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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天霞光,映照着被阳光炙烤了一整天的城市,丝丝热气从地表升上来,牢牢粘到人的皮肤上滑腻又潮湿。卜晴靠在椅背上不停的挥着手掌,汗津津的给自己扇风。
    俞知远好笑的瞅她一眼,抬起手臂搭到她身后的椅背上,变戏法似的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折叠扇,不疾不徐的给她扇了起来:“我这电力可是持久到可以用一辈子。”
    卜晴的心情特别好,于是忍不住又嘘他:“一辈子哪够啊,怎么也得七八辈子才行。”
    “贪心……”俞知远眸光亮晶晶的,脑袋无意识的往她颈窝蹭去。余光中,他看到直通大门的小路上,杜御书吊着一支手臂,脸色奇臭。边上是面带关切,一副做了错事摸样的彭小佳,还有同样臭着脸的任飞,正朝着这边快步走来。
    飞快的亲了卜晴一下,他起身迎上去:“不是说了不用这么着急过来的吗。”
    杜御书眯起眼,目光如刀的瞥过去:“又不是来看你,你谦虚个毛线。”
    俞知远不以为意,拉过任飞走到一边说话。彭小佳偏头看一眼杜御书,气鼓鼓的坐到卜晴身边,小声抱怨:“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了。”
    卜晴好笑的望着她生气的样子,想起那天,俞知远说杜御书妈妈不同意他们交往,遂压低了嗓子问道:“你们吵架了?”
    彭小佳本能的摇摇头,黯淡的目光落在卜晴的肚子上,缄默。卜晴抿了下嘴唇,扭头四顾。小路的那一头,远远出现崔旭和钟碧霄的影子,两人手牵着手,神态亲昵。
    她本该感到高兴,可不知为何心底就是觉得不舒服。佯装不在意轻咳一声,她收回视线,垂眸望向自己略显粗壮的小腿。
    俞瑞海从昏迷中苏醒,他们代表远在北京的钟庆卓过来探望,并无不妥。她纵然再有意见,也不能在这种时候甩脸子,想着她抬起头,勉强露出微笑的表情。
    站在一旁说话的俞知远,这时也看到了崔旭和钟碧霄。他和任飞不动声色的结束交谈,一起走过来招呼大家回别墅。
    彭小佳刚伸出手想扶一把卜晴,俞知远已经到了跟前,体贴的牵起她的手,以爱护的姿态圈在身侧。
    “唉……”彭小佳若有若无的发出一声叹息,收回羡慕的目光,低头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裙子,脚步迟疑的跟上去。杜御书脸上依然保持着:哥生气、哥不爽的面瘫的表情,和任飞对视一眼,迈开长腿紧随其后。
    吃过晚饭,彭小佳留在御景,没跟杜御书一起走。卜晴知道她有话要跟自己说,撇下俞知远,主动住回联排。彭小佳精神不大好,看得出来自杜御书家里的阻力不小。
    “你说我这么跟着他算什么呀?”各自洗完澡躺到床上,彭小佳幽幽叹气:“全家上下,没一个人同意我们在一起,更别提结婚。”
    卜晴拿了只枕头垫到自己的后背,犹豫开口:“你心里怎么想?是要和他过一辈子,还是单纯的谈个恋爱。”
    彭小佳趴着,脸朝着窗外落寞反问:“还能怎么想?他妈一口咬定我跟他在一起是为了骗钱。还说我爸那个样子,女儿肯定不能好哪去。”
    “我是说结婚的事,杜御书坚持的话,你会同意吗?”卜晴深吸一口气:“他到底什么态度?”
