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志远把车子往里面开了一点,看清是辆宾利,刚要下车去理论就见有几个交警跑过来,从车里下来的英俊男人夏志远和顾冬前段时间还见过,是陆安修。
顾延一言不发的盯着陆安修,脸上的表情很冷漠。
打开后面的车门,陆安修弯身从后座背出来一人,满脸焦急的跟着交警离开。
车里的三人把经过全看了,目睹陆安修骂骂咧咧的从他们这里过去,也看到被背着的男人虚弱的样子。
夏志远挑起唇角,手指敲击方向盘,“他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没人吱声,顾冬和顾延神色各异。
陆时病了?这跟他在十五年后突然出现,并且不择手段要顾延回去有没有关系?顾冬眼底闪烁过一抹深思。
顾延薄唇紧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心照不宣的都把这件事隐藏,对顾成也没说半个字。
开学后顾延没课的时候就去图书馆看书,顺便给顾冬占位置,眼看一个冬天就要过去,顾成却出事了。
那天一直到晚上十点多都联系不到顾成,这对于平时都按时回家的人来说太不正常,顾冬和顾延打算去报警,一个电话搅乱了他们的思绪。
“顾成在我这里喝茶。”电话里的声音没有温度,“回陆家。”
陆家老宅
书房里陆时眼前有瞬间的黑暗,他扶着桌角缓缓坐下来,抖着手倒了药片放嘴里,摸到杯子喝了口水,面色发白的闭着眼睛喘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有敲门声,中年人啪的敬礼,“小少爷回来了。”
睁开眼,陆时把脸上的汗水擦掉,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波动,“进来。”
顾延推开门走进去,他此时想着的是怎么跟里面的男人谈条件,想办法改变自己恶劣的处境,还想着尽快带着顾成回去,才分开没多久,他就开始想顾冬了。
另一边,顾冬也是那么想的,他揣测了很多,陆时那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陆家,这中间只缺少一个关节,一个让双方都同意的条件,他相信顾延能办到。
顾冬窝在沙发里,很小一只灰猫把自己团成一团,窝在他的肚子上,一人一猫迷糊的看电视。
然而,很多事都是意料之外的,他们谁也没想到,再见面已经是三年后。
☆、第60章
三年后
越江普南机场
流动的人群拖着行李行色匆匆,走在队伍后面的是个风尘仆仆的年轻男人,穿着米色针织衫,外面披着黑色呢子大衣,下.身是条深色长裤,细长的休闲鞋,简单的穿着衬的他的身子颀长匀称。
目光随意扫动四周,男人轮廓清晰的脸上有几分疲倦,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眉宇间流露出斯文内敛的气质,有些谦谦君子的味道。
“喂,我刚下飞机。”男人一手提着黑色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机,步伐不紧不慢,同他的语调一样沉稳,“嗯,已经办妥了,税务局那边也交涉过了,传真你再看一遍,好,我知道,年底分红别忘了。”
男人的拇指在手机屏幕滑动,查询收件箱和未接来电,似乎在期盼着什么,然后跟每次一样失望,他的目光停在一条短信上:顾冬,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我明天的婚礼你一定要来,你答应过我的。
顾冬抿了抿干燥的唇,把电话打过去,“何景,我刚看到短信,明天我会去的。”
电话那头传来笑声,“那你明天到了通知我,我去接你。”
顾冬站在原地,把手机放回大衣口袋,掏了掏,掏出一块牛奶糖塞嘴里,舌尖上的甜味始终是那个最初的味道,就跟这座城市带给他的感觉从来没变过一样。
三年,说长,却一晃而过,说短,也有一千多天,三个春秋,发生了很多事。
