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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皇后还未进门之时,皇帝还是八皇子的时候已经有了两个侧室。
    一个是生育了大皇子与二公主的沈妃,一个就是蒋嫔了。
    蒋嫔貌美可爱,当年着实很受宠,甚至在皇子府中正妃还没进门的时候赶在头里抢先有孕。若不是运气不大好生了个闺女,只怕气势更甚。然而就算如此,当初敢要正妃的强,自然也是极受宠的人,着实过了几天好日子。
    只是可怜后头正妃进门,虽初时不得宠,然而时日久了竟与当时的八皇子琴瑟和鸣恩爱起来,很有些同甘共苦的意思在里头。别说十分老实的沈妃,就连蒋嫔也彻底成了一个摆设。
    这样独宠放在别的府中难免叫人非议,然而当初的八皇子是个不得宠的存在,又没有什么大能耐,更不能入朝,整个小透明,因此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谁也说不着谁。更有沈妃是个极本分的性子,哪怕是生下了庶长子,却只知道缩着头过日子,对无宠安之若素,因此哪怕蒋嫔再心中愤恨,却也无计可施,只能看着正妃春风得意。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了,谁知道天上掉馅饼,八皇子做了皇帝呢?
    蒋嫔就觉得翻身了,这些时候奉承太后,自然也是想要靠着太后之势与皇后别苗头。
    如今更不得了,还敢来皇后的宫里抢人,不说正在鼓着眼睛指挥太子给自己扒核桃皮儿的阿眸,就是皇帝心中也很不快。
    他本以为这些年的冷落,能叫蒋嫔明白,没想到蒋嫔竟有自己的心气,宫中不宁之时,竟还要给他添乱。
    “传朕的话与她,叫她老实点!”皇帝此时心烦,语气颇有些不客气,与那低头大气都不敢喘的宫人冷冷地说道,“朕给她荣华尊荣,日后也会给大公主一场好姻缘,这已是极致!若是她心中不知足,朕,也对她再无话可说!”
    哪怕是当初的皇子府中,他也并没有薄待她,寻常府中失宠侧室过的是什么日子,她过的是什么日子?既然得了他的善待,她就不该再想要更多的东西。
    皇后看着皇帝冰冷的脸,微微笑了。
    “不管她,咱们自己用膳。”喝退了那个宫人,皇帝转头对皇后温声道。
    他与她是患难夫妻,当初他不得宠,连个差事都没有,从宫中分出来也并没有多少财物,整个皇子府都艰难,还是她拿出了也并不是很多的嫁妆,缩衣紧食,往外头去寻进项来,方才有了皇子府的众人一口饭吃。然而哪怕是这样,眼前的这个女人十年里只置办过一次首饰,平日里也不喜出门应酬,哪怕是叫宗室女眷嘲笑,却雷打不动地就是那几样衣裳首饰,从不在他的面前抱怨。
    这样的情分,他怎能辜负?
    “到底有大公主的脸面在,陛下不要太给她难看。”皇后对蒋嫔没有什么好感,谁会喜欢与自己抢男人的女人呢?况当年皇子府中皇后并未为难过她,如今却眼瞅着要生事,便有些不喜,却还是劝道,“那孩子是个好孩子,蒋嫔没脸,她也在宫里不好过。”
    大公主当初养在皇后面前几日,是个极美貌温柔的女孩儿,平日里也极孝顺良善,因与蒋嫔性情不同,因此皇后难免怜惜些。
    “她是她,大公主是大公主。”皇帝摆了摆手,不欲听蒋嫔之事,又与皇后说笑了一会儿,就见阿眸已经跳在太子的头上做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顿时沉默了。
    这种敢在太子头上动土的霸气,果然就他家猫仔儿才有。
    太子却觉得大善。不是与阿眸亲近,寻常这祖宗摸都不叫摸一下的,没见皇帝的面子都不给么,此时顶着毛茸茸的猫仔儿就与皇帝炫耀道,“父皇你看囡囡!”果然还是与他最要好!