    彭小佳没答话,而是坐起来一本正经的说:“借我点钱。”
    “没问题,”卜晴只当是她想把中奖的钱还回去,也没多问:“我一会把卡给你,明天自己去转账,密码还是原来的那个。”
    彭小佳使劲咬了咬下嘴唇:“好姐妹。”
    卜晴拍拍她的肩,困倦的拿开枕头躺好,没一会就睡了过去。彭小佳独自发呆到半夜,总算理清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闭上眼沉沉进入梦乡。
    两天后,俞知珩一家从北京飞抵宁城,卜朗也跟着回来。俞瑞瑛、俞瑞雪姐妹俩大概是接到消息,一大早的过来,口沫横飞的坚持反对俞知远娶卜晴。
    当姐妹俩第三次提起这个话题,两天来一直置身事外的俞老先生,终于忍不住大发雷霆,并当着所有人的面,砸了他最爱的那方端砚。偌大的客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俞瑞瑛惊吓不已,她抚着怦怦乱跳的胸口,小声开口:“爸,知远糊涂您怎么也跟着糊涂?观水街的商铺,单是一间的价格就超过五百万往上,凭什么不经我和二姐同意就送出去。还有那些首饰玉器,我跟二姐怎么说也该有份的吧。”
    俞老先生粗粗的喘了口气,骂道:“就凭你妈走的时候,是卜晴给穿的寿衣!你们当女儿的那时在哪?一个忙着张罗给婆婆过生日,一个陪着儿子去参加夏令营,瑞海身陷囹圄之际,你们在哪?你们在忙着撇清关系!”
    俞瑞瑛的脸色也不好:“对,我们当然要撇清关系。除了您给的姓氏,我们兄妹三个哪个沾过您的光?工作是自己找的,爱人是自己挑的,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您帮衬过我们多少!”
    俞老先生气得又砸了只花瓶,瞪着一双血红的眼,半天说不出话来。张秘书在一旁心惊肉跳的陪着,想插话又觉得不合适。
    客厅的气氛瞬间陷入凝滞,许久之后,坐在轮椅上的俞瑞海无力地摆了下手,开口打破沉默:“商铺的事妈留了遗嘱,是经过爸同意的,玉器首饰是思敏送给妈的,她想送谁送谁。”
    “合着我们两个都不是亲生的是吧?!”话说到这个份上,俞瑞瑛明显坐不住:“前嫂子家有钱,我们都知道,也没想着沾她的光。我们说的是商铺,别一句遗嘱就完事了,空口无凭谁信?”
    紧跟着是俞瑞雪的哭诉,夹枪带棒的指责卜晴心机深,假装懂事温顺骗取老太太的信任。她杂七杂八的罗列了一大堆事情,佐证自己所言不虚。
    在座的其他的人明显不耐烦,纷纷打断她。唯独卜晴脸上干干的,她手脚冰凉的站起来,悄悄躲回楼上。
    又是商铺……她知道俞知远送了两套房子给自己,至于商铺依稀听他讲过,压根没放在心上。从北京回来没多久,王叔给送了一只箱子过来,她当时忙着两头跑,也没顾得上看。
    要不是俞瑞瑛挑明了说,她还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竟然接受了如此大手笔的馈赠。
    坐着发了会呆,她想起王叔送来的那只箱子,就放在衣柜的保险箱里,随即决定打开看看。在梳妆台的夹层抽屉里找出钥匙,她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
    视线搜寻到保险箱的位置,她正欲打开忽然看到头年圣诞节,俞知远送的礼物。她拿下那只盒子,退到床边坐下。礼物的外包装颜色依然鲜艳如昔,卜晴撕开蝴蝶结,一点点将礼物剥开。
    咖啡色的盒子里只有一本房产证,她抖着手打开,发现对应的房子是御景里的小联排。眼睛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瞬间变得潮潮的。
    “那时候怕你会搬走,所以私下拿着你的证件去办了过户。”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俞知远,嗓音轻柔响起,话里明显带着一丝得意:“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打开礼物。”
    卜晴笑中带泪的扭过头看他:“你不怕我拿了你的房子,回头不跟你?”
    俞知远几步坐到她身边,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当然不怕。”
    卜晴埋下头用他t恤的袖子擦眼泪:“商铺是怎么一回事?”
    “没怎么回事,就是送给你了。”俞知远捧起她的脸,深深吻上她的唇:“送给你帮着保管。”
    保管?卜晴会过意来,立即使劲掐他:“你这么做害我背了多少骂!”
