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意珮讶异地看着宋意墨,脱口道:“怎么回事?”
宋意墨便把宋意婵的的事儿说了,又道:“二姐,到那时,你只能喊宋意婵姐姐,屈居第三了。”
宋意珮微张了嘴,“真是想不到。”
宋意墨笑道:“如此,二姐放心了罢?”
宋意珮摇摇头道:“现在放心,为时尚早。”
宋意墨便道:“反正,上头有大姐顶着,下头有我顶着,二姐在中间,却是安全的。”
宋意珮微恼道:“我又不是那等自私至极的人,怎么会只顾自己?我这不是希望大家都好好儿的么?”
宋意墨一听,只得安抚她几句。
看看时辰不早了,宋意珮想着自家阿弟年纪虽小,毕竟顶着侯爷的位置,诸多事要决断处理,也不好坐太久,便起身告辞了。
送走宋意珮,外头有人递进一张帖子,说是将军府三公子石康明儿在府中设品剑会,请宋意墨赴会。
宋意墨让青梅收好帖子,自起身去跟罗夫人商议了一会,想把府中珍藏一柄龙泉宝剑拿出来,准备明儿带去参加品剑会。
当今大将军石兴化手握重兵,罗夫人当然愿意宋意墨交好他的儿子石康,只是一想到石康虽才十四岁,已有花花公子之称,又稍为忧心,自是嘱了宋意墨几句。
宋意墨道:“阿娘放心,我年纪虽小,但出去应酬,哪回不是妥妥当当回来?”
罗夫人一想也是,自家这个小女儿还真是异于常人,五六岁起,就极有主见,至七八岁,已能帮着决断府中一些小事,十岁起,就帮自己撑起府务了。如今十二岁,日间要读书,夜间练武,还要挤出时间处理府务,饶是如此,也没见她出差错。可惜不是儿子,若是儿子,自己还有什么可忧的?
母女说完话,宋意墨便带人去库房中找那把宝剑。宋侃当年是学武之人,自是珍藏了一些好剑,那把龙泉宝剑,却是皇帝景南天赐下的,犹为罕见。
宋意墨抽出龙泉宝剑时,也被剑芒耀花了眼,一时从长随多春头上拨一根头发搁在剑身上,吹了一口气道:“看看有多锋利?”话一说完,那根头发已断了。
多春“哇”一声道:“小侯爷,这宝剑不是凡品。这样拿去品剑会,就怕石三公子眼红。”
宋意墨拿帕子擦了擦剑身道:“为的,正是要他眼红。他若出声讨要,正好送与他。异日,我有事求他,他也不好推托。”
多春素知自家小侯爷年纪虽小,极有远见和谋略的,闻言道:“原来一切在小侯爷掌握中。”
“好了,别拍马屁。”宋意墨把剑搁下,让多春近前一步,低声吩咐道:“到了将军府,机灵些,和石康身边的小厮打好交道,能够的话,私下结拜个兄弟,知道么?”
