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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远处正准备猎鹿的魏湛眼眸一缩,见猎物跑远,随即他放下弓箭,发现了溪边作恶作得光明正大的谢韵。
    进山不打猎物,躺石头上睡觉就算了,还看不得别人打?
    放跑了他的猎物,还躺得那么踏实,胆子肥的很。
    这种缺德事,也就是谢韵这种小人才能做得出来。
    如果说朝堂上虚与委蛇的朝臣们,算得上是伪君子,那谢韵...就是所有人嘴里的“真小人”!
    她的坏,从来都摆在明面上,论不怕死,满朝文武当属第一。
    偏偏她在那帮权贵子弟的圈子里混的还不错,有些本事在身上。
    谢韵毫不在意魏湛那边是以何种眼神看她的,看着两只长角鹿跑远后,她便安心的躺回了石面上,再度闭上了双眼。
    她双手交叉倚在脑后,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晃悠,若是嘴里再来上一根狗尾巴草,这幅纨绔子弟不思进取的画卷就能被她刻画得入木三分。
    倏地,弓箭破空的声音从耳畔响起,谢韵眉头一皱,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只箭就穿破了她的衣角钉在地面上,这股猛劲避无可避,连带着她从石面上滚下去,浑身上下摔得生疼。
    摔了一跤而已,皮肉上的伤不打紧,一会就过去了,关键是...
    谢韵从地上爬起来,用没沾上泥土的手背碰了一下刺痛的脸颊,低头一看,果然有浅浅的红色血迹。
    她心一紧,徒手扯破了被箭矢钉在地上的布料,急忙跑到溪边,趴在地上仔仔细细地看着右边脸颊上的一道伤口。
    她貌美如花的脸!这得留疤吧?
    身后有靴子踩在树枝叶子上的细碎声音传来,谢韵知道是魏湛来了,但也没回头,依旧看着自己脸上的细小伤痕,心疼得不行。
    “男儿行走世间,立于天地,何惧面上伤痕,谢大人如此在意面容,倒像是女儿家的做派。”魏湛从远处走近,语气似是嘲讽,似是揶揄。
    他刚刚看谢韵火急火燎跑去水边的样子,还以为是手上的力道没有控制好,失了分寸伤及到她的眼睛,谁知走近一看,竟只是脸上一处小小的细痕而已,都不能称之为伤的伤口,也值得她这样紧张?
    身为男子,谢韵未免也在太在意容貌了些。不过谢韵从小就是这个性子,魏湛是知道的,这么多年过去,本以为她这种女儿家的性子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减退,现在看来,倒是更甚从前。
    谢韵咬牙看着水中的自己,眸中气出了熊熊烈火,燃烧着理智,她猛地转头看向款步而来的魏湛,面上已经维持不住以往那般的恣意从容。
    “有些人生来便面容丑陋,不堪入眼,自身本就没有的东西,自然不会过多在意什么。”
    魏湛:“?”面容丑陋?不堪入眼?
    谢韵这是在说他?
    “谢韵,管好你的嘴,现在四下无人,你也敢这般挑衅,你是当真不怕死。”魏湛眉眼冷下来,脚步向前逼近两步,周身威压更重。
    一双黑眸看过来,似乎就能感受到即将到来的雷霆之怒。
    谢韵就这样坐在地上,衣衫在泥里打了两个滚,脏得不能看,脸上也有灰尘碎屑,束起发丝凌乱。
    整个人就跟个地痞乞丐一样,偏偏她这时裂开了嘴角,露出了一个极为诡异的笑容,抬手指了指自己得脖子,扯下一块衣襟,“来!殿下往这砍,要下手就快点,省得一会叫人看见。”
    魏湛的视线随着她的手指落在了她纤细白皙的脖子上,触及那块柔嫩细致的皮肤,他有一瞬的愣神,眸光微动。
    从前没注意,谢韵她居然出奇的白,跟个女子似的,那脖子细的,好像他一只手就能掐断。
    “如你所求。”
    魏湛从箭篓里抽出一只的箭矢,握着箭矢的尾部,以锋利的尖端抵住了谢韵展出来的那块白皙脖颈。
    地上的人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惹人生厌的神情,甚至还翻了个白眼...
