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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然能听到千里之外那几位宫主的谈论,只是低低冷笑一声。
    黑黢黢的空间里,午时树根蠕动吞吃,在感受到楚江王鬼气的一瞬间争相退散,被缠起的狼狈人影渐渐显露,却还有一根留在体内不肯出来。
    对上紧闭双眼,封闭六识的贺子裕,秦见祀缓缓攥紧拳头。
    半赤裸的贺子裕,身上满是藤蔓爬过的伤痕,湿黏藤液滴在地上,黏糊糊地涂抹在贺子裕的屁股上,而贺子裕像是了无生机。
    午时树没有意识,这一切都与秦见祀的意识想关联,甚至还受梦境的影响,但秦见祀还是极为恼怒,这些年贺子裕所独自承受的一切。
    一瞬间午时树化作缁粉,他打横抱起贺子裕来,化出斗篷披盖在身上。
    阎罗印在此地受午时树温养多年,使得秦见祀的修为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六识被解开的瞬间,贺子裕也迷茫醒来。
    缠绕多年的湿黏感好像还在身上,贺子裕后知后觉地摸向屁股,抬起头来对上秦见祀的眼。
    “你回来了啊?这么快就一甲子了。”
    秦见祀沉冷着不说话。
    “你……都看到了?”贺子裕勾上他脖子,好久没感觉过秦见祀的体温了,斗篷下的身子残留着不可说的印记,贺子裕又往上提了提。“这也没什么,真的。”
    抱着他的手掌,又紧了几分。
    “秦见祀……”贺子裕担忧地低低唤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见祀在介意,这么多年来他受着这样的折辱。
    “你为何要这样。”秦见祀低头看他,明明他可以选择回来。
    “我总要保住你的修为,我不能让你回地府以后像野鬼一样,任人欺凌。”贺子裕低垂下头。
    秦见祀去人间一趟落得个这样的结果,那么地府与罗酆六天中必然也如朝堂一般,多得是明争暗斗。他自然不能让秦见祀回来之后失了地位。
    为此就算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斗篷轻扬,一瞬间两人又不见了踪迹。
    ·
    岑寂多年的殿中,再度弥漫起极为浓烈的鬼气,贺子裕被摔在玉床上,但又有柔和的力量包裹住他,秦见祀撑膝压了上来。
    贺子裕别扭地扭过头,这事做了这么多年,他有些抗拒,但知道他这满身的痕迹,秦见祀铁定是要洗掉的。
    “午时树是冷的,”秦见祀抓住他手,入指缝间五指相扣,“但本王是热的。”
    浩荡鬼气一扫,幔子轻飘落下,贺子裕仰起头来任秦见祀吻上唇,随即是喉结,锁骨。千千万日夜思念,所爱别离,求而不得,秦见祀又咬上他耳朵,低低唤着他的名字。
    “贺子裕,贺子裕。”
    “嗯?”他身子一抖擞。
    “这劫历得好苦。”
    贺子裕闭着眼,轻轻哼了一声。“二殿这不是……回来了吗?”
    “千年万年,你绝不能再离我一步。”
    “好。”
    炙热的气息弥散着,秦见祀再没多做旁的什么,只是指尖拂过肌肤,一点点洗去痕迹,吻意湿漉又带着热切,直至贺子裕再也招架不住,软了身子,在秦见祀怀中被越抱越紧,连着温凉的身子都被捂热。
    这就是十几年来,秦见祀梦中日思夜想所要做的一切。
    “要不还是,再做点什么吧?”贺子裕搓了搓脸看他,“也不是不行。”
    掌心又抬抱起腿来,秦见祀俯身压了上去。“我总要如你所愿的。”
    ·
    几日之后,楚江王下了旨,要大婚。
    消息送去了罗酆六天,是通知而不是请求。虽然从神位上来讲罗酆六天宫之主要高于阎罗十殿,但秦见祀的实力早已越过神位,也是这么多年来罗酆六天忌惮他的原因之一。
    “他们虽在神龄上年长本王许多,但没有实力却不知修行,反而每日想着如何寻错处将本王镇压,也难怪罗酆如今一日不如一日。”
    恢弘大殿里,秦见祀从后揽抱住贺子裕,堆压的事务快没过桌案去,他随手拨开几本,将贺子裕抱上了桌。“本王既回来了,他们便也奈何不得。”
    “我家二殿真厉害。”
    “道侣,可准备好了连理枝?”
    “在这呢。”贺子裕从袖中掏出连理枝,这是鬼神之间答应求婚的信物,秦见祀却不管信物去,只专心低低摩挲吻弄着他的下巴,泛着细密的痒,让贺子裕忍不住发笑推开他。
    殿外忽然传来几声轻咳。
    贺子裕连忙转过头去,是刚从火医地狱出来的司命,看着面色还有几分苍白,精神却很好。
    “小司主,楚江,宾客也差不多都到了,你们俩也暧昧够了吧。”
    靠着阎罗印,秦见祀帮贺子裕稳固神魂,得来七十二司察查司主的位置,司命懒散倚着柱子,指指桌上堆积的事务,“如今你有了神职,也是小鬼神了,帮你殿下分担些。”
    “我有分担啊,”贺子裕别过头来,手指点着桌案面,“可是我昨晚才帮他看了几本,他就‘心疼地’要拉我去床上,我也没办法啊。”
    “……”司命有被狠狠伤到。
    “你来找我们做什么?”