    阿眸站得高看得远,俯瞰皇帝龇牙咧嘴。
    皇帝看着肥嘟嘟的猫仔儿偏要做出横眉立目的模样,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就见外头已经开始传膳,就见因不用再守孝,因此格外丰富的御膳之中大半都是肉食,便满意点头,带着皇后一同走到外间儿去,看着长长的桌上摆满了各色菜式,这才扶着皇后落座笑道,“这桌子长了些,叫我说,竟不如咱们从前的那个。”
    从前皇子府中的那个虽然小,然而一家四口挤在一起吃饭,竟更快活些。
    况也没有什么“食不过三”的狗屁规矩!
    “咱们自个儿宫里,坐在一起又如何?”皇后也觉得怀念,见太子已经欢呼一声扑上了桌子,顺便把只猫眼发亮的猫仔儿也放在桌子上,便笑道,“规矩要守,可也不必守得太厉害。”
    “你说的也是。”皇帝微微颔首,见太子坐好,阿眸也端坐在他的身边的桌子上目光炯炯,急忙命人将阿眸特制的小玉碗放在它的面前,见它懒洋洋地抬爪,亲手给这小混蛋擦干净了猫爪子,这才开始吃饭。
    比起坐在座位上的很不自由的太子,阿眸自然更便利些,才啃了些鱼肉,便抬起屁股起身,扭着小身子游走在满桌的盘子碗间,左嗅嗅右看看,看见了叫自己有点儿食欲的菜色,就抬猫爪拍拍装菜的盘子。
    后头有两个专门服侍这猫仔儿的宫人亦步亦趋,将它指点过的菜夹到那只小玉碗里。
    元德见阿眸这样自在,顿时眼睛都红了。
    作为一个太子,竟都不得不守着规矩,连只猫都不如了。
    在桌子上绕了一大圈,终于满意了的阿眸回头瞅了瞅,见自己的小玉碗堆得满满的,已经放回了元德的身边,这才觉得够了,甩着尾巴得胜而归,却陡然停在了元德的身边,怀疑地看了看他。
    对上了犀利的猫眼儿,元德目光游弋,心虚地咳了一声,抹了抹嘴。
    这模样太熟悉了!
    只觉得心中一动的阿眸飞快地冲到自己的小玉碗旁,抬着爪子默默地扒拉了一下,顿时大怒!
    混蛋太子竟敢猫口夺食,偷它的菜吃!
    明明它挑了两条小银鱼儿的,怎么变成一条了?!
    “喵嗷!”有些凄厉的叫声之下,内心受到了深深伤害的猫仔儿冲到了笑得不行的皇后的怀里,气得饭都不吃了。
    好个忘恩负义的太子呀!早知道,阿眸大人绝不给他带哪怕是一根鸡骨头!
    皇帝已经哈哈地笑起来,摸着背对着太子,显然是要叫太子给自己赔罪,时不时还从皇后的手下扒拉点儿肉吃解恨的愤愤猫仔儿,心情大好,片刻之后,见太子已经老老实实地过来给阿眸赔罪,好话说了一堆,许下了不知多少的承诺,竟摇着头笑道,“也只咱们家的囡囡,才有这样的气势了。”
    这猫仔儿确实有点儿格外灵气,然而叫皇帝说,这么有灵性的小东西落在他家,这不也是缘分么?
    “今天叫它跟元德睡。”想到灵气,皇帝突然想到什么,嘴角抽搐了一下,伏在皇后的耳边小声儿说道。
    任谁与媳妇儿亲热的时候,还有只猫仔儿在一旁拿着爪子盖在猫脸上,做出好羞耻的模样,那种心情都是格外复杂暴躁的。
    皇后自然听懂了皇帝的暗示,闻言目光流转,轻轻地唾了一口。
    皇帝与皇后这一夜自然是温馨谴锩,然而另一处极富丽堂皇的宫中,却已经是雷霆。
    蒋嫔看着眼前满满的一桌子菜,恨得眼睛里流血,又想到皇帝与她的呵斥,又觉得丢人,此时一口气上来,扑上去一把掀了桌子,伏在一旁呜呜地哭起来。
    皇帝竟然公然给她没脸,显然是对她再也没有情意,怎能不叫人心寒呢?
    她正哭得伤心,就见外头正匆匆赶来一个容貌娇艳,与她有五分相似的少女,此时见她哭得难过,满宫的宫人噤若寒蝉,这少女不由心中一叹,叫宫人们出去,这才上前扶起蒋嫔,给她擦眼泪,口中低声说道,“母亲何必如此?从前的日子不好么?父皇待咱们已经极好,母后也照顾,为何要多生事端?”