    俞知远嘿嘿笑了下,缓缓道出自己的用意:“婚姻是我自己的,没人能够左右。她们对你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自然不值得我尊敬。”
    卜晴听他说完,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但脑子还是很清醒。缓下情绪,她头头是道的劝解一番,站起来继续要开保险箱。俞知远见状赶紧将她摁回床上,自己拿过钥匙打开了保险箱。
    箱子里有两套翡翠首饰,还有十来本房产证,以及其他贵重的东西。俞知远取出房产证给她看过,又放了回去,再次锁进保险箱。
    卜晴不懂他要干嘛,毕竟不是自己挣来的东西,到底要怎么分,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折回楼下,两个姑姑已经走了,卜晴在俞知远的带领下,和叔爷、叔奶、叔叔、婶婶打招呼。由于她的肚子已经很显怀,几位家长商量后,决定挑日子办婚宴。
    为此俞知远向单位请了两天假,专门处理婚宴和定日子的事,另外还联系了婚纱摄影机构,着手补拍婚纱照。
    卜晴无事可做,天气又实在炎热,每天都要等到天黑了,才懒洋洋的拉着俞知远在小区里散步。医生说多运动有利于顺产,也可防止下肢水肿,不然她连门都不想出。
    三院的基因检测结果,最快也要到月底才出,无形中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好在有俞知远陪着,一起给宝宝上胎教课,做孕妇瑜伽,担心的情绪总能很快驱散。
    进入7月中旬,整个宁城好似被架在大火上炙烤,又闷又热暑气迫人。
    下午6点,空气热的没有一丝风,树上的禅都躲了起来不愿意叫唤。水位偏低的清化江江面上,几艘游轮顺水而下,荡开层层水波。
    宁城二院靠近江堤的院墙外,一辆崭新的黑色无牌沃尔沃,压过大片杂草徐徐开过来,稳稳停到阴影底下。
    片刻后,汽车马达的轰鸣停止。宋旷然抬手看了下表,拿过储物箱上的烟,烦躁地抽出一只含上。“啪”的一声脆响,火苗从打火机上蹿起来,跳动着燎上烟头。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噙着一抹诡异又阴森的笑意摘下墨镜,用仅剩的那只眼珠子,警觉望向后视镜。车外一切如常,四周都静悄悄的,被车轮压到的杂草,挣扎着慢慢弹起。
    他放下车窗,鄙夷的吐了口唾沫,接着缩回车里抽烟。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很快暗了下来,黑色的车身和快和夜色融为一体。宋旷然丢开手中的半截烟蒂,从后座上取过一只超市的袋子,取出里面的面包,狠狠咬开。
    这段时间东躲西藏,他已经很久没能好好的吃一顿饭。三下两下解决完面包,车外隐隐传来杂草被踩踏时,所发出的沙沙声。他胡乱擦了擦手,警惕的放下车窗,伸头往外看。
    原来是起风了,黑黢黢的竹林里并无人影……他自嘲的哼了声,摸出手机给宋旷林去电话。
    呼叫铃响了一遍又一遍,那边总算接起。然而耳边除了粗粗的喘气声,再无其他。宋旷然怒极,压低嗓子吼了一句:“你特么的到底来不来?老子等半天了。”
    这头,宋旷林拍打着身上女人的屁股,进出的速度渐缓:“陈文月疯都疯了,杀了她毫无意义。再说你就算杀了她,也拿不到偷渡的钱,不如好好跟着我,我还能给你口饭吃。”
    宋旷然暗暗咬牙:“跟你?别开玩笑了。”
    “你身上背着好几条人命,除了我还有谁肯帮你?”宋旷林阴测测的笑开:“我们好歹也曾是兄弟一场!”
    宋旷然低咒一句,也笑了:“威胁我?”
