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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友》 作者:无毒河豚
    韩通明有时会觉得自己罹患精神分裂,他认知中的程眠,一半是清光暖日下的温柔少年,一半是纸醉金迷里的浪荡游魂。
    他想把程眠变回以前的样子,可好像,那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程眠有时会觉得自己走进了楚门的世界,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演绎,像沙漠旅途后的甘泉和漂泊尽头的归宿,等他的噩梦醒过来,还能枕着熟悉的人的手,撒个娇说:“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啊……”
    CP类型大概是  外冷内热嘴硬心软的攻 x 酷爱卖惨脑子稀里糊涂的受
    竹马竹马一门心思想破镜重圆,一下没圆好,第二下圆好了。
    嘿嘿。
    01
    程眠获得意识的瞬间,大脑就被宿醉后的疼痛所霸占,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太阳穴就开始突突地跳,里面好像有一根针不上不下地刺在里面,根本没有酣睡一晚应有的满足感。
    他脑袋里一团浆糊,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谁床上,到底在不在床上。
    眼皮酸胀,他决定放弃起床,蠕动着把被子兜住头,遮住无孔不入的日光。
    他记得昨晚是跟Weyman一起去了酒吧,那个心怀鬼胎的怂包,拍摄的时候借调整姿势为由,手一直不老实地乱摸,衬衫被他从裤腰扯出来又塞回去,来来回回好几遍,还只打擦边球,只敢在自己腰上来回摩挲几下,比地铁上的咸猪手还懂礼貌,更别提伸手再做点更下流的事了。
    试探了老半天,像原地跳了一场贴面舞一样,拍摄结束后,还是自己提议要不要去喝一杯,他才蠢蠢欲动地兴奋起来。在吧台上,Weyman自己攥着一杯女人才喝的甜酒嘬到了天荒地老,大概是怕等会儿被酒精影响老二发挥,然后拼了命地灌程眠。
    程眠心里嗤笑一声,也不点破他的小心思,来者不拒一杯一杯地喝,他酒量不好,但也看准这个怂货玩不来干柴烈火,最好就是自己软绵绵躺成一团,他才有胆子下手。
    呸,肉包子都追到嘴边上了还不敢咬,活该单身一辈子。
    喝到最后,连Weyman说话他都听不清了,只记得天旋地转间一片光怪陆离,仿佛一头栽进了万花筒,酒吧里昏暗的氛围和不时刺目闪烁的灯光让他大脑混沌,眼色迷离,在彻底被酒精淹没之前,只来得及双手捧着眼前的脸用尽全力气嘱咐道:“记得,戴套。”
    然后他就几近昏迷了,意识模糊间对方动作粗鲁地把自己扯来扯去,抓得自己很痛,完全是个急色鬼的样子。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想到这他在被子底下吃吃笑了两声,闭着眼懒洋洋伸出手在床上到处乱抓,看看能不能抓出手机或者男人之类能提醒自己时刻的事物,床单是柔软的棉质,摸了半天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怂货还挺绅士,程眠心想。绅士地动手动脚,绅士地上完拉倒,一点痕迹没留下,跟没上过一样。
    ……诶?
    这到底是跟没上过一样还是根本就没上过?
    程眠脑子一震,瞬间有点清醒了,伸手在自己身上一通乱摸,下半身完全没有做`爱以后该有的感觉,合着这位大哥根本没打算跟他上床?!
    ……还是说太过细小,倒腾了一夜根本没感觉?那一身腱子肉都是假的咯?!
    程眠本来就头痛得要死,发觉自己被另一种意义上骗炮,心里说不上来是气还是笑,小声嘀咕道:“外强中干,装什么1号。”声音嘶哑得像破锣一般。
    他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勉强睁开眼睛审视自己的身体,果然一点暧昧的痕迹都没有,只有腰上倒是有一小块淤青,他试探地按了按,立时疼得呲牙咧嘴。
    “嘶——”这人该不是个偷肾的吧?