多春忙应了。
出了仓库,去打听宋意婵母女消息的长禄也回来了,忙来跟宋意墨禀报经过。
原来宋侃亡后,温氏怕罗夫人致她们母女不利,搬离原住处,在三井里租了地主住,用一点积蓄抚养宋意婵长大。前阵子温氏生病了,请医问药的,便用光了最后一点积蓄。宋意婵走投无路,只得把一直珍藏的玉蝉拿去典当。因当铺给的钱少,她咬咬牙,直接去了如意斋,把玉蝉卖给如意斋老板,换钱给温氏看病。现温氏病情稍有好转,宋意婵只加紧做刺绣维持生计。
长禄嘴里说的三井里,却是京城闻名一处地方。那处虽鱼龙混杂,因近着科场,每碰大比之年,常有举子租住在那些地方,更出现房东看好落选举子,殷勤相待,把女儿许配与他,供其三年吃用,其再次科考,得以高中,提携房东一家的事。
宋意墨一听温氏母女住在三井里,便意味难明的一笑道:“倒会选地方。”
长禄道:“那温氏是一个知书识字的,也教导得女儿知书识字,且那女儿相貌出色,却有好几家惦记着,有意求亲,只那温氏不松口。”
宋意墨点点头,深思片刻道:“走,到陈侍中家一趟。”
宋意墨嘴里的陈侍中,是宋侃的好友,他当年跟宋侃一起伴皇帝秋狩,一起被黑熊袭击,宋侃受重伤死了,他却活了下来。之后,是他把宋侃的尸体送了回来,也传达了宋侃的遗言,让罗夫人好好抚养子女长大。
长禄不知道宋意墨现下去找阿侍中跟他打探的事有什么关连,但宋意墨要出门,他自然跟了出去。
陈府离宋府也不算完,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陈侍中听得宋意墨来访,便着人请了她进去说话。
陈侍中的妻室匡夫人听得宋意墨来了,笑向婆子道:“镇武侯府呢,还真亏得这位小侯爷,才继续撑了下去。”
婆子道:“小侯爷年纪小小,确是不凡,若长大了,只怕是一方人物。”
匡夫人点头道:“我也这样说,他长大了,必然比老侯爷当年要强。”
婆子见匡夫人夸赞不已,自是有些明白匡夫人的心思。匡夫人育有两子一女,小女儿陈双玉今年十二岁,若能许给宋意墨,那么……
那一厢,陈侍中让人领了宋意墨进书房,待宋意墨道明来意,陈侍中颇为惊讶,“你让我帮你把温氏母女接回来?”
正说着,外头传来陈双玉软软糯糯的声音道:“阿爹!”
陈侍中最疼爱这个女儿,闻声问道:“何事?”
“给阿爹送鸡头米甜汤呢!”陈双玉端了盘子进去,一眼见得宋意墨在,便扬脸笑道:“意墨哥哥也来了?”
宋意墨应了一声,见陈双玉甜甜说话,心下又嘀咕:阿喂,她该不会也是瞧中我了吧?我才十二岁啊十二岁,也太受少女们欢迎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意墨哥哥,你不是也喜欢吃鸡头米甜汤么?这碗先给你,我再去给爹爹端一碗。”陈双玉说着,已把甜汤端到宋意墨跟前,同时朝陈侍中抱歉一笑,一揭帘又跑了。
“这丫头!”陈侍中摇摇头,转而招呼宋意墨喝甜汤。
宋意墨自然不会拂却陈侍中的好意,舀了一勺甜汤吃了,赞道:“这鸡头米熬得不错。”
陈侍中笑着看宋意墨吃了几勺子甜汤,搁了汤匙,便喊丫头端水进来给宋意墨漱口洗手,完毕后,待丫头退下去,这才问道:“小侯爷因何要让我去接温氏母女回来呢?”
宋意墨脸色转为郑重道:“一年前,温氏找过我,跪地叩头,说当年听闻我阿爹没了,她若不是因为还有一个女儿,几乎也想跟了去云云。如今女儿将要及笄,也可以寻人家嫁了,只是跟着她,到底寻不到好人家。若我肯接了她女儿回侯府,帮着寻一门好婚事,她愿意自绝在我阿娘跟前,解我阿娘当年之恨。”
陈侍中听到这里,脸色也严肃起来,“这温氏,太过胡闹。她以为她是谁?”
宋意墨叹气道:“我当时自然是拒绝了。可回府后,到底于心难安,只是虑着我阿娘,也只能掩了此事。如今宫中传出消息,要在几家功臣府中选人进宫,我阿娘想起宋意婵,却要寻她们回府,万一宫中消息确切,便要让宋意婵进宫。阿娘心志坚,她要办到的事,不会落空。但我么,想着宋意婵到底是阿爹的女儿,总归也是我阿姐,若能够,也想帮着寻一门好亲事,算是帮阿爹了结身后之事。”
陈侍中听到这里,点点头道:“你这是想趁着这机会,接了温氏母女回府,再设法帮宋意婵寻一门好亲事?”