    她忍住的另一句话,却没有说出口,恐蒋嫔听了更难过。
    她当初年轻貌美的时候,都争不过嫡母,如今年老色衰,只要本分,看在她这些年的苦楚上,皇后就不会薄待,何必生出这些心思来呢?
    再争宠,争得过那些刚出宫的美人?
    “母后母后,你叫得好亲热!”蒋嫔见了大公主本是缓和了些,然而听到她这样亲近皇后,却冷笑起来,猛地将她推在了一旁冷笑道,“我是个没有本事的人,公主这就捡高枝儿飞去了!瞧瞧您这一身儿的好衣裳,不是讨皇后喜欢了,寻常谁能给你制备呢?!”
    大公主今日虽穿得素净,然而料子却是供上的云锦,摸在手中柔软轻薄,看着如同一匹霞光般,另有她头上匀净的东珠,也叫蒋嫔伤心。
    皇后这样笼络她的女儿,安的是什么心?
    “母亲。”大公主叫蒋嫔推得踉跄了一下,然而见蒋嫔目中愤恨,竟带着几分怨毒,心中不由一凉,此时也忍不住有些难过地说道,“您何苦刺我的心?”
    她尊敬嫡母不假,然而却也从未想过要与生母生疏,毕竟,这位是她的生身母亲。
    “刺你的心?你不刺我的心,我就念佛了!”蒋嫔见大公主低着头不说话,带着几分容忍之意,越发地说道,“你是你父皇的长女,多体面呢?只你开口,请陛下来我这宫里坐一坐,难道陛下能驳了你?偏你不肯,竟叫我自己去请。皇后是个妒妇,竟撺掇陛下给了我没脸,难道你就很得意不成?!”
    “若父皇有意,自个儿就来了,母后拦得住?”大公主见蒋嫔此时脸上的妆都花了,越发不像,便低声劝道,“况父皇的心,母亲这些年,还没有看懂么?”
    “看懂什么?”蒋嫔耳朵尖儿动了动,对叹气的大公主急忙问道。
    摸清了皇帝的心,她才知道怎样争宠呀!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想的美……
    ☆、第 5 章
    “只要您老实,这宫里除了母后与沈妃娘娘,您就是头一份儿。”大公主见蒋嫔还做梦呢,不由温声劝道,“太后娘娘是好,可是也好不过父皇对不对?您讨好她,不如去讨好父皇?”
    怎么讨好皇帝陛下呢?就跟从前似的,在皇子府里怎么过,现在就怎么过也就是了。
    听了大公主这话,蒋嫔面露不甘,见大公主话里话外叫她本分,顿时目中闪过一丝怀疑地说道,“这话,是皇后叫你与我说的?是了!”她仰着头看着面前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自己的大公主冷笑地说道,“她是害怕了!恐新来的那几个夺了她的宠么!”
    不说静嫔,就是那个僖常在叫蒋嫔一个女人都心动的,更遑论皇帝,想到皇后如今心中不定如何忧虑,蒋嫔便冷笑道,“她也有今天!”
    大公主微微敛目,什么都不想说了。
    蒋嫔钻了牛角尖儿,是不肯听话的了,也不知日后得生出什么事端来,一想到这个,大公主就觉得心累。
    “叫母亲这样说,新入宫的也是与您争宠的人,您这是在欢喜什么?”大公主不能明白蒋嫔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扭曲心态,叫她说,皇后作为嫡母已经很合格。况若论独宠,她也并未对皇后独宠使得蒋嫔这些年独守空闺有什么怨言。谁家不是如此呢?旁人家的侧室失宠的多了去了,也未必过得跟蒋嫔这些年这样安逸,说了这话,见蒋嫔脸色一僵,她只当做看不见,温声道,“母亲瞧瞧沈妃娘娘,自己过的从容,母后也看重她些。”
    “沈妃是个蠢的,何必说她!”蒋嫔不客气地说道。
    她是看不起沈妃的。
    这女人明明很有本钱,生下了长子,如今还是皇长子,多有身份呢?却只知道在皇后的手下唯唯诺诺,还叫大皇子跟着太子的屁股后面转,胆小得叫人看不起。
    若大皇子是她的儿子,太子之位也是要挣一挣的。
    眼瞅着蒋嫔竟然还觉得沈妃蠢,大公主简直要气死,揉着眼角许久,她这才慢慢地说道,“沈妃娘娘才是聪明人,大皇弟……”她沉吟了片刻,这才继续说道,“得父皇与太子看重,日后定然是要倚重的,前程就在眼前。况嫡庶有别,母亲日后不要再说这个。”
    沈妃就是看清了嫡庶,因此从不与皇后太子争锋,虽然看似吃亏,然而该得的好处却并没有少了她的那份,日后大皇子少说也是亲王,不比舍了命去争虚无的皇位来的强些?