    房间昏暗,只有一束刺眼的阳光从厚重的窗帘缝隙透进来。程眠费力地眨眼,环视周围,整个房间简约整洁,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所有的东西都严格与地板瓷砖的边线呈90度放置,连床上用品都是纯白色,跟病房一样,可以想象房间主人有多么的冷感而无趣。
    这样的人可真少见,自己这么多年来也就认识那么一个,想到这人,程眠心情顿时五味杂程起来,反正肯定不会是Weyman那种又怂又荡的人会住的地方,难道他趁醉把自己转手了?
    他苦笑着挠挠头,觉得嘴巴又苦又干,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玻璃杯,水居然是温的,还带着点蜂蜜的甜味。
    他享受地咂咂嘴,决定一会看看这位坐怀不乱真君子的面目,若是对自己的胃口,来一腿也不是不可以。
    “哐!”
    房门被一脚踢开,吓得程眠一个激灵,在床上弹了一下,水溅出来几滴落在床单上,晕出几朵小花。
    脑中刚刚蹦出来的人与眼前颀长的身影合为一体,程眠感到心脏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他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韩通明单手抱着一堆衣物走进来,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走到阳台,“刷拉——”一声拉开了窗帘。
    日光瞬间从巨大的落地窗倾泻进来,满室一片光明,韩通明毫不留情地举动瞬间刺瞎程眠的双眼,他长期昼夜颠倒,如今鬼一样被暴晒在阳光下,险些现了原形,捂住眼睛发出一声呻吟。
    程眠向床里面缩了缩,试图躲进阴影里,透过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出的泪花,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背影。
    韩通明没穿上衣,棉质的家居裤很宽松,裤腰处露出一点内裤边,包着毫无半分赘肉的腰部,骨骼向上延展出几近完美的弧度,肩胛骨随着手臂的动作起伏几下,勾勒出紧实的斜方肌,宽阔的肩膀被正面的光线描了一层金边,美而有力,看在程眠眼里性`感极了。
    他吹了声口哨,音量压得极低,跟气音似的,怕韩通明听见回过头来揍他。
    他之前十分想拉韩通明入行,肌肉练到这么漂亮,身材比例又好的男模不止是后天努力就能达成的,更多的是爹妈基因得给得好。后来想想,让韩通明在镜头面前搔首弄姿,只怕比杀了他还来得艰难,万一遇上Weyman那种不长眼色的人想上去吃点豆腐,估计腿要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折。
    程眠还在后面视奸,韩通明已经打开窗子,放进一阵微凉的晨风,吹散了一点压抑了一晚上混浊着酒精的空气,他把程眠的衣物头也不回地往床上一扔,往晾衣架上挂被单。
    程眠扯过衬衫,上面还带着柔软剂的香味,是他喜欢的柑橘味,他磨磨蹭蹭地系扣子,心想明明都烘干了,还要再晒一遍,韩通明的怪癖真是从小到大都不变,说什么喜欢阳光的味道,根本就是过度洁癖。
    容忍一身酒味的自己睡在他床上,已经可以算得上十分仁慈的举动了。
    “咳咳……昨天晚上……是你把我捡回来了?”程眠见他一副不打算搭理自己的模样,只得率先开口试探地问,自己喝断了片,还不知能干出什么蠢事来呢,“咱俩一起睡的?”
