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梦还是不太放心,于是抱着暖瓶跟了出去。
“大夫,我哥的腿,不会留下残疾吧?”
梁玉生看了她几眼,笑眯眯地回到,“怎么,信不着咱们县医院的水平?”
夏晓梦连忙否认,说自己只是担心大哥的伤,没别的意思。
梁玉生倒也没生气,“放心吧小同志,我们一定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哥哥的。
忘了自我介绍,我姓梁,是你哥的主治医生。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
他拍了拍夏晓梦的胳膊,转身走了。
看着梁大夫离开的背影,夏晓梦心中满是疑惑。
她确定自己没见过他,可为什么觉得他的声音有点耳熟呢?
不过这人看上去还算靠谱,希望大哥真的没事吧。
夏晓梦打完水再次回到病房,阿祥和夏大海正在聊天。
“海哥,你的住院费和医药费,郑厂长给报销了吗?”
夏大海摇了摇头,眉间拧成一个疙瘩。
“我哥是为了救人才受的伤,他凭什么不给报销医药费?”夏晓梦给他们倒了杯热水。
阿祥找了条凳子坐下,“欺负老实人呗。我们厂长说了,海哥救的是自己家人,不算工伤。”
岂有此理。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如果她没有记错,父亲当年意外去世,木材厂好像也找了一大堆的借口,少给了他们不少钱。
只怪她当时年纪小,母亲又没人撑腰,这才不了了之了。
如今,大哥出了事,他们又想推卸责任不给钱。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哥,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想个办法把医药费要回来。”
“要是真那么容易,你哥能愁成这样吗?”阿祥叹了口气,显然情绪也很低落。
夏晓梦这才明白,为什么她一进来就看到大哥一脸愁容的样子。
她还以为大哥是疼的,原来是为了医药费的事。
可是,她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阿祥哥,木材厂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阿祥没想到这丫头这么敏锐,当即说道,“木材厂最近已经没有多少活了,哪天倒闭了也说不定。”
“阿祥,别胡说。”夏大海给阿祥递了个眼色。好在此时病房里没什么人。
阿祥满不在意,“怕啥,这儿又没外人。
今天早上,我看见他们又把机器拉去修理了。
那些破机器这个月都坏几次了,早该淘汰的东西,我就不明白郑厂长为啥不让换新的。
人家机械厂修机器又不挣钱。只修不买,一来二去,人家当然不乐意了。
最近这段时间,木材厂送过去的机器,哪次不是拖到最后才给修。
没有机器,咱们就啥也干不了。
再这么下去,我看木材厂早晚得关门大吉。”
这些话像是在阿祥肚子里憋了太久,一开头就停不下来了。
夏晓梦算是听明白了。
现在的木材厂用水深火热来形容,一点都不未过。
机器不好用就导致产量减少,供应不上周围的厂子使用。人家只好去外地,找别的木材厂合作。
时间长了,订单越来越少,木材厂就会越来越穷。
“这摆明是你们厂长的问题啊,没有人找他谈过吗?”夏晓梦不解。
阿祥喝了口水,说道,“我们副厂长找了他好多次,可是没用。
郑厂长说了,缩减用度,压缩成本符合现在的政策,谁也别没办法。”
夏晓梦点了点头。
木材厂的事她不想管,可是,大哥的医药费他们必须得给。
夏晓梦决定,明天去会会这位郑厂长。
第六章 要钱
第二天,晓芝带着早饭来替她照顾大哥。
夏晓梦简单吃了一口就跑了出去。
木材厂离这儿不算远。转了几条街就到了。
这时的工厂很多都是没有门卫的,只有一个打更的大爷,白天也都不太管事。
夏晓梦刚进入厂子,就看见几个满身油污的工人,吃力地把一台机器抬上车。
那台机器锈迹斑斑,有的地方都烂透了。
看来,阿祥哥说的不错。再这么下去,木材厂就要关门大吉了。
没走多久,她看到一栋三层小楼。这里应该就是办公的地方了。
一路上到三楼,夏晓梦敲开了厂长办公室的门。
郑厂长正悠闲地喝着茶。
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进来,他立刻放下茶杯,坐直身体。问道,“你是哪个单位的同志啊?”
“郑厂长您好,我叫夏晓梦,是您厂里夏大海的妹妹。”
话音刚落,郑厂长的神色瞬间淡了几分。他重新端起茶杯,放在嘴边吹了吹:
“哦,是小夏啊,你这次来是为了你哥哥的医药费吧。
哎,我最近也在为此事发愁啊。厂子不景气,我连工人的工资都快发不起了。
不过你放心,等厂子有起色了,你哥哥的医药费我一定亲自送上门。”
夏晓梦心里觉得好笑,也陪着装傻,“使不得啊郑厂长,您是领导,哪能让您亲自送钱呢。
我这不在这儿呢吗?您把钱给我就行。”
郑厂长“……”
这小姑娘长得挺好看,怎么没不懂话呢。
“小夏同志,是我刚才说的不明白啊,我也想给,问题是我现在没有钱。”
“没钱?那您给东西也行。”夏晓梦四下看了看,“我看您这半导体就不错,这玩意卖了应该就够给我哥看病了。”
“你给我放下!”郑厂长终于装不下去了,“这可是公家的东西,你怎么能说拿走就拿走呢。”
“你先回去等消息,等我筹到钱了立刻通知你。”
夏晓梦装作害怕的样子,“那您可要说话算话啊。”
从办公室退出来,夏晓梦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样子。
这次来,她本也没打算能要到钱。不过,她确定了一件事,这个郑厂长肯定有问题。
他口口声声说厂子没钱,可他喝的茶却是上好的铁观音,用的茶具也是紫砂壶。
不知道那个把他当榜样的大哥看到了这些,会不会失望。
转眼来到二楼,她正想继续往楼下走。
“咣当”,不知哪里发出的一声响,吓了夏晓梦一跳。
她顺着走廊走过去,看见一个没有关门的办公室,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严副厂长,您别生气,事情总能解决的。”
“哼,解决?现在所有的机器都罢工了。一堆木头堆在那里,愣是没法加工。
工人们一个个都望眼欲穿地看着咱们呢。你告诉我怎么解决?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夏晓梦听着他们的对话,略加思索,上前敲了敲门。“请问哪位是严副厂长?我有事找您。”
严军此时正在气头上,一双牛眼几乎要瞪出来。
“这位小同志,你认识我?”
夏晓梦不等人请,直接走了进来,“严副厂长,我不认识您,但我看得出来,您是个真正为厂子劳心的好领导。”
严军一摆手,在座位上坐下来,“行了行了,少拍我马屁。说吧,找我什么事?”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态度明显软化了不少。
夏晓梦知道自己没有压错宝。这位严副厂长虽然模样长得吓人,但人却是不错的。
她把大哥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顺便还提了一嘴父亲当年的事故,好让领导心里有数。
果然,听完她的话,严副厂长神色凝重了许多。
“你父亲和你大哥都是好同志。”
说完,他掏了掏自己的口袋,“小夏同志,这里是50块钱,就当是给你哥的医药费了。”
“严副厂长,那可是您自己的……”话没说完,就让严副厂长给瞪回去了。
夏晓梦也没想到,他竟然能自掏腰包给大哥当医药费。
“严副厂长,您真是一位体谅员工的好领导。相信木材厂在您的带领下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严军苦笑了两声,“小姑娘,你就别挖苦我了。我连厂子的问题都解决不了,算什么好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