    先帝朝诸皇子争位死了那么多人,这就是前车之鉴了。
    “你只知道退让退让,如今宫里只知道二公主,哪里知道你呢?”蒋嫔就抱怨道。
    与老实的大公主完全不同,沈妃所出的二公主是个极张扬的人,在宫中颇有些名声,在宫外,更叫人重视的也是二公主。
    关于妹妹如何大公主不想与蒋嫔多说,也不想与母亲争执,因此劝了她休息,自己默不作声地出宫往自己的宫中去。
    春日里的风还有些寒凉,早春的花香清淡,然而大公主却没有心情观赏,只带着人心事重重地走着,一旁的一个大宫女见她的脸色不好,心知她心中所想,便忍不住在一旁低声劝道,“娘娘做这些,也是为了殿下,”
    见大公主苦笑了一声,这宫女是当初皇子府中陪伴她长大的,更亲近,因此也不避讳,继续说道,“殿下也要为自己想想,二公主如今越发张扬,又招朝臣之女入宫赏玩,又是诗会的往来应合,满京城都知道二公主之名,屡有称颂,殿下又该如何自处呢?”
    这宫女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带着几分愤恨。
    二公主做这些,并未与大公主商量,竟有些压制大公主的意思。
    “她是妹妹,况看在沈妃娘娘与大皇弟,让着她些就是。”大公主和声说道。
    沈妃良善,大皇子虽然与她不同母,却对她时有照拂,哪怕是冲着这二位,她都不会与二公主计较。
    “她初封公主荣华正好,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难免想得不大周全。”二公主想要做公主里领头的,大公主并不在乎,她也对这些不感兴趣。
    “她这是不将殿下放在眼里。”这宫女口中小声嘀咕了一声,到底不说什么,顿了顿,这才与大公主轻声说道,“殿下为何不与娘娘说那事?”
    “她如今对母后有心结,知道母后给我相看了亲事,只怕还要说母后对我不怀好意。”大公主听了这个就头疼。
    她如今已经十七,正是该出嫁的时候,只是因先皇驾崩因此耽搁下来,然而虽然耽搁,身份却更上一层楼,因此与姻缘上也更进一步。
    皇后是个不错的嫡母,因蒋嫔在深宫也见不着什么人,因此亲自出头与大公主相看,如今觉得镇北侯嫡幼子年纪与她相仿,人才出众,因此与她说了,叫她心中留意那家,若是觉得不错,便赐婚。
    大公主心里是愿意的。
    镇北侯虽然不过显贵了两代,武人出身难免有些粗鲁,然而家风极好,有男子四十无所出方可纳妾的家训,况镇北侯夫人她也见过,虽然说话的声音大了些,举止粗犷了些,却看一眼就知道是个爽利的人,这样的人做婆婆,大公主日后也轻松。因这个,她本是想要回头与蒋嫔说说,到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她就怕蒋嫔嫌弃镇北侯不是世家,因此说皇后居心叵测。
    若是那样,就是把人的心都伤透了,叫大公主也难免羞愧。
    大公主并未说出这些,却有些心事在,脸上就不大好看,然而走了会子,却顿足了,揉了揉眼睛。
    前方不远的一座假山上,一只黄橙橙的胖猫仔儿,蹲坐在假山之上,看着自己目光炯炯,它的下方几个护住猫仔儿恐它掉下来的宫女正对着她行礼。
    “囡囡?”大公主诧异地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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