    韩通明没说话,理都懒得理他。
    他光着腿爬下床,看着韩通明伸长手臂晒衣服的样子,觉得养眼极了,这人手长脚长,肌肉形状好看得不得了,不知道每天要泡多久的健身房。他从侧后方只能看到韩通明冷峻的侧脸,鼻梁高挺,唇线锐利,程眠受了蛊惑,虫子一样从后面慢慢贴过去,手十分不老实地想往腰上摸。
    他手底下腰部肌肉猛然僵硬了一下,韩通明像只360度视角的变色龙,准确捕捉到程眠的动向,一巴掌把他的手打开。
    这可真是没收力,程眠皮肤薄,被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得肉眼可见地涨起了一块红红的痕迹。他拿手揉了揉,有点委屈:“你干什么这么用力打我,都被你打红了……”他试图把手臂往韩通明面前递,被对方不耐烦地用胳膊肘推开。
    韩通明深吸一口气,把被单上的褶皱抚平,转过头来,看着程眠光裸的双腿,下巴骤然一紧,眉头狠狠地拧到一起。他强迫自己抬头盯着程眠宿醉完苍白的脸和泛红的眼角,嘴唇几不可见地动了动,说道:“穿衣服,赶紧滚。”
    声音又冷又硬,带着晨起的沙哑,低沉得像风雨欲来时的气压。
    02
    昨晚刚交付了一个项目,忙了将近半年的项目组终于能松口气,喜迎奖金了。公司里几个毕业不久的年轻人从半个月前就开始闹着要身为技术总监的韩通明请客搞团建。他本意是“你们玩,我结账”,结果小崽子们不消停,怂恿着几个觊觎韩通明美色的小姑娘一齐上阵,硬是让他请完了饭还陪他们一起去了酒吧。
    几个闹腾的年轻人喝了两杯,窜到舞池里去一通乱扭,比表情包还活泼,看得韩通明有点啼笑皆非,幸亏自己跟着来了,里面还有两个女孩子,别跟着他们闹得太过火,出点事就糟了。他往嘴里倒了一口啤酒,眯眼看着灯红酒绿的舞池,不知在想什么。
    “韩总监……”
    韩通明回过神来,见是设计部新来的一个小姑娘,好像叫于婧,刚刚本科毕业,还穿着帆布鞋和牛仔裙,双手捧着一杯暖色鸡尾酒,有些局促地坐到他旁边。
    “叫明哥就行了。”韩通明温和地一笑,眼神扫过来,疏离又随意的样子,“怎么不跟他们去玩?”
    “不太会跳……”于婧有些害羞,眼睛盯着酒杯不好意思直视韩通明的眼睛,“小安他们非说要找个热闹的地方才有气氛,明哥也不常来这种地方吧?”
    韩通明平时雷厉风行,说话言简意赅,在办公室跟手下只谈工作效率,有时不苟言笑到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要生气了,很少见到他工作之外放松的状态,于婧难得有跟他轻松交谈的时候,觉得脸上都热起来了。
    “不常来,你们魏总倒是喜欢,以后你们再想聚可以叫上他,”韩通明朝舞池抬抬下巴,回头冲于婧眨了下眼,“买单。”
    他平时冷峻深刻的眉目多了一分狡黠,仿佛冰山一隅的冰层下藏着几瓣桃花。
    小姑娘涉世未深,脸瞬间涨得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两人聊了聊于婧的学校和专业,渐渐无话,重新盯着舞池发呆。于婧喝完手中的酒,看着韩通明英挺的侧脸,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道:“那韩……明哥你有女朋友吗?怎么都没见你提过?”
    韩通明听到这个问题稍显意外,挑起一边的眉毛,刚想开口。
    忽然他的表情凝固了。
    他甚至还来不及褪去嘴角的笑意,眉头渐渐拧紧,整个人迅速阴沉下来,视线越过于婧死死地盯着她身后,周身都是风暴欲来的气息。
    于婧吓了一跳,赶紧转头去看,四处张望了一下,没见到任何异常,吧台边站了几个年轻人在喝酒,周围座位上的客人也在灯光交织中谈笑,她有些不明所以地回头望着韩通明。
    韩通明举起酒瓶,目光冷冰冰地盯着吧台的方向,半晌才移回于婧脸上:“你刚才说什么?”
    于婧明显感觉到他情绪不对,有点忐忑地说:“我说明哥你还没女朋友吗?”
    “没。”韩通明回了一个字,用力往后朝沙发上一靠,明明是一个放松的姿势,却能令人感到他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之后于婧虽然时不时与他交谈两句,却明显感觉到韩通明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又不敢回头十分仔细地盯着酒吧客人们看看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坐立难安地祈祷大家赶紧回来结束这尴尬的局面。
    终于闹累了的同事们勾肩搭背地回来了,于婧长出一口气,招呼大家喝东西。同组的盛小安用肩膀拱了她一下,挤眉弄眼地问:“你跟明哥聊什么呢?”