那次顾成回来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情绪极度不稳,性情温和的他跟同事发生争执,闹的不愉快,后来他换了公司,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家里的小毛球成了大毛球,小窝从客厅搬到次卧,就在顾冬的床边,跟熊先生成了好朋友。
盛晨光毕业后成功实现自己的理想,当了一名网球裁判,一边帮助盛明打理家业,照顾他的身体。
张弋阳留校读研,楚纪然进入一家律师事务所上班,却经常从城市另一头坐车回学校。
高中的同学何景因家庭变故辍学,怀揣着那份执念来越江,在顾冬学校后街开了家服装店,他们之后成了朋友。
恭余的哥们,也就是顾冬的辅导员李元跟何景误打误撞走在一起了。
诊治出已经不能生育的张文清竟然成功怀孕,就在上个月跟仲博文的情人发生口角,差点流产,好在有惊无险。
仲博文是个典型的事业心重的男人,白手起家的辉煌商界无人不知,他想让儿子来延续他的辉煌,只可惜对方并不想。
江瑗在两年前的春天用自己的生命换了个女儿,叫念念,现在两岁,挺乖巧,她没有妈妈,但是她有一个很疼她的叔叔陆安修。
陆安修的妻子知道这件事后跟陆安修闹离婚,拖拖拉拉快一年,最后还是离了。
夏志远相亲次数圆满到达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但是他还是单的,孤家寡人一个,隔三差五的来蹭饭。
身边的人都在走走停停,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特别,无可替代,一些事特殊长久,在明明灭灭中镌刻于心。
顾冬是个遵守承诺的人,毕业后并没有接管藤宇,而是进夏志远公司帮他,处理的事务并不繁重,很多时候他喜欢捧着一杯茶发呆,一坐能坐上一整天。
听说顾延跟陆时离开国内,听说顾延去当兵,听说顾延执行任务受伤,这几年里得到的全是听说。
他一开始很生气,后来就不生气了,思恋一个人太累。
拉长的思绪慢慢收回,顾冬眉间的纹路加深,他突然停下脚步,镜片后的眼睛眯起一条缝隙,刚才从视线里过去的背影让他想起了一个人,生死不知的那个。
这些年赵毅和宁清让的消息依旧全无,干净的就好像真的死在那场事故中,但是他隐隐觉得自己的生活被人监督,背后有只手在帮他清除所有阻碍,比如遇到的一些棘手麻烦总能顺利解决。
顾冬回家的路上给顾成打电话报告行程,听对方的唠叨,心里踏实很多。
家还是那套三室一厅,顾冬打开门,就见一大团灰色东西朝他扑过来,他把鞋子脱掉,拿脚在对方身上蹭蹭。
“毛球小朋友,有没有想我?”
毛球熟练的躺好,肚皮朝上,爪子蜷在胸口,“喵~”
顾冬看它那副等着被临.幸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拿脚揉揉它的肚皮,绕了两圈,“还是你有良心,不像某人,一走就是三年……”下一刻他苦笑,怎么老是会忍不住念叨。
毛球舒服的眯眼,尾巴在地上来回甩了甩,喵喵的叫个不停。
顾冬把手里的菜放茶几上,蹲下来拧起还在等着揉揉的肥猫,“好了,别卖萌了,可耻。”
“晚上想吃什么?”顾冬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自言自语,“菜市场的黑鱼很新鲜,煮黑鱼汤吧,豆腐我也有买,再炒个萝卜烧肉,这次我一定记得放八角和桂皮,对了,卖菜的大妈还送了我一把小葱……”
对着主人的背影喵了声,毛球疑惑的挠挠毛茸茸的脑袋,爪子撑着地板,尾巴垂着,耳朵竖起,看起来是在思考问题,很深沉。
顾冬把行李随意扔一边,脱掉大衣,带着一身疲惫摔在被子里,以要把自己闷死的姿势躺着,维持了很久。
他打开行李箱拿出用了三年多的笔电,手指摸了摸左下角已经有些模糊的标签,查看了邮件箱,就爬上球球跟夏志远联系,圣诞节快到了,弹出来的窗口都很喜庆。
吃饼干的熊先生:在吗?
