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堵在路上的另一辆车也慢悠悠地开了过来,见着相撞的两个人,她惊叫了一声,凑到林浩辰边上吱哇乱叫着。
白郁声的车实时亮起了故障信号灯,她冷着神情,单手扣着耳朵,不太想听后面那俩的虚情假意。
“声声,不是,你听我解释,我和小琳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林浩辰没有理会身边叽叽喳喳的女友,反而驱车往前凑了些距离,尝试着去拉白郁声的手臂。
白郁声的腹部刚刚被安全带扯得有些难受,这会儿她只觉得有些恶心。
她扫了林浩辰一眼,又扭头对着身后的女孩招了招手。
“妹妹,看见了吧,你这位亲亲宝贝男朋友就这幅德行,这还不分?”
身后两人皆是一顿。
反正车也开不了了,白郁声干脆无视了他俩,掏出手机,给卡丁车场的负责人发了条微信后,躺在车座上漫无目的地刷起了朋友圈。
后面两个人还在吵,后山爆发出一声洪亮的欢呼声,大概是有人过了终点线。
白郁声不太在意。
欢呼声中夹杂着一丝霸道到不容忽视的引擎轰鸣声。
来自他们身后。
“砰——”
林浩辰的车被带着往前滑了一长段距离,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仍挂着惊讶的表情。
停在白郁声边上的银白卡丁车被一辆骚包到极致的明黄卡丁车代替。
车上那人熄了火,指骨分明的手抵在下巴处,摁开了头盔锁扣,一张漂亮到极致的脸在赛道两旁昏暗的指示灯下忽明忽暗。
面中印着一点红痣,在虚幻的光影下像是蛊惑人心妖魅释放的魔咒。
他神色冷冷,被偷窥压乱的头发有一束高高翘起,驱散了一些清冷,多了一丝烟火气。
“怎么?三缺一在这儿等着我呢?”
第3章 三花淡奶
“声宝,昨晚没事儿吧,我不知道林浩辰也会来,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舒意迟大清早地就飞了个电话打了过来,白郁声坐在车上睡得半梦半醒,她闭着眼,掏出蓝牙耳机连上手机,继续支着脑袋打着盹儿。
“小事儿,你要不然还是去问问他有没有事儿会比较好。”
车内引擎声嗡嗡作响,道路两边是参天的梧桐树,细碎的光斑从叶隙间落下,白郁声微微睁开了眼,眼前浮现了一只精瘦有力的小臂,上面划着两三道羡新鲜的红痕,手腕上的桡骨茎突圆润透着光,十指修长,搭在软乎乎的小猫身上。
好的,彻底睡不着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去够车座底下的空调被,掸了掸灰尘,重新搭在自己的腿上。
“没事就行,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了,最近有空吗?给你组几个局安抚一下你那被渣男伤透的心?”
舒意迟估计刚起,对面隐隐还响着哗哗的水声。
“今儿没空,帮我爹送点东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够惨的,都二十一了,还跟在老爹身后当乖巧福娃娃?”
白郁声今天随意挑了一件设计简单的连衣裙,少女纤背单薄,肩上泛着一层薄薄的浅红,在光下微尘中像一颗被剥了皮的水蜜桃,长卷发搭在肩上,确实是一副乖到不能再乖的样子。
“我倒是无所谓。”
“行,反正你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有空喊我哈,不就失个恋吗?别太难过了。”
白郁声微微一顿。
光顾着想昨天那人了,失不失恋这她还真没怎么在意了。
她打了个哈欠,车缓缓驶入梧桐林深处,在一处巷子口停了下来。
六月末的蝉鸣已然开始喧嚣,连天降雨,暑气还没来得及晕开,难得放了个晴天,久违的太阳照在人身上,带着些属于夏日的灼热。
她下了车,从司机手上接过白洪明交代的礼品盒,往巷子深处走了几步。
可以看得出来这户人家审美格调非常不错,梧桐林深处的一座四合院,矮墙外种满了藤蔓月季,正值花期,粉白相间的花点缀在细碎的光斑与嫩绿的幼叶中间,惹得人眼前一亮。
四合院的门口立着一块不太明显的木板,上面用墨写着几个字,笔锋凌厉,写的内容却可爱得有些意外。
【淡奶画室】
在寸土寸金的临夏能找到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开画室,对方倒是不简单。
白郁声立在门口,摁响了四合院大门边上的门铃。
巷子口跑过一只黑毛小土狗,眉间两点白,颇有些喜感,它领着后头两只脏兮兮的小白狗,吠了一声,三只狗踩着小碎步往巷子外边跑去。
时间在这个地方好像完全静止了。
院里响起一阵脚步声,木质的门板挡不住一声清润的音质。
“来了,稍等!”
