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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明敏给女儿打来电话:“知知,我和你爸最近很忙,就不来麓城了。正好小吕要来麓城出差,我们就托小吕给你带了些江城特产,他马上要到麓城了,你作为主人要有礼貌一点,记得去接他。”
    “嗯…好。”何意知挂了这通电话,顿觉心烦意乱。父母的心思她很清楚,这分明是故意在制造她和吕夏至单独相处的机会。
    可她最近联系不上钟威,也联系不上袁峥,都不知道那群去匀城赴险的人现在下落如何。一切都是未知数,何意知忧心忡忡,完全没心思接见她父母都很看好的青年才俊——吕夏至经理。
    何意知按着陈明敏留的联系方式给吕夏至拨号:“吕经理,您好,我是何意知。请问您在西站还是东站下高铁呢?我马上过来接您。”
    “我是自驾过来的,”吕夏至很客气地朗声说:“就不用麻烦你来接我啦,你现在在哪儿呀?我导航一下,把何总给你带的特产捎来。”
    “我在…米兰花园小区外面的罗森。”何意知问:“你导航到路线了吗?”
    吕夏至说:“找到路线了,我现在离你还蛮近的。应该很快就能到了。”
    “嗯,好的,一会儿见。”
    何意知特意换了套简单保守的运动装,擦掉口红,从家里出发去罗森便利店。她不想让吕夏至到她家做客。
    午后两叁点钟,罗森便利店里没什么客人,四张桌都是空的。何意知买了两瓶水,挑了靠近店门的桌,静静等候吕夏至。
    没一会儿,便利店门外就出现了一个拎着大包小包、面带笑容的男人。许久未见,何意知都快忘了吕夏至长什么样,只记得他是个很爱笑的男人,又或许是吕夏至一张天生微笑唇的缘故,他看起来很和善友好。
    “吕经理,”何意知出门帮他拎东西,一边走一边说道:“辛苦你了,我妈怎么让你带了这么多……真是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吕夏至笑起来时,眉毛分得很开,像“父”字头上那一撇一捺,有点与年龄不符的喜感。难怪父母会喜欢吕夏至……像何广林和陈明敏那样上了年纪又性情严肃的人,就喜欢开朗爱笑的晚辈。钟威那样的臭脾气大概不会讨他们的喜欢。
    何意知望着吕夏至的眉毛走神,思绪一不小心就飘远了。
    “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吕夏至开玩笑问:“还是说,我比以前更帅了?”
    “额…帅,挺帅的。”何意知自觉失态,尴尬地赔笑:“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没事,”吕夏至说:“咱们可能是太久没见面了,你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不对?”
    “…嗯,有点。”何意知觉得尬聊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扯了个话题问:“咱们要不聊聊热点新闻吗?”
    “聊新闻?”吕夏至不可置信,坦率又幽默地调侃:“你真的好有趣。何总特意安排咱们两个单身男女见面,你居然只想聊新闻?不聊点别的?”
    “吕经理,十分抱歉,我不是单身,”何意知说:“谈恋爱已经几个月了,只是还没告诉爸妈。”
    “已经谈恋爱了?”吕夏至诧异几秒,很快又恢复常态,笑着说:“但是你不像是恋爱期的女孩呀。恋爱期的女孩不应该每天都打扮得精致可爱,说话都甜甜的吗?”
    “我男朋友不喜欢甜的,就喜欢我这种冷淡的。”何意知扶额。
    “原来如此,对了,我前几天偶然在微博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心理测试,叫“测测你是什么类型的女友”,那我猜你肯定是“凉白开系”女友,”吕夏至说:“等等哦,我把那条微博翻出来,给你测试看看。”
    “……好。”何意知继续陷入沉默。
    结果吕夏至没有找到那天偶然看到的心理测试,反而看到了叁分钟前官方发布的一条新闻——
    “天哪,你知道匀城周汀案吗?”吕夏至的语气甚至有些夸张。夸张到让何意知紧张得肚子疼,脑子也疼。
    “周汀案怎么了?”何意知强作镇定。
    “那个叫周汀的犯罪分子被判刑以后没有入狱,找了替死鬼。他仗着外公是黑.社会的,还在匀城为非作歹。这事惊动了重案组的警察,警察们去匀城抓他,结果……”
    “结果什么?”何意知急促地问。
    “结果警察们殉职了。周汀应该是知道自己罪孽深重,逃不了死刑,最后干脆用炸弹自焚,和那群警察来了个鱼死网破。”
    何意知艰难地开口:“警察全都…殉职了吗?”