长河落日圆:在【转圈】
顾冬摸到打火机,又摸出一根烟,点上.抽.了一口,用嘴叼.住,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敲击。
吃饼干的熊先生:我现在把拟好的粗纲发给你,有要改的地方你告诉我。
长河落日圆:好【微笑】
显示文件接收成功,顾冬正准备下线,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顿住。
长河落日圆:顾小冬,你说过会给我带土特产的,是不是忘了?【大哭】
顾冬嘴角抽搐,三十岁的男人了,还跟毛球一样卖萌,他眼中浮现笑意,手指停了一下打出一行字。
吃饼干的熊先生:摸头,没忘,买了很多,阿远,我明天要去参加何景的婚礼,就不去你那边了。
另一边坐在会议室表情严厉肃然的听员工汇报年终总结,实际上正在偷偷戳手机的夏总裁面部肌肉一抽,他盯着摸头两个字看了好一会,背部都起了鸡皮疙瘩。
长河落日圆:明天周末,我正好也没什么事干,你把我稍上,红包对半出,怎么样?
吃饼干的熊先生:就这么定了。
又东拉西扯的聊了会,顾冬合上笔电,又躺回床上。
房间里的东西没怎么变过,书架上的那些书没有落满灰尘,整整齐齐的排列着,熊先生脖子上的大蝴蝶结有些旧了,过去三年留下的痕迹。
顾冬抬起左手放到眼前,他转着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从来没取下来过,那块皮肤比其他地方更白,有一圈印记。
“顾延,三年了,你该回来了吧……”
随后顾冬又用手盖住眼睛,掌心下的液.体温热清晰,他觉得自己没出息,也蠢,陷进去太深,只知道义无反顾,没给自己留一点退路。
顾延刚离开的那年,他经常失眠,很多时候都是半梦半醒,分不清梦和现实,第二年他开始平静,把自己的时间都放在夏志远那里,变的忙碌。
今年是第三年,他年初那会听说陆时回国,还听说陆家会有一场盛事,外界传言很多,比较多的是说和陆家神秘接班人有关,也有人说是和陆时的私人问题有关。
之后他连续做噩梦,梦里顾延回来了,一身军装,五官线条冷硬,看着他的时候,那双深邃狭长的眼睛里不再有灼热的温度,被让人畏惧的寒冷和疏离取代。
顾冬摸摸戒指,唇角微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当初是你先招惹我的,如果敢放弃我,我不会放过你。
睡到天黑,顾冬揉着头发坐起来,把腿上的毛球拍开,一人一猫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去厨房。
平时顾成忙起来的时候经常加班,家里就顾冬一人,从手忙脚乱,乱七八糟到已经会烧饭炒菜,他用了大半年时间,只是味道一般。
踢了踢跟着他来回走动的肥猫,顾冬出声吓唬,“出去,别在我脚边转悠,你忘了上回尾巴被踩的事了?”
“喵~”毛球舔.舔爪子,歪着脑袋抱着顾冬裤腿一扭一扭的往上爬,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最后是被顾冬轰出去的。
把肉拿出来洗干净,顾冬系上围裙卷起袖子开始忙活杀鱼,嘴里轻声念着在网上看的步骤,结果菜刀还是偏了,划破了手指。
他冷静的把流血的手指清洗干净,放嘴里吸了会就缠上创口贴继续掏干净鱼鳃,刮鱼鳞,动作熟练多了。
没有谁没了谁活不了,只是不习惯,总要慢慢来。
晚上顾成下班回来,裹着一阵寒风,他把公文包挂墙上,搓搓冻僵的脸和鼻子,“冬冬,冰箱里的鸡汤热了没?”
“热了。”顾冬走过来把顾成手里的草莓放好,他知道对方节省,也就在他回来才会买这种不合时令的水果。
没有血缘关系的一对父子坐在桌上吃饭,桌角边有只灰猫不时拿爪子扒拉自己的饭盆,提醒它的两个主人,饭菜吃光了,还要。
暖黄的灯光下,气氛温馨恬静。
“冬冬,你妈给我打电话了。”顾成舀了碗鸡汤递过去,温和的声音里藏着自己的情绪,“她说你爸希望你能回去过年。”
顾冬扒了一口饭,语气很淡,“再说吧。”
这几年张文清有所改变,姿态放低,不再是那副高人一等的雍容,可是在顾冬心里还是那个自私自利的女人,被荣华富贵熏了心,至于仲博文,就更疏离了,公式化的接触从来没变过,除了寒冷,没别的。
毕竟有些东西已经根深蒂固,再想去推倒,太难了。
顾成没有再说什么,如今陪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别人的,将心比心,他能明白那种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