妙。
“来了?”老男人开口第一句话,开门不见山,在场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新综名嘴反应当之无愧第一,几乎是老男人话音刚落,就顺着他的视线找到她这来了,从那一秒开始,人精似的各位,眼睛就跟锁定视角定位了一样一股脑全转向场边的罗泛泛身上。
她在心里自言自语:胖雷你看见了吧,我不惹他,他偏要来惹我。
台上老男人轻咳了一声,视线又回转过去聚向他,宋太子爷在一旁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挑眉看了看她,也移开了目光。
“诸位晚上好,我是解筠珂,作为本次资方代表之一,我完全信任宋氏在行业内的号召性和专注力,也信任各位同仁的专业……”
手包里传来振动时,她大呼及时,曳着长裙走到廊下接起电话,对方上来一句,“你好,城东公安分局,请问是罗泛泛罗小姐吗?”
晚宴就这样终结在这通电话里,罗泛泛还没有找宋太子爷喝下胖雷千叮万嘱的那杯酒,名嘴顶流连句话也没搭上,她还招惹了解筠珂,反正该做的都没做,不该做的都做了,回去的骂是铁定逃不开。
还好守在门口的司机够敬业,她在司机尽力不违章的狂飙后排座位换下礼服,并总算在高中晚课结束时穿越放学潮赶到了城东分局。
一进门差点没吓掉色,宋子绅一身松垮运动装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正对着门口,见人开门朝她看过来:“阿罗?”
等会,她扶着额头有点晕。
往里走了几步,蹲在角落处呆滞的一人突然看向她起身凑过来,脸上也漾起生气:“主人。”
罗泛泛抬手拉住仍穿着宽松睡袍的他,脑海中不住提醒:在外不能这么叫我,也不能回是,点头就行。
其景乖乖点头。
“泛泛?”这一声呼唤轻柔缥缈,恍如隔世。
罗泛泛这才看见其景身后,顾辞予右颊青紫,鼻尖泛红,唇边还沾着血渍,拧眉看向她时,褐色眸子里微光浮动,身上竖条纹白衬衣尽是拉扯的皱纹。
她目光在这三人间来来回回转了一圈,开口问一旁走过来的警官:“不好意思,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下午五点二十三分接到这位宋先生的电话,说暮春路有人入室盗窃行凶,赶到时就看到这两位先生似乎因什么事发生冲突,顾先生已经做好了他的笔录,但另外的那位先生自始至终都不开口,我们没有办法,只能联系屋主。”肤色偏重的年轻警察补充了前因。
罗泛泛看向宋子绅:“入室盗窃?行凶?”
宋子绅弯起一双无辜桃花目,为难地在腰前偷偷摆手,“不是我……”
“是我让他说的,”顾辞予一向温和的嗓音严肃起来,人也从其景身后走出,直直撞过他的肩走到她面前,“泛泛,你认识这个人吗?”
抿起的唇苍白,目光藏不住惊惶,脸上带伤,衣褶凌乱,她很难将这个看起来有些乱七八糟的人和她心中那个永远温润和煦彬彬有礼的顾辞予联系起来,但是这样的顾辞予突然让人感觉真实了许多。
她向自始至终眼里都只映着一个影子的其景看去,他见她望过来,旁若无人露出一脸纯净笑意,她见了忍不住跟着笑:“自然是认识的。”
“认识到可以拿着你的……贴身衣物翻看的地步是吗?”顾辞予声音里透着咬牙切齿的反感。
罗泛泛闻言收起笑容,抬起手为其景顺了顺不知被谁抓乱的头发,表情淡淡的,声音也淡淡的:“跟顾先生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辞予听到这一句,脸上绷紧的最后一丝从容终于也破碎了,瞠圆的双眸从边缘慢慢开始泛红,左手松开又握紧,抬了又落,完全失了正常节奏,他垂头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凑近罗泛泛,轻声道:“不赌气好不好?”
宋子绅在一边看着,要不是经常听罗泛泛讲他们两人的故事,知道是罗泛泛苦守顾辞予n年未得正果,他都要以为这是场负心女罗泛泛闹分手,而痴心男顾辞予死不放手软言挽留的戏。
“顾先生说笑了,”罗泛泛侧脸摊开左手,也不看他,只道,“还请先生归还我家中房门钥匙,如果他今天还有伤到先生的不当行为,我代他向你道歉,请你原谅。”
顾辞予满脸恍惚了一会儿,突然点着头冷笑出声,“我不原谅。”
话毕倒退着走向门口,一路目不转睛的瞪视对着罗泛泛,即便转身走后,这透着秋后算账意味的眼神仍然让宋子绅心里直发毛。
罗泛泛登记了喻游的身份信息将其景带走。
两人连带着宋子绅回到暮春路家中,宋子绅听了一路,进门时还是一脸难以置信:“你是说,他不是人?”
宋子绅摸了摸后脖子,呲牙咧嘴表情僵硬。
罗泛泛踢掉高跟鞋:“爱信不信,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跟宋氏集团有没有关系?”
从城西流兰川到城东少说两小时,宋子绅不可能在五点二十三同时出现在澜山会所和她的家,那也就是说,宋氏太子爷不是他,只是一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这也太邪门了,难不成又是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