    于婧赶紧低声道:“嘘……等等给你讲。”
    “哎呀你们还聊出秘密来啦?”
    “祖宗你快小点声吧……”
    一大桌年轻人叽叽喳喳很是热闹,让本来就高冷的韩通明不是那么沉默得显眼,但尽管他时不时也参与大家的哄笑,于婧还是能敏锐地察觉,他的眼光飘飘忽忽一直往她身后看,眉头越皱越紧。她终于忍不住扭头去仔细打量吧台边的人,那是两个年轻男人,一个身形很是高大,穿着又薄又透的紧身衬衣,勒出一身明显的肌肉,头发却梳得油光水滑,正把酒杯往另一个人眼前推,那人来者不拒,滚着冰块的百龄坛一杯一杯地灌,看得于婧都胃疼。
    没一会儿那被灌酒的男人整个人就软了下来,被肌肉男搂在怀里撑着离开座位,准备往外走。
    这简直是教科书般的约炮前奏曲,于婧撇撇嘴,回头正打算跟盛小安八卦两句,身边一道身影站了起来。
    韩通明周身寒气四溢,恨不得用眼睛把程眠的皮扒下来,他长腿一跨,迈过坐得七零八落的同事,走到程眠和骚包肌肉男面前,直接伸手抓着程眠的胳膊把他拽了过来。
    程眠膝盖发软,被拽得倒在韩通明怀里。
    “喂,你干吗?”骚包肌肉男很是惊诧,这人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话也不说上来就动手抢人。
    “他喝完了,该回家了。行了,站好了你!”前半句是对骚包说的,后半句火冒三丈是冲着烂泥一般的程眠说的。
    “不是,你、你谁啊?”Weyman嘴上这样说,心里有点打怵,眼前的男人身高腿长,气势十足,脸色阴鸷看起来很不好惹,他可没有跟他打一架的打算,“我们两厢情愿出来玩玩而已,你是他姘头?”
    “两厢情愿你还这么灌他?”韩通明懒得再跟他废话,“程眠今晚有事,你们下次再约吧。”
    见对方叫出了程眠的名字,看样子也不是第一天认识的了,搞不好就是个想截胡的,Weyman向来胆小怕事,一身肌肉也是健身房练出来的花架子,虽然想睡程眠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今天有个凶神恶煞的姘头拦路,还是决定听他的“下次再约”好了。
    嗯……不过姘头会说出让他们“下次再约”这种话么?
    程眠腿都站不直了,抓着韩通明的衣服就往下坠,韩通明不耐烦到极点,完全下手不留情抓着他的腰整个人提起来,半抱着往外走。
    “明哥你要走啦?”盛小安眼尖,招呼他。
    “有个朋友喝醉了,先送他回去,你们玩吧。”韩通明简单撂下一句,就拎着程眠走了。
    一出酒吧门,深夜的凉风吹过来,把本来喝酒喝得一身燥热的程眠冻了个激灵,他短暂地恢复了意识,双手抬起来抓着韩通明的衣领,瞪大了眼睛仔细看他的脸,似乎想看清他是谁。
    酒吧门口明亮的霓虹灯光打在程眠脸上,映出醉酒后生红的眼角和嘴唇,眼睛雾蒙蒙的全是水汽,一副又媚又乖的可怜样子。
    韩通明看着他软弱懵懂的样子,全然没有平时张牙舞爪吊儿郎当的邪恶模样,又有些心软,等了两秒,抓住他的一只手,压低嗓音问:“看清我是谁了吗?”
