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干脆也不客气,跟着她走,“哐当”一声,景帝伸出的龙爪还没来得及将她捞住,或者说是刚要碰到她时,被她看似不经意地一躲,于是那小东西就摔地上去了。
景帝的手在半空中尴尬地僵硬了一会儿,怏怏地收回背后,“几日不见,爱卿胆子愈发小了。”
苏陌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景帝觉得自己若再看下去,铁定得揍她一顿,干脆回到龙椅上坐下。苏陌满心惶恐,小心翼翼地往龙案前凑了凑,她知道她的畏惧表现得有些过于明显,可一嗅到赵毅的气息,就会勾起那晚的恐惧,让她如何不腿软?
“微臣只是腿脚不好使。”
景帝扫了一眼那双修长的小细腿,视线莫名地在上面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又粘得苏陌的腿开始发软。
景帝像是噎了一口气,冷淡地道了一声,“赐座”。
这话说了片刻,却没一点动静,两人才陡然意识到这殿里就他们两人。苏陌乖巧地四周望了望,自个从偏殿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这红木大椅,平日都是内侍们两个人抬过来的,她一个人搬将脚踝生生在椅子腿儿上磕了好几下,还下下有声,景帝的眉梢很不淡定地跳动了几下,嘴角也不淡定了,龙爪在茶杯上使劲磨蹭了几下,这才吐了口恶气出来,“给朕上茶!”
苏陌擦了一下折腾得有些发热的额头,虽然不发烧了,但她的身体是真虚,只是这样动一下,就微微出了汗。
景帝终于看不下去了,冲外面叫了一声,刘德元带着两个小太监唰唰地跑进来。一看苏陌那张大椅子,很知趣地又去给她抬了一张案几过来,跟在宣政殿的布置差不多,这又给她上了茶点。
当一炉雪梅香袅袅从香炉升起,景帝心头那股邪火终于压了下去。
苏陌觉得,今日景帝脾气不太好,好像自己做什么他都不满意似的。最令她郁闷的是,前几日这位似乎才调戏过自己,如今有了新欢,立马就看自己不顺眼了,男人果然善变。
苏陌在御前折腾了一日,直到贺启章觐见,景帝才放她走。
离开初原殿时,景帝看着她的发冠问,“朕赐你的冠带呢?”
看吧,不过是一条绸带,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苏陌尽量让小脸看起来平静一点,“不知道何时掉了,微臣找过,没找到。”说罢,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压低了脑袋问,“皇上可有看到过?”该不会是那日掉在长乐殿了吧?若真是,被赵毅看到,他会不会怀疑?
景帝默默地看着那截今日被遮得异常严实的脖子,“回头,朕叫刘德元再送一条过去。”
苏陌拱拱手,这个结论虽然在意料之中,可让她有些莫名的失落。
赵毅目送她耷拉着脑袋走下台阶,摊开手掌,那里正躺着一条紫色的冠带……
第八十六章
苏陌去看过谢诗瑶。全身还包裹着白绫,但并没有宫女说的那般吓人。她身上只是有黑斑,以及被她自己抓烂掉的伤口。当日之所以情绪那么狂躁,多半也是因为药效。
此刻苏陌站在她面前,她还是那个温婉的大家闺秀。透过面纱,能看到脸上的痕迹。
“……张太医说,只要再蜕两次皮,就能恢复一大半。”
一大半?换句话说,留疤是免不了的。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家,在洁白无瑕的身子上留那么几道印记也够她难受的。
谢大学士一脸悲愤。这个女儿一直被他们当宝贝给宠着。那日他还接到太后的旨意,让准备谢诗瑶的册封庆典,整个谢府为此欢欢喜喜地忙碌了一宿,没想到,不到天亮便接到第二分懿旨,让赶紧上温泉行宫,说是谢诗瑶失踪了。
跟他一起去的自然还有贺启章等重臣,大有逼宫让皇上交出谢诗瑶的阵势。当日,他的确是失了理智。一听庄太后说皇上老毛病犯了,怕是一触碰女子就会狂性大发。八年前,那个为六皇子开解人事的宫女的死法,他是听说过的,一想到此处,他如何还矜持得起来。
可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
八年前庄太后给景帝下了毒,他还认为那是谣传,庄太后多慈善的人,景帝登基时还一直护着她,可如今,当庄太后堂而皇之地利用自己的女儿去给景帝再次下毒时,他只能是欲哭无泪。
而令他后怕的是,如果谢诗瑶真的被景帝撕了,他怕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会向景帝讨个公道的。即便景帝道出实情,他也只会认为那是景帝在报复庄太后,死无对证,相对于景帝,他自然更愿意相信那个和善的庄太后的话。
权力斗争便是如此,苏陌能说的不过的几句安慰鼓励的话。
离开时,谢诗瑶突然拽住她的袖子将她拉到角落里,“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谢姑娘这是何意?快起来,苏某受不起。”
谢诗瑶一个响头磕下去,“此番一别,怕是再没机会见到苏大人,有件事一直塞在诗瑶心里,不说出来,这个郁结难消。”
一听这话,苏陌心想,该不会又是自己不知道何时招惹的桃花债吧?她端着一位翩翩美男子该有的架子,洗耳恭听。
谢诗瑶却道:“苏大人一直夸诗瑶懂事,进退有度,其实,诗瑶一直很任性。第一次见苏大人,便被苏大人的风姿所……”她斟酌了一下用词,生生将“迷惑”换成了“倾倒”。
苏陌在心里点头,果然是这样。没想到自己穿女装时,没让人怀疑自己的女儿身,倒是穿男装时,让一干少女前仆后继,真是蓝颜祸水啊。
“那时听说苏大人跟徐丹华在圣前争宠,一时起了歪念。”她隐瞒了在听见宫女说苏陌如何在圣前得宠时心中的嫉妒,她从未将徐丹华放在眼里过,但是却对这个比女人还要美丽,却又带着男儿的英气的苏大公子生出几分忌惮。
“于是,找了人,带了几瓶玫瑰膏放在苏大人房间里……”这话谢诗瑶说得有些迟疑。当时她就是想让苏陌身败名裂,让皇上看到他的龌蹉,从此疏远他,谁知到最后,皇上不但没有疏远,甚至彻查此事。幸亏她做得隐秘,没被查出来,侥幸逃过一劫。
“玫瑰膏?”苏陌想了良久,脑中灵光一闪,“那几瓶□□?”她睁大眼睛看着谢诗瑶,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竟然给她□□?
谢诗瑶眉头一跳,解释道:“那不是□□啊……”随即一个念头闪过,“苏大人不知道那是什么?”
苏陌一呆,“那是什么?”
谢诗瑶郁闷了,悠悠叹了口气,“倒是我见识短浅看错了。”原来根本不是苏陌对皇上有意思,而是皇上对苏陌有意思,否则,如何将他保护得这样好?
谢诗瑶自个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沾到的尘土,这下心里愈发郁结,这一局她输得可真干净。
“苏大人就当没听过今日的话吧。保重!”
这就送客了?
苏陌一头雾水的被请了出去。
那厢景帝也亲自挑选了给谢诗瑶的赏赐。
张弛在一边嘀咕道:“太后这次要彻底洗清怕是不能了。只是可惜了谢诗瑶那张脸,怕是要留下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