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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Brian,中文名顾唯念。
    我长大后,才知道我的生命多么来之不易。
    我爸妈是铁丁,我爸结扎不久后有了我,我是他们层层避孕下的产物。我后来查了一下,这个几率有多低呢?可以买彩票了。
    我妈感叹我的顽强,不顾我爸的反对,生下了我。
    听我妈说,我生下来以后,我爸在产房里哭了半小时。
    我的父母都是中国人,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带我回去过。他们要回国,就会把我寄放在朋友家。
    对于中国,我其实非常好奇。我的朋友们也有中国移民,他们几乎每个暑假都会回去探亲。我也问过我的父母,我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不需要回去看看吗?
    我爸妈说国内没有亲人。
    我和中国的联系只有苗苗阿姨和红阿姨。
    因为向往中国,我少年时还追过一段时间中国的明星,苗阿姨在娱乐行业工作,每次来看我都会给我带签名,我很喜欢她。
    红阿姨其实年纪上可以做我奶奶了,一直待我很好,但她第一次见我就和父亲吵起来了。
    我父亲性格温和,很少见他和别人直接冲突,所以那次即使我非常年幼,但印象很深刻。
    我隐隐约约听见门后传来说话声。
    ......
    “那又怎么样?别人有的,我妹也得有。”
    父亲语气很执拗,我却听不明白。
    我爸是一个成功的创业者,白手起家,有运气也有努力。在我小的时候,他的事业已经渐趋稳定。我妈生我那会儿还在上学,所以从小基本是我爸在带我。
    我的家庭很和谐,父母两人从偏好到脑回路都很一致,但偶尔也会争吵。
    比如我母亲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我父亲有时候会因为她擅做决定而生气,但是他们怄气很难超过两天。我甚至觉得他们吵架是不是一种调情的途径,因为很快会和好如初,甚至变得更加亲密。那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十分多余,自觉去别的地方呆着。
    也许因为外貌有些优势,从小到大不乏主动示好的女孩子。但我从小就精力旺盛,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因此在个人问题上一直不大积极,甚至一度打算终身独身,父母也很尊重我的决定。
    38岁时,我结婚了。
    我妻子是我大学的好朋友,那时对彼此都没什么想法,毕业后慢慢断了联系。再见面是在工作中,她是我的客户,刚离婚2年。
    火花来的十分奇妙,突然我们就看对眼了,结婚就是顺其自然的事情。我的孩子出生在一年后的9月,正是这个城市最美的时候,第二个孩子是3年后。
    因为父母感情很好,年少时,我把他们的关系当做标准,成年后却发现这样纯粹浓烈的感情可遇而不可求,不免失望。
    直到很多年后,我才意识到,过于极致的感情,也不一定是好事。
    我母亲在70岁时因车祸去世,走的十分突然。
    父亲身体一直非常好,但他竟然在半年后无疾而终。
    他的死没有任何征兆,前一天我去看他,他拿着一个很旧的钱包,自言自语,“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
    我带着老婆孩子坐在他身边,眼圈红了,我也很想母亲。
    我老婆说,“爸,总要有人被留下,你舍得将来让妈面对这种难过吗?”
    他突然释然。
    “你说的对,这种事应该我来。”
    父母的遗物大部分都是寻常物品,有些东西我不太明白,比如有一包像植物的碎末,老婆看了看说是干玫瑰。还有那天我看到的钱包,里面有父亲和母亲的合照,原来这么早他们就认识了,母亲还是个小姑娘。
    父亲走后一年,有个不认识的人打电话过来,自称是我小叔。说爷爷有份财产需要公正,让父亲去一下。
    我十分惊讶,因为我一直以为国内没有亲人。带着这个疑惑,我独自踏上了去中国的旅途。
    在这里,我见到了父亲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热情招待了我。也是在这里,我竟然见到了母亲的照片。
    他告诉我,这是我姑姑,父亲的亲妹妹。父亲和她都是爷爷再婚前和原配生的。
    我用尽所有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露出破绽,强迫自己接受母亲的“新”身份。
    所有的事情突然就明朗了。为什么他们不打算要孩子,为什么听到过他们兄妹相称,为什么他们认识的那么早,还有父亲对红阿姨说的那句话…太多太多的蛛丝马迹,原来早有缘故。
    我很难接受自己是乱伦的产物这个事实,更不理解为什么爸妈要在一起,他们不觉得怪异吗?他们考虑过我吗?
    曾经引以为傲的美好家庭,突然变得荒谬。甚至我对自己存在的合理性都产生了怀疑。
    可父母已经不在,再去怨怼、诘问都不知道找谁。
    红阿姨已经去世了,于是,我找到苗阿姨,她正在带孙女。她证实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但貌似早已从心理上接受了。
    “你妈开心就好,到我这个年纪你就明白了。”苗苗阿姨说。“小唯,你不知道。你妈小时候过得很艰难。”
    她想了想又告诉我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我成长在一个和谐幸福的家庭,竟不知我的父母遭遇过那样不堪的事情,也不能想象他们的父母会如此冷漠且不负责任。
    “你妈也是过了很多年才告诉我这事的,他们走到一起,并不奇怪。”
    回国的飞机上,我听着父母生前一起录的nocturne  in  C  sharp  minor,突然释怀了。
    唯念,我曾经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有点女气。
    现在想来,念念不忘的那个唯一…
    父母对彼此的爱、对我的爱,都倾注在这个名字里。
    兄妹也好,夫妻也罢,他们对我来说,是慈爱的父亲,和严格却温柔的母亲。
    这一点从没变过。
    血缘关系鉴定书寄过来时,我已经对结果毫不吃惊。我将它付之一炬,看着火苗渐渐吞噬父母的名字。
    这个秘密就这样,永远的消逝在了时间的长河里。
    但有些东西,将永远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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