    “不敢,不过我的话你可以仔细考虑,真的。”宋旷林明显不耐烦:“没事就挂了,老子今天花了钱还没干够。”
    “操……”宋旷然骂了句粗,果断结束通话。
    骂吧,过了今晚老子就永远逍遥自在了!宋旷林眼神阴鸷的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两秒,抽离女人的身体,命令她背过身跪好。
    这种日子才是他该过的,要女人有女人,要钱有钱。双手掐住女人的腰,他恣意的挺进去,开足了火力的继续伐哒……
    清凉的微风徐徐吹过,江堤边上的竹林里,忽然传来几声蛙叫。
    宋旷然丢开手机,点了支烟下车。青白的烟雾,频繁从他口中吐出,模糊不清的五官在暗夜里,显得格外吓人。
    抽完一支烟,他狠狠将烟蒂丢到脚边踩灭,仰头遥望着市中心的璀璨霓虹,丑陋的脸上浮起阵阵嘲弄的笑意。兄弟?他这辈子最讨厌有人用血缘关系给他洗脑。
    正出神,耳边又一次传来那种不正常的响动。他扭回头,借着头顶那轮弯月的清辉,绷紧了神经仔细打量。
    没有人,甚至连只野狗也没有。通常有风的情况下,竹枝发出的声音比较整齐。可以断定的是,他听到的绝对不是来自自然的声音。
    随着声音越来越靠近,宋旷然的后背刷的一下出了身冷汗——来的是警察!意识到自己被宋旷林坑了,他赶紧猫腰绕过车头,火速锁定逃生的出口。
    “别动!举起手来!”沉稳有力的爆喝声落地,数只强光手电,齐刷刷的照射过来。宋旷然在地上滚了滚,翻过杂草,立即躲到车子的另一侧。
    一面是又高又充满了危险的江堤,和翻涌着的江水,而另一面是荷枪实弹的警察,和黑洞洞的枪口。宋旷然小声的咒骂着,放轻动作爬进车里,并发动引擎。
    “不好,这兔崽子想驾车逃逸!”警察中响起一声稚嫩的怒喝。
    宋旷然充耳不闻,他趁着车子开出的瞬间,脱离车厢并滚下江堤。身后枪声四起,他摔得七晕八素,顾不上疼的从乱石堆里爬起来,借着夜色的掩护,没命的往江里跑。
    幸好他一直不太信任宋旷林,所以事先准备了一条小船,没想到关键时刻真的救了自己的命。
    浑身是血的爬到船上,后面的警察已经从车子的方向追来。宋旷然解开缆绳,努力发动船上的发动机。“哒哒哒”的声音中,小船飘离江岸,快速往江中心飘去。
    任飞冲在前头,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停船的地方,摆手示意身后的同事稍安勿躁:“盯紧了,他一定会去找宋旷林算账的。”
    失落的叹息陆续响起,大家围在江边喊了一会话,训练有素的爬回江堤,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夜幕下。回到刑警队,任飞安排好接下去的行动计划,回自己的办公室给钟碧霄打电话。
    这头钟碧霄正在看新闻,她关小电视的音量,狐疑开口:“任飞哥哥?”
    任飞笑了下:“需要你配合我们的行动。”
    “可以,这件事你千万别跟我爸说。”钟碧霄偏过头,视线落在果盘里的刀上:“需要我做什么。”
    “北山寺的行程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你只要按时过去。”任飞浅笑:“便衣会贴身保护你的安全。”
    钟碧霄垂在身侧的左手,下意识的紧握成拳:“好。”
    第59章复婚守则
    妖娆绽放的霓虹,摇曳倒映江面,缤纷的颜色染红了两岸的竹林。
    江滨路上最豪华的酒店顶层,下半身仅围着一条浴巾的宋旷林,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目光邪肆的盯着寂静清冷的江面出神。
    身后的大床上,横着一个筋疲力尽,浑身光溜溜的女人。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女人的半边脸,依稀可见的眉目,和卜晴有几分相像。
    被随意丢在茶几上的平板电脑,屏幕泛着淡蓝色的光,页面显示着当天的时政新闻。由省委书记钟庆卓主持召开的秋季省委班子会议,圆满落幕,关于部分县市、地级市的控污计划,于下月开始执行……
    再平淡不过的新闻,却间接表明,他的举报信并未产生任何影响。就像一颗石子落入深海,连个响都听不见。可宋旷林不甘心,不甘心在平步青云之后猝然摔进深渊。
    没有权,何处来钱!这是母亲从小教导他的格言,并且时刻将姓宋的当做榜样,告诉他:有朝一日,你会比他更出色,走得更高。
    事实上,他一直觉得自己出色,也有成为天之骄子的资本。若不是姓宋的提前出事,他相信以自己的手腕,飞黄腾达不过是碟中小菜。
    所以他恨陈文月,恨她见异思迁、水性杨花,恨她贪心不足。也恨卜晴,恨彭小佳,要不是卜晴勾引上俞知远,钟碧霄也不会无缘无故,利用家中的关系让自己升职。
    不升职,他就不会面对颜面尽失的辞退开除,还可以不受影响的继续之前的步骤,一步一步从基层往上爬。至于彭小佳,他最恨的是她太聪明,容市一行本可利用她的死,栽赃到钟碧霄身上,从而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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