    “成婚的时辰到了。”司命摇摇头,快步赶他们出去,“成婚这事,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俩还是快些去吧。”
    “好嘞,公公。”
    贺子裕笑笑,从桌案上跳下来,拉着秦见祀往外走去。某司命差点忘了人家是真皇帝,又被伤到一把。
    ·
    二殿大婚,礼乐齐奏,诸神鬼同来见证,神荼郁垒送上一截午时树根作为新婚贺礼,他们的意思是,这树是个好东西,还是可以作为闺中之乐来用的。贺子裕冷笑几声,差点没卷起袖子追着他们打出黄泉路。只是一身爵弁玄端,赤色帷裳是穿戴来成婚的,不好打人,那一身赤红更衬得贺司主明净张扬。
    他转头看去,鬼王虽也换了衣裳,还是一身黑。不过倒也没事,一黑一红正好相配。
    百鬼神飘在忘川河上嘈嘈切切的,司命见状清嗓,喊了一句“新神至——”,四围立时就安静下来,整条黄泉路被包了下来,路过刚死的野鬼们也停下来凑热闹。
    “天地长存,日月轮转,星宿更替,雪过青繁。黄泉清明功禄水,三途惊灵平地雷,人间白头再无憾,恩爱约作酒一杯。”司命高喊,“请新神走黄泉路,新神共饮,三界同欢——”
    黄泉水就被舀了起来,端到他们俩面前。
    “这什么奇怪传统。”贺子裕忍不住嘟囔了句。
    “喝吧。”
    贺子裕掩袖喝下去了,砸吧了下,和孟婆汤差不多味。秦见祀见状望向司命,示意他继续。
    “善恶轮转,万物生灭,百代冥合。三生石上镌刻名姓,许君三世三生缘。新神至黄泉,忘川边,三生石前——”
    “请两位新神刻字——”
    两人宽的青石路,贺子裕与秦见祀随即一步步并肩走过,三生石立在忘川边上,因为比较有纪念意义,几乎每个鬼路过时都会刻一下名字,导致整块石头被细小划痕划得坑坑洼洼。
    贺子裕有些无处下笔。
    秦见祀见状挥挥手。“搬块新的来。”
    于是新的三生石搬过来了,贺子裕写下“刘遏”“贺子裕”“贺司主”,秦见祀看了眼他写的,在旁边对着写下“周郎”“秦见祀”“楚江王”。
    “搬走。”
    “搬去哪?”贺子裕一愣。这不是三生石吗,他们搬走了以后的鬼写什么。
    然而阴差们又搬起三生石,哼哧哼哧往阎罗殿方向去了,这一块归他们独有,是不能再让其他鬼刻画的,新的阴差们搬过来第三块三生石,仍是放在原处,看得司命眼抽抽。
    贺子裕和秦见祀接着转身来,彼此对视。
    “抬头见囍字满目,并肩站两位新神,宝鼎银烛照堂前,鸾凤和鸣日月星,”司命摇摇扇,“两姓良缘今朝会,不拜天地结连理。”
    天地同证,击掌为叩。
    掌心相贴,贺子裕想到几百年光阴才到了如今这一步,还当真是不易,连理枝缓缓化为红线缠绕在指根处,从此结为道侣,秦见祀顺势攥紧了他的手,向来冷厉的楚江王,也流露出对一人的宝贵来。
    司命松了口气,“礼成!”
    地府里的鬼神们大多都是办白事进来的,在这办红事还是头一遭,见状都飘了起来,彼此庆贺。
    贺子裕低头看了眼手指上极淡的一圈红线,还有些恍然如梦。几日之前,他还受着午时树的操控,然而今日,秦见祀却急着与他领了道侣的名分。
    这其中,应当不会有什么事吧。
    “在想什么?”秦见祀问他。
    众鬼神还在天上乱飞着,贺子裕悄悄抬脸去,吻了一下他面庞。“想你,我的道侣。”
    秦见祀攥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流水席摆在了忘川河上,路过的野鬼们都可以从水里捞一份享用,这一日地府里的饿死鬼们迎来了他们的春天,几轮敬酒之后,连着秦见祀的面上都多了几分红意。
    百鬼们暗暗吃着八卦。
    “听说二殿自几百年前,贺司主只是一介凡人的时候就打上了他的主意。”
    “看不出二殿竟还是这等情种。”
    “也不知二殿瞧上他什么了,怎么不看看我。”花痴鬼拿盆接着口水。
    “你可拉倒吧。”
    贺子裕听着百鬼们的谈论,喝着杯中的酒,笑而不语。
    “不过我们二殿也真是厉害,宫主下的禁制他竟能破开,说好的一甲子愣是十来年就回来了。”一鬼窃窃私语着,“你们说,二殿修为得有多高。”
    “不过按理来说,二殿在人间历劫时,应当只是普通凡人吧,又哪里来的修为?”
    贺子裕放下酒杯,笑意微微收敛。
    这也确实是他所奇怪的。
    ·
    地府里没有日月,只有一轮暮气沉沉的黄日,黄日西沉,便是一日过去。鬼神们饮完宴席,也都各自告辞回去。
    礼盒之中,午时树的树根不安地跳动着,微醉的秦见祀抬手将那礼盒隔空取了来,拉着贺子裕往寝殿而去。
    “秦见祀,你没有事情瞒着我吧。”
    “没有。”
    “那,你是怎么提前几十年回来的?”贺子裕跟着他走入寝殿。
    “法力高深,破开禁制。”
    “你当真没有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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