宋意墨道:“正是这样。至于宫中要选妃之事,消息不是还没确切么?真确切了,那时再寻法应对就是,未必一定就要让姐姐进宫了。”
陈侍中低头沉思一会道:“先头不是听闻惠王属意你家大姐么?若这事儿作实,皇上就是要选妃,也不能再从你们府中选了。如此,倒可以避过进宫一事。”
当今皇帝景南天共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第二儿子惠王景世丹却是姜贵妃所出。
提起景世丹,宋意墨有些沉默。罗夫人一直怀疑宋侃之死跟姜贵妃有关,暗地里恨透了姜贵妃,怎么肯让宋意珠嫁景世丹呢?同理,姜贵妃也恨宋家的人,怎么肯让景世丹娶宋意珠?
但明眼人既然看出景世丹属意宋意珠,自不肯上侯府提亲,以免得罪景世丹。也正因为如此,宋意珠今年十六岁了,还没有定亲。
值这么一个时刻,宫中又传出消息,说要选妃,罗夫人深怕会选中宋意珠进宫,不得已,才说要接宋意婵回府。
陈侍中话说出口,也想起罗夫人的心结,因道:“若撇了前事,你大姐和惠王,还真是良配。”
宋意墨道:“我也这样想,可惜我阿娘不是这样想。”
陈侍中摇摇头,这才问宋意墨道:“你想我如何做?”
宋意墨道:“侍中大人是我阿爹生前的好友,阿爹出事时,你又在他身边,且阿爹有遗言交代下来,让你转给我阿娘。我想,那个时候,阿爹若顺带一句,让你在宋意婵及笄时,让她归府,以便寻一个好夫婿,想必你也不会拒绝的。”
陈侍中一听,方才明白了宋意墨的意图,笑道:“你先前拒绝了温氏的请求,这回去接她们母女回侯府,却怕她们起疑心拿乔,反不肯回府,会生出周折来,又怕你阿娘因此生气,因此托我去办这件事?”
宋意墨道:“是的。你‘碰巧’见着温氏,忆及当年阿爹‘相托’的话,生了怜悯之心,带同她们母女求到我阿娘跟前,我再帮着说情,她们母女自然能留下。”
小小年纪,思虑这样周全,也实在难得了。陈侍中看宋意墨一眼,心下颇欣赏,嘴里却故意道:“那么,我为何要帮你这个忙呢?”嘿,你又不是我女婿!
宋侃亡后,陈侍中作为宋侃生前最好的朋友,这些年却是颇为照顾宋家,也把宋意墨当成自家子侄看待,宋意墨每有请求,但凡他能办到的,从不推托。现下他突然说出这句话,倒使宋意墨怔了一怔。
宋意墨待要说话,一眼瞥见陈侍中嘴角含笑,这才知道陈侍中故意这般说的,因嚷道:“阿叔,我过年过节得了好东西,可是忙忙拿来孝敬你的,这点小忙,你怎能不帮?”