    程眠醉得七荤八素,耳膜又被嘈杂的音乐震动了好一会儿,根本没听见韩通明说什么。他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用力挣出自己的双手,左右捧住韩通明的脸,打了一个酒嗝,努力控制自己不听话的舌头斩钉截铁地说:“记得,戴套。”
    韩通明闭了闭眼,满心的怒火简直要喷出来烧死程眠,可惜程眠已经不省人事,软绵绵地扑在他身上,他克制了一下把程眠当场甩在街上的冲动,十分用力地掐着他的腰,半搂半抱地塞进车里,“哐当”一声摔上车门。
    一路上程眠难受地直哼唧,他本来酒量就差,混着喝了高浓度的洋酒,还被抓着晃来晃去老半天,特别想吐。韩通明恨他不自爱,一身戾气又没法对着醉鬼发出来,开车时有意猛起猛刹地折腾他,他抓着安全带难受得动来动去,眼角都湿了。
    好容易到了家,一进门,韩通明把程眠往地毯上一扔,不想再管他。
    程眠在地毯上蠕动了两下,缩成一团,嘴里还不清不楚地念叨着什么,偶尔夹杂着两声呻吟。
    韩通明见他难受得很,站在原地眼神晦暗难明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弯下腰把他抱了起来。他家就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把程眠放在床上后,他就只能去睡沙发了,结果还没来得及走出去,就听见程眠吐了。
    …………这个混蛋…………
    韩通明在原地站了半晌,简直被自己气笑了,大半夜自作孽捡了这么个麻烦回来,现在大麻烦生小麻烦,源源不断地开始制造问题。
    程眠吐得十分有技巧,全吐在床上,自己身上倒是一点没沾。韩通明愤怒之下动作毫不留情,根本不在意会不会弄疼他,直接上手把程眠扒了个干净,然后将弄脏的床单被套换下来,把人扔上了床。
    自己累得满身是汗,始作俑者却蜷在床上睡得无知无觉,还知道扯过被子把自己包起来。
    不看周围乱七八糟的衣物床单和黑着脸的韩通明,床上的程眠睡着了的样子很乖巧,像个最懂事的学生做完了所有功课,按时上床睡觉了一样。
    现在他清醒了,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可恶面目,好像从哪张床上醒来、跟谁滚了一宿床单都无所谓的样子。
    真的是恶心透顶。
    程眠见韩通明一脸毫不遮掩的厌恶,盯着他漆黑的瞳仁看了两秒,勉强咧嘴笑笑,爬回床上去穿裤子。
    穿完抬头,看见韩通明还现在原地看他,眼神堪比隆冬腊月的西北风,程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话找话:“Weyman呢?我昨天好像是跟他喝酒……”话没说完,他就暗道要糟。
    韩通明脸色的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如果说刚才是西北风,现在可以说是龙卷风了。
    他赶紧改口转移话题,试图救场:“你一大早起来就洗床单啊,啊哈哈哈是谁尿床了吗?”
    “……………”
    “………该不会是我吐的吧?我喝完酒都很老实的……从来不在床上吐……”程眠见对方浓墨一般漆黑的双眸里射出两道冷冰冰的寒意,心虚地看着韩通明赤裸的上身,眼神从上扫到下,讪笑着说,“……该不会是我们搞到太晚吧……”
    他话音未落,韩通明走上来一把捏住他的下巴,程眠逼不得已抬起头,仰视韩通明。
    男人的脸被背着光,被阴影覆盖,却更能看清他闪着锐利锋芒的双眼。
    韩通明手劲大,他觉得骨头都要被掐碎了。
    “你下回就是死了我也不管你。”
    字字咬牙切齿,刀锋冰棱一般。
    韩通明手一松,程眠被反力往后弹了一下,刘海耷拉下来,遮住他秀气的眉眼。
    然后韩通明再不看他一眼,往卧室外走,嘴里重复着早晨说的第一句话:“赶紧滚。”
    片刻后外面传来摔门的巨大声响,韩通明把自己关进了工作间。
    程眠保持刚才的姿势坐了一会儿,终于磨磨蹭蹭地爬起来,他伸手揉着自己下巴,嘴里喃喃地念叨:“你才不会不管我呢……”