    “殿下还不动手?怎么,还要臣自己往上杵不成。”
    嘴挺硬。
    魏湛冷笑,握着箭矢缓缓往上,从脖子移到她没挂彩的脸蛋上,微微用了些力,让人感受到森森的威胁,又不至于真的刺破皮肤。
    谢韵僵住,皱着眉将脸往后移了移,阴恻恻的盯着魏湛的眼睛,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她忽然就笑了,用手推了推怼着脸的箭矢,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从地上站起来,下巴往前面的方向扬了扬,示意魏湛往后看。
    “做什么,又搞什么花样。”魏湛没动,将手中的箭矢搭在谢韵的肩膀上,淡淡的说。
    谢韵眉头轻挑,笑着抬手,指了指远处晃动摇曳的草丛,轻声道:“殿下瞧,您的猎物来了。”
    魏湛半信半疑,但也回头看了眼。
    果真,谢韵这次没说谎,她手指着的草丛边,还真有一只长角鹿在那里,长角鹿低头吃草,似乎是没发现这边的危险。
    “小心你这条命,谢韵,咱们来日方长。”
    魏湛收了箭矢,转身上马,意图拿下这只长角鹿。
    看着魏湛离去的背影,谢韵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嗤笑一声,小声嘀咕着:“什么来日方长,哪来的来日。”
    眼见着魏湛已经翻身上马,谢韵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捡起被她自己扔在地上的弓箭和箭矢,笑着搭弓。
    长角鹿离得不远,魏湛不欲惊动,他坐在马上,修长的手指向箭篓探去,刚要抽出一根新的箭矢,就听见谢韵在他后面中气十足地大声呼喊。
    “殿下,要小心了。”
    魏湛眸中紧缩,立马回头看去。
    箭矢带着凌厉的力道穿刺过来,削断了他鬓边的一缕发丝,惊险的擦脸而过。
    他抬手点了下脸颊上的痛处,在指尖看见了血丝。
    谢韵的伤口在右脸上,而谢韵还给他的,在他的左脸上。
    “谢韵!!!”魏湛瞬间沉下脸,眸中泛着危险锐利的光。
    那边的人恣意大笑起来,欢快的声音好似能穿透耳膜。
    幽深的黑眸注视着不远处那张笑的张扬放肆的脸,他失神了许久。
    谢韵报复完,扔了手中的弓箭和箭篓,径直上了马,神采飞扬的脸上满是大仇得报的快意,高兴地不得了,忙不迭的驾马飞奔而去,给身后的人留下了一个不曾回头的背影。
    她轻快的声音顺着风声传来,回响在魏湛的耳畔。
    “殿下,来日方长!”
    ......
    夜暮降临,围猎的众人才将将回来,一张张年轻的面庞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各个手上都有些猎物,或大或小,总之没有空手回来的。
    反看谢韵,不仅一个猎物没有带回来,就连弓箭和箭篓都没了,浑身上下脏兮兮,活脱脱像是难民逃难来的一样,简直能笑掉一干人等的大牙。
    “这脸上怎么还挂彩了!出去一趟还破相了!”边上的同僚笑着问道。
    谢韵冷笑,声音幽幽:“和山里的畜生打了一架。”
    “什么样的畜生啊?怎么还往脸上招呼呢!哈哈哈...”