陈侍中“哈哈”笑起来道:“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包保妥妥当当完成。”
宋意墨道了谢,看看天不早了,便准备告辞回府。这个时候,匡夫人却使婆子来留饭,婆子道:“夫人说了,天也不早了,让小侯爷吃了饭再回去呢!今晚可有几样新鲜野味,吃完再带点回去正好。”
宋意墨盛情难却,便答应了下来,又使长随先回府跟罗夫人说一声。
两家交好,彼此留饭是常事,罗夫人听闻,也不以为意,自和宋意珠宋意珮用了饭,方才使人去接宋意墨回府。
宋意墨回了府,先去见了罗夫人,把自己跟陈侍中说的话复述了,又道:“阿娘,这回虽然是咱们要接她们母女回来,一样不能纵着她们,须得她们求咱们,咱们才勉为其难留下她们。”
罗夫人一听,心头略畅快,道:“这事儿,你办得好。”
宋意墨道:“待陈侍中领她们母女来了,阿娘只管出气,由我来说情,再行留下她们,如此,她们才会安心住下。”
第二日,宋意墨赴将军府石康的品剑会,如愿把龙泉宝剑送了出去。一出将军府,多青小声道:“小侯爷,石三公子得了剑,喜得见眉不见眼了。”
宋意墨得意道:“阿爹珍藏的宝剑,便宜他了。”
一时回府,长禄又来禀报宋意墨,小声道:“小侯爷,我打听了,温氏生病期间,宋小姐要服侍她,□□无术,隔壁租住的,却是一位名唤余青的举子,那余青热心肠,却是帮着抓了几次药,宋小姐心存感激,过后帮余青做了一件衣裳,温氏气得要打宋小姐呢!”
宋意墨一听,便知道陈侍中这回碰上温氏,温氏定然会抓紧机会,百般设法,也要跪到罗夫人跟前求回府的。
转眼过了三天,这一天,宋意墨出去办点事,才回府,管家林大业出来相迎,小声道:“小侯爷,陈侍中带了一对母女求见夫人,现那对母女跪在夫人跟前哭,夫人怒骂着,陈侍中劝说着,闹哄哄的,小侯爷快去瞧瞧!”
“闹了多久了?”宋意墨问道。
“小半个时辰了。”林大业有些忧心。
“不急,让她们再闹一会。”宋意墨慢条斯理回房,自去换衣洗澡。
那一头,罗夫人身边的丫头紫夏听闻宋意墨回来了,也匆匆进去找,在宋意墨房外见着画眉,一把拉住道:“画眉,小侯爷回来了是吧?快进去通报一下,说是夫人那边有人闹事,闹得不可开交,让小侯爷快些去瞧瞧!”
画眉为难道:“紫夏姐姐,小侯爷在沐浴呢,你也知道,这个时候,只有春梅姐姐才能在身边侍候着,我们不敢去打扰的。”
紫夏跺脚道:“事关夫人,小侯爷不会怪你的,你快进去说一声。”
画眉一听,咬咬牙,忙进了房,隔着屏风,在外道:“小侯爷,紫夏姐姐过来说,夫人那边有事儿,让小侯爷赶紧过去呢!”
一片“哗哗”水声中,青梅代宋意墨应答道:“小侯爷知道了,你且下去。”
画眉微微撇嘴,嘴里应一声,这才下去。
宋意墨在桶里站起身,任青梅帮她擦干,这才套上干净衣裳,绾了头发,出了房门,往罗夫人正房的大厅去了。
大厅里,罗夫人看着跪在脚边直叩头的温氏,发现自己并不如想像中那般憎恨她。
温氏不过三十三岁年纪,当年是如花似玉的美人,这十几年熬下来,却是苍老憔悴,让人想像不出她曾经风光过。罗夫人俯视温氏,心内莫名有快意,脸色却冰冷,半句话也不说。
宋意婵跪在温氏身侧,心下焦急异常,深怕罗夫人不给陈侍中面子,直接把她们母女赶走。
一时人报道:“小侯爷来了!”
宋意墨一进厅,先和陈侍中打了招呼,再和罗夫人相见,这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的吵闹成这样?”
陈侍中便简略说了自己当年受宋侃所托,要在宋意婵及笄时,助其回府的事,又道:“此事也是我所虑不周,没有提前跟夫人和小侯爷打招呼,就把人带了回来。”
温氏一听,已是抢着道:“是我,是我求着陈侍中,让他带我们进府的。”说着又朝罗夫人叩头,“求夫人收留意婵,我愿意做马做牛报答夫人!”
罗夫人冷冷道:“我们侯府自有牛马,不缺你一只。”
宋意婵先已得陈侍中提点,一听罗夫人依然不松口,忙忙膝行至宋意墨跟前,哭道:“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