    窸窸窣窣地穿好衣服,床上乱成一团,他也不收拾,在床头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进卫生间洗漱的时候,他抬眼看了看镜里的人,脸颊带着宿醉的酒晕,头发散乱,嘴唇干裂,下巴上还带着两道明显的红印,是韩通明刚才辣手掐的。
    两个月不见,自己依旧功力不减,见面就能把韩通明气到面无人色。
    但他还是用到了自己的牙刷,韩通明家里一直备着他的常用品,即使搬家他也带了过来,上面甚至挤好了牛奶味牙膏,是很久之前自己厚着脸皮买来非要放在牙刷架上的。他刷着牙,手慢慢地停下来,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勉强笑了笑,口齿不清地咕哝:“你才舍不得我呢,才不会不要我呢……”
    说着说着觉得眼睛发酸,大概是宿醉后水分缺失,让泪腺都变得脆弱敏感了。
    他低下头把凉水泼在脸上,捂住自己的眼睛。
    韩通明新买的公寓在栾山区,属于半山地段,再往上走是别墅区,是富商名流的聚居地。公寓区这里已经算是比较高档有品质的地段,难得的是半山处清静自在,离商业区又不算很远,今年的价格已经炒到6位数。
    看来韩通明事业做的不错,赚了不少钱。程眠从洗手间出来,讪讪地盯着工作间紧闭的门想,不到30岁的年纪能独立买下这种地段的公寓,比起一穷二白的自己,真算得上人生赢家了。
    不过,胜过自己这种人,也不会让他感到自豪吧。
    他没敢在韩通明家多逗留,收拾好自己就轻手轻脚地踏出了公寓门,然后悄无声息地带上了房门。
    他摸了摸身上,好在钱包没乱丢,现在他要是再敢去敲门问韩通明要钱坐车,怕是会直接被当场打死。旋即他仿佛又看到了韩通明满是厌烦不屑的眼神,心里骤然一阵发冷,像是脚下踏空了台阶一般,失重一样空落落的。
    他赶紧“呵呵”笑了两声,摆摆手,好像在向虚空里不可见的第三个人试图掩盖自己的失落。
    酒精作用下的一夜让他依然头痛欲裂,四肢也酸痛乏力,他干脆不顾形象地蹲在韩通明家门口抽起了烟,尼古丁让他稍微提起了精神,他盯着烟雾缭绕的指尖发了一会儿呆,站起来拍拍屁股回家了。
    看到自家门口的一滩水渍时,他还头脑没转过弯来,以为哪个没教养的小孩或者小狗在这里撒尿了,结果开门的场景简直让他须发倒竖,欲哭无泪。
    水已经从卫生间漫进了客厅和卧室,桌脚床脚全被淹了,早上他着急出门碰倒在地上的两本杂志已经被泡得透湿,薄一点的那本像一具浮尸半漂在水里,看这架势不知道是不是水漏了一夜。
    程眠只得淌着水进去先关了水阀,然后十分自暴自弃地瘫坐在沙发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昨天下午好不容易才把半年前拍杂志照的钱要回来,还没捂热就打给了舅舅。舅舅跟他说话的口气已经掩饰不住的恶劣和不耐烦,程眠想解释他不是故意没有把钱打回去,是上个老板一直拖着不给他结账,上个月跟他一起拍杂志的小女生被同居的男友打了,他实在于心不忍就先借了她钱让她搬出去,小姑娘鼻青脸肿地消失了,他也没忍心追着问她要钱,但是舅舅显然不想听他没有实际意义的说辞,大概若不是为了要债,根本就不想多跟程眠说半句话。程眠的表妹今年要出国留学了,家里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他现在无论如何也得先把欠舅舅的钱还清。
    还不知道这屋子修整起来要花多少钱。
    钱钱钱,什么都是钱。
    他身体不舒服,早上又被韩通明一顿刺激情绪低落到极点,现在看见满屋子的狼藉,只觉得一阵急躁绝望袭来,酸意涌上来哽在喉头。他急促地喘息了几下,捏紧手心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在沙发上呆坐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开始收拾湿淋淋的残局。
    老旧的木质地板早已经因为受潮变得凹凸不平,又经过一晚上的浸泡,有的地方已经开裂上翘了。落地摆放的家具也没能幸免,这间年代久远的出租屋里的一切都十分有年头了,被水这样泡说不准哪天就蹋了,程眠拎着扫帚先把水扫到卫生间去,然后蹲在地上擦拭水迹。拉开衣柜最底层的抽屉时,里面的衣物都已经被水泡烂了,他心疼得叹气,心想又要多一笔不必要的开销了。
    这时门口大呼小叫地传来房东的声音:“哎哟我的老天啊,这是怎么搞得啊!”