白郁声这才回过神,白洪明赶早上的航班出差,大清早把她抓起来就往车里塞,她那会儿还困得浑浑噩噩,只顾着点头,完全没把白洪明的话听进去。
这下要拜访的是谁来着……
四合院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南方的四合院构造没有北方那么严谨,或者说这院子的主人本来就不怎么在意。
宅门大开,角院没有设屏门,倒是在院子的最那端搭了一个巨型爬架,边上用石头葺着一汪浅浅的景观泉,边上的盆栽也没有刻意修剪,却不显杂乱,反而保留了独属于那些植物的野性。
墙外铺着藤蔓月季,墙内爬着常青藤,矮墙下的无尽夏开得正艳,中间只铺设了一条曲折的鹅卵石小道,从宅门口一直延伸到垂花门的台阶底下。
“你好,是白小姐吗?”
开门的男生兜着一身卫衣,顶着一头鸡窝脑袋,与这院子倒是格格不入。
白郁声微微点了点头。
“嗯,我来拜访……”
“给人请进来吧。”
内院略过一个人影,他斜斜地靠在垂花门边上,今天没穿正儿八经的衬衫,也没搭昨天白郁声在微博上看到的那身长衫。
一身运动装,清清爽爽,梧桐树的影子落在他的身上,少了那层刻意的书卷味儿,平添了一股子慵懒随性的少年气。
一只漂亮的长毛三花从他的臂弯处跳了下来,掠过一丛花叶,鸡毛掸子似的尾巴高高耸起,停在白郁声的脚下轻轻蹭着。
她记起来白洪明早上给她说的那个人名了。
“我来拜访沈知言。”
——
白郁声最后是跟着三花猫在前厅入的座。
刚刚开门那男生一边打着哈欠端上来一盏茶,杯盏与木桌碰撞,发出一声脆响。接着就好像完成什么任务似的,窝到一旁的沙发上掏出手机就开始玩了起来。
还是最近爆火的微信小游戏,拿道具得刷三十秒小广告的那种。
沈知言一手支着脑袋,手边是一盒刚打开没多久的鲜牛奶,三花猫极其熟练地跃到他的膝盖上,窝在他的小腹处打着呼噜。
他空出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三花的脊背慢慢抚着。
白郁声没敢去碰那杯刚刚送上来的茶。
青瓷的杯盏,粉润如玉,中央浮着几缕嫩绿的茶叶,光看上去就知道价值不菲。
虽然白郁声打小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少,但在别人的地盘,自己也不太敢放肆。
好在经过前两天的事儿,两个人多少也有了几分熟稔。
她指了指沈知言边上的那盒鲜牛奶。
“还有牛奶么?”
沈知言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些许玩味,他勾了勾三花的下巴。
“董事长,有人和你抢奶喝,怎么办?”
三花仰着脑袋,舒服地眯起了双眼。
唬谁呢。
白郁声瘪了瘪嘴,“猫不能喝牛奶的吧。”
沈知言笑了一声。
“嗯,所以是我喝的,每日鲜奶,一天就一瓶。”
言外之意,没了。
行吧。
白郁声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茶香清甜润口,不涩也不苦,入口回甘,她不动神色地舔了舔唇角残留的茶水,有些惊艳。
她搁下杯盏,这才正儿八经地开始打量起眼前的沈知言来。
倒不像在微博上看到的高糊照片那样清冷矜贵,也没有前几天在ktv碰上那会儿的散漫。
如果昨晚她不在卡丁车赛道现场的话,还真说不定被他这幅假象给蒙了过去。
——
昨天他们俩是从卡丁车赛道那儿一起走回来的。
虽然已经步入了初夏,可山间的温度还是有点低,风里夹杂着林木的湿润木香,吹在人身上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沈知言撞得有点猛,林浩辰那辆银白色的车看上去受损比较严重,他自己这辆反而没什么大碍。
他解了安全措施,往赛道边上靠了靠,敞着腿在轮胎护栏处坐了下来。
指尖摩挲着什么。
白郁声定了定神,这才发现他指尖捏着一颗极小的铃铛,晚风呜咽,盖过了铃铛那点微不足道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