    “嗯,你看这条微博,官方认证的,”吕夏至把手机递给何意知:“因为当时事发突然,而且炸弹的杀伤力大、范围广,连周汀的外公任勇昶都被他一起炸死了!所有人…无一幸存。唯一被送去医院抢救的警察最后也没撑住,还是牺牲了。我之前听说过周汀拘禁那些年轻女性的新闻……天哪,周汀这人也太疯狂残忍了,最后竟然把他的外公也拉着一起陪葬了!”
    何意知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战栗。她穿的这一套运动服是加厚加绒的,但她还是觉得冷,冷到骨髓里。
    “对不起,我得出去打个电话。”何意知突然像失心疯般狼狈地跑出便利店,撞泼了店门口那位顾客手里刚买来的关东煮。
    吕夏至愣住了,他看到何意知跑到离便利店挺远的花坛那边打电话,似乎是没有人接听,所以她一遍一遍地重新拨号,最后她直接蹲在花坛旁边,无助地掩面痛哭。
    在吕夏至的印象里,何意知是个不爱表露情绪的人,任何时候都是克制状态,或者她本身真的没有过多情绪波动,总之,她很喜欢与他人疏离客气。然而此时,她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幼龄儿童般当街失声痛哭,失态到让吕夏至感到惊诧。
    他连忙走过去,想问问何意知,需不需要他帮忙。
    “没人接电话……没人接电话……”何意知自言自语地重复着这句话。她此刻双眼通红,鼻子也哭红了。
    吕夏至迟疑地酝酿着措辞:“难道说、那群殉职的警察里……有你的朋友?”
    “他没死。他肯定没死。”何意知颤颤地扶着花坛边缘站起来,哆嗦着说:“对不起,吕经理,我得失陪了。”
    “你要去哪?”吕夏至问。
    “我得去匀城救他……他肯定还没死。”
    吕夏至拦住她:“你先别冲动,新闻里已经清清楚楚写了,所有警察都殉职了。”
    何意知推开吕夏至:“他不是警察……”
    吕夏至茫然:“不是警察?那他难道是周汀那边的人?”
    “求你别问了,我现在不想回答。”何意知脑子里嗡嗡炸响,乱成一团。她站在原地冷静自己两分钟,尽量理清思路。
    吕夏至很善意地站在她身边,没有再问其他问题。时间安静得仿佛凝固。
    “吕经理,我现在有些急事要做,不能招待你了。麻烦你等会自己找个酒店住宿,这附近的酒店很多。”何意知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就先走了。”
    “我陪你一起去吧?”吕夏至提议。
    “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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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达企业,曹国强董事办公室。
    黄昏时分,高楼大厦的落地窗外是繁华而又苍凉的都市暮色,老来发福的男人久久凝望着落地窗外的风景,背对着何意知不言不语。
    何意知在等曹国强的答复。
    等了很久,曹国强才缓缓转身说:“何小姐,我帮不了你。这本来就是场赌注——如果他能活着回来,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如果死了,那也是他的命。且不谈钟威他到底死了没有,我现在只要派人去匀城搜救,就等于违反了我和他的赌约。我这人很喜欢寻求刺激,违反赌约吧……实在没意思。”
    何意知几近哀求道:“您派人去搜救他,他回来以后什么荣华富贵也不要,恒企董事的地位不要,股份也不要了,这场赌约依旧是您赢了,他输了。行吗?人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何小姐,不用再求我了。”曹国强说道:“没必要做无用功,我是个商人。你家也是经商的,商人的本性,你很了解。”
    何意知冷声问:“曹董,玩弄人命于股掌,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曹国强话锋一转:“不过钟威的命掌握在他自己手里,不在我手里。实话说,我有种预感,钟威还活着,而且完成了赌约,逼任勇昶签下了合同。”
    “任勇昶已经死了。”
    “他死了也没关系,”曹国强笑着说:“他死了不代表他掌握的利益消亡。只要签下那份合同,任勇昶的那些利益就合法转到了我的名下。呵——说起来,任勇昶的死也算是我的意外收获了。”
    曹国强笑起来时,脸上皱纹很深很深。眼眯成了一条缝,透着厚厚的镜片发出危险幽恶的光。
    何意知明白找曹国强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又或许,找谁也行不通。
    迷惘之际,保镖突然给她打来电话。
    “何小姐,袁峥先生到郊区这边了,我们是否要把妍妍交给他?”
    “钟威呢?”何意知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既然袁峥还活着,说明钟威也……
    保镖很沉重地回答她:“袁先生说,钟董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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