    程眠的房东就住在对门,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然后顶着满脑袋的发卷出来视察民情,她拎起大号的印花睡裙,小心翼翼地在门口垫着脚咆哮:“好好的房子给搞成这样子,姓程的!姓程的!”
    程眠厌烦地把手里的衣服往地上一扔,走到房门口说:“好像是水管裂了。”
    “你看看这个地板,还有家具,哎哟我的天,地毯都泡烂了啦!”房东两根手指头捏起被她称作“地毯”的吸水垫,“你说说可怎么办!”
    “都已经漏了两次水了,我早就告诉你要找人来修的。”程眠无力地扶额,房东尖利地声音像要刺穿他的耳膜,直冲入疼痛难忍的大脑中。
    “哦!那你的意思是这是我的错了!”房东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婶,据说家中有十几套住宅和门店在出租,每日最大的爱好就是对租客们盘剥克扣,吹毛求疵,“你叫物业来评评理来,我这房子出租了多少年,就你在这里住着出事情!”
    “那你就叫物业来啊,那水管都老化成什么样子了,还不是自己舍不得花钱修?”程眠本来就头痛得要死,本想回来再睡一觉,恢复了精神再去下午的拍摄,这下觉是绝不用睡了。
    “你舍得你去花钱修啊,你自己住的地方自己不操心,还要别人给你操心啊!泡成这样子都不知道泡了多久!”
    “我昨天晚上没回来,上回我去找你……”程眠竭力打起精神来解释。
    房东一听他昨晚没回来,立时抓住了尚方宝剑一般,插着腰嚷嚷:“你昨晚不回来才弄成这样的好吧!泡了整整一晚上,你自己算算要赔多少钱吧!”
    “我赔你钱?”程眠不敢相信地看着对方,“你讲不讲道理?我泡坏的东西还没找你赔呢!”
    两人站在走廊上气急败坏地争吵,房东经验丰富又嚣张泼辣,声音堪比扩音喇叭:“不赔你别想走!小流氓一样!还昨晚不在家,八成不知道睡谁家被窝去了,天天带男人回来的变态!”
    程眠本来被她媲美机关枪的攻击力堵得不想再理她,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一沉,眼神刺刀一样盯着房东太太,扬起嘴角说:“变态?你信不信我能更变态?”
    房东见他神情阴郁,脸色难看,双目还带着血丝,似笑非笑地不知有什么阴谋,立刻杀猪般地嚎起来,小小的单元楼灌满了她的尖叫,程眠被她震得右耳哧啦哧啦响,根本就插不进嘴。
    最终成功地把左邻右舍和物业齐齐招来,这老旧的小区,物业管理也没什么章程可循,和稀泥一样劝了两句,就被房东的音波功震了出去。程眠看着周围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人群,忽然觉得特别疲惫,他挥了挥手,说:“我不租了,你随便闹吧。”
    “呸!你个小流氓,你不把钱赔给我,押金别想要!”房东中气十足,吵了半天还是那么有精神。
    “你不把押金退给我,我现在就把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程眠不想再跟她啰嗦,平静地说,他本来宁可扔掉押金也不想再跟房东太太打交道,但他现在实在太缺钱了。
    “噢哟!大家可都听见了!”房东手指都快指到程眠鼻子上了,“还威胁我!你个小流氓,你敢砸我报警抓你!”
    程眠刚想说“那你报啊”,物业大叔赶紧上来拉住程眠小声劝他:“小伙子别跟她计较了,她们家都是这一片的,她对象就是街道派出所的,你一个外地人别在这跟她犟了。”
    说完又回头去劝房东,程眠看着房东唾沫星子直飞的样子,闭了闭眼,回房摔上了门。
    他开始发泄一般地收拾东西,衣服不多,日用品也都是随意买的,基本带上证件就可以说走就走了。门外还在断断续续地吵嚷,他眼前已经有点发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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