    “就是,这畜生也太不懂事了!哈哈哈...我说,谢大人,您还真是说话算话啊,出发前说要空手而归,你还真就空手而归啊,空得够彻底啊!”魏呈与谢韵经常一起喝酒,他和谢韵还算熟悉,所以笑起来是一点也不客气。
    临嘉郡王世子这一笑,两侧的人是再也忍不住,纷纷忍不住笑了出来,各个伸长了脖子往谢韵身上瞧,乐得不行。
    谢韵用袖子擦擦脸,满不在乎的往帐篷里走,向后扬了扬手,“那当然,本官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可不,谢大人这叫言出必行,你们懂个屁!”旁边有人附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咳咳,宸王殿下回来了。”人群中有人眼尖的归来的魏湛,于是小声提醒道。
    众人略微收敛了笑声,纷纷往魏湛那边看去,想看看宸王殿下打了什么猎物回来。
    呃,谢韵空手而归也就算了,这宸王殿下怎么也是两手空空的,脸上还同样挂了道彩,脸色还骇人的很,跟要杀人一样...
    等等!这伤口怎么有些眼熟!
    众人一同往里面的谢韵脸上看去,然后在回过头来看向魏湛,同样的位置,一左一右,还很对称。
    这......他们突然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
    谢韵嘴里的畜生、不会是宸王殿下吧?
    众人:“......”谢韵自己要找死,为什么还要拉上大家一起啊!!!
    笑声顿时消散,所有人的心里此时只剩下了惊悚,没人再敢多笑一声,全场顿时寂静无声。
    第7章 、醉酒
    在场的众人都感受到了一种风雨欲来的紧迫感,大家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两步,将中间这条道让了出来,一头是黑着脸的魏湛,一头是笑得极其欠打的谢韵。
    在这么多双眼睛下,两人对视了一会,谁都没有先说话。
    谢韵看着魏湛阴沉的脸色,嘴边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正想张嘴说些什么,身后响起了魏泽的声音,“谢韵,回去换衣衫,收拾干净再出来。”
    “是,太子殿下。”谢韵把还没说出口的话语咽下去,没有忤逆魏泽的吩咐,转身回了帐篷。
    魏泽目送谢韵离去,看了远处的魏湛,然后淡声对周围的人群说道:“你们愣着做什么,都回去换衣净面,收拾好出来参宴。”
    “是。”此言一出,众人就跟听见了解救令一样,纷纷散开,没一会就走光了。
    ......
    山上没有多少热水,谢韵只得简单用凉水洗漱一番,换了身衣裳就坐在帐子里的圆凳上,对着一小包胭脂水粉捣鼓着,凭借着手上的记忆往脸上涂抹。
    “换好了没?”温润又带有凉意的嗓音从帐子外面传来,谢韵将手里的东西随意撇在船上,敷衍着出声:“没有。”
    外面没了声音,但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帘子就被掀开,魏泽脸色渐冷,大步走进来。
    谢韵侧头看他,“殿下有事要说?”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魏泽脸色不善的反问。
    谢韵冷哼一声,“殿下是说今天在山上的事?这不是大不了的,我得罪魏湛的事多了,不差这一次,要死早死了。再说今天可不是我先动的手,他先用箭射我的,我只是无奈反击而已,自保罢了。”
    说实话,魏泽不信。
    他很清楚魏湛和谢韵都是什么性子,谢韵不找茬,魏湛绝不会主动找麻烦,谢韵嘴里的话向来是真假参半,随口就来,没一句认真的。
    但他今日来,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母妃将云华行宫的人手都交给你,孤追问几遍,都没有透露出一点风声出来,谢韵,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眼下,父皇的身体撑不了多久,要安排的他已经安排好了,你们现在做的这些只会让罪名更加严重,雪上加霜,并不能改变什么。”魏泽是真的不想要那个位置,所以才会这样劝阻。
    三年前,父皇让魏湛在他面前起誓永不残害手足至亲的时候起,魏泽就清楚了父皇的意思。
    大周的皇位,他得不到。
    南嘉王府在边疆承爵多代,野心越来越大,屯兵越来越多,母妃出身南嘉王府,所以父皇是绝不可能让他登上皇位的,削藩势在必行,再拖下去,必成心腹大患。
    魏泽本就对皇位没有过多的念头,想通后,就更没有什么野心了,等到魏湛登基,到时候要如何,就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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