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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上派出的巡按使再公正,顶多督察晋阳府尹是否存在枉法行为,难道会尽心尽力去查闹事之人的身份、是否受人教唆?
    巡按使总不能平白无故去怀疑堂堂晋阳府尹教唆治内百姓围堵闹事,故意针对陆鸢一行?
    要查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大约不费多少时间,可查一个无名之辈、一群乌合之众,褚昉便是亲自去也没有信心在短时间内查到结果,何况那还是晋阳,还有当地官吏的包庇。
    且到最后,查来查去,结果可能不如他意,那闹事之人就是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
    这件事情可能永远不会有真相,因为它本质上就是一起再寻常不过的私相斗殴,只不过当事一方是宰辅夫人,事情才变得复杂起来。
    褚昉必须亲自去才能把陆鸢安然无恙领回来,其他人去,只会越走越偏,让事情越来越复杂。
    “臣此次告假,是为私事,请陛下允准。”褚昉坚持。
    “褚照卿,你连朕都信不过?”圣上怒问。
    “臣感激陛下良苦用心,肯派巡按前往晋阳为臣正名,但臣告假,只是因为私事,并非信不过陛下。”褚昉拜道。
    “什么私事?你不就是要去晋阳为那陆氏脱罪吗?褚照卿,朕竟没有看出来你是个这么没有轻重的人,朝事也能说放就放,说告假就告假?”
    “陛下,臣只告假七日,臣离开之前会安排妥当手边的事,回朝之后会加紧处理堆积事务,臣……”
    “不准假!”圣上怒捶龙案,“上次陆氏出长安,你要去送,跟朕告假,还当众踹了张必一脚,你以为朕不知道?”
    “褚照卿,为了一个妇人跟同僚动手,你真是叫朕开了眼了!”
    “如今她闯祸被捕,你又要告假,这还好,是在晋阳,要是出了大周境内,你是不是也要告假追到天边去?”
    “褚照卿,你就是个笑话!”
    圣上看重褚昉治世之才,也喜欢他重情重义这股人情味儿,但他三番两次为了陆氏一点小事就告假,未免失了分寸。
    准了这次,还有下次,无穷无尽。
    “朕意已决,你别再提这事,朕会派一个巡按,明日就前往晋阳。”
    圣上兀自做下决定,见褚昉没有说话,想他默认了,心中舒坦了些。
    褚昉在官署一直忙到宫门将闭才走,轻重缓急之务都做了安排。
    第二日,褚昉没有来上朝,托人告假,言他出门寻医看病去了。
    圣上当即黑了脸,却没有发作,下朝之后,特意叫了周玘过去。
    “朕看那褚照卿恃才傲物,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朕说了会派巡按,他倒好,朕不准假他就旷朝,寻医看病,朕瞧他确实病的不轻,相思病!”
    圣上一想到昨日自己苦口婆心劝了一箩筐,半点作用没有,就心中憋的慌,说话时难免激动了些。
    周玘默然不语,等圣上出完了怨气,公事公办地问:“陛下打算派何人去晋阳?”
    “不派了!叫那褚照卿自己解决,朕倒要看看,他亲自去能有什么成就!”圣上气道。
    “臣以为不妥,陛下金口玉言,怎能轻易反悔,另外,公是公,私是私,褚相去晋阳是为私,陛下派巡按乃为公,且此事关系褚相名声,臣想陛下也不愿任用一个背负骂名的宰相。”
    褚昉在朝中的口碑可谓两极分化,有赞其忠勇宽厚者,也有骂其奸猾误国者,圣上力排众议命他为紫薇令,一应要务听其决断,自是看重他,但也不想担上一个识人不明、任用奸臣的昏君骂名。
    圣上忖了片刻,问周玘:“依你看,褚夫人可会做出杀人的事?”
    周玘干脆道:“不会。”
    圣上哼了声,“朕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又问他:“你觉得派谁去合适?”
    周玘道:“让人信服之人。”
    圣上凝神思量,又听周玘说:“陛下可曾想过,御史台的消息怎会如此灵通?从晋阳至长安,加急信都需两日才能到达,褚夫人就算犯事,自有晋阳府处置,何须八百里加急送到长安?”
    “褚夫人入狱,褚相该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缘何御史台也能在这么快时间内得知?”
    圣上目中威色加深,周玘的意思是朝中有人想借此机会扳倒褚昉。
    朝臣倾轧他并不意外,但他现在还需要褚昉。
    “你回去吧,朕再想想。”
    屏退周玘,圣上从刑部抽调了一位办案经验十分丰富的官员,对他交待:“褚夫人清白最好,若果真犯了事,秉公处理,记住,朕要褚照卿清清白白回来。”
    ···
    晋阳府大狱。
    陆鸢已在这里待了四日了。入夜的牢房没有烛火,仅一扇小窗透进来一些微弱的月光。
    虽已是二月的天气,牢房内的寒气仍然刺人,陆鸢早早躺进了被窝里,望着月光发呆。
    这几日她托狱吏询问案情进展,狱吏倒是客客气气,只说大人正在调查,概不多言。
    她也不知到底还要等上几日。
    发愣之际,听见外面有人声传来。
    这牢房里经常有进进出出提审囚犯的事情,陆鸢没有多想,仍然躺在被窝里没动,直到有人开她牢房的门,她立时坐了起来。
    门口处站着四五个人,一人提着灯笼站在最前,一人开锁钥,中间一个人身形挺拔,站的笔直,趁得身旁之人越发矮胖,甚至透出些猥琐来。
    灯笼的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一片霜色的冷肃。
    “照卿。”陆鸢脱口而出,轻且又轻地唤了句,方才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她甚至忘了从被窝里出来。
    “快掌灯。”孙府尹吩咐罢,笑呵呵对褚昉道:“相爷,您这远道而来,还是不要在狱中耽搁太久,下官已备下薄酒,为您接风洗尘。”
    褚昉没有回应,但见陆鸢裹着被子坐在那儿,对要进牢房掌灯的狱卒说道:“火折子给我,你们不必进去。”
    狱卒听命退下去,孙府尹仍要进去,褚昉横臂挡下,道:“孙府尹,我有话与夫人说。”
    孙府尹愣了愣,旋即收回脚,仍是满脸堆笑:“相爷请,下官在外面等。”
    褚昉关上牢门,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了火折子去点壁龛内的灯烛。
    牢房内亮起来,微弱的月光被盖了去。
    陆鸢的面庞变得清晰。
    褚昉在她身旁位置坐下,盯着她面庞,忽然一手握成拳头咚咚捶了捶褥子,“这么硬,你怎么睡的着?”
    “还好。”陆鸢唇角勾了勾,要对他笑,忽觉唇角贴上一阵凉意。
    概因赶夜路的缘故,他的嘴唇有些凉,但很快就酝酿出热烈的触感。
    陆鸢有些抗拒,但抵不过他的霸道,虽知门口无人,仍是心虚地扯着被子挡在二人身侧,遮住了这幕。
    烛光打在被子上,泛着柔和的暖意。
    “不是说好了,若遇难处,早?与我递信,为何非逞到现在?”褚昉声音温温沉沉的,没想到陆鸢一出长安就将他嘱咐抛去九霄云外。
    陆鸢低下头,叹气说:“我以为我能处理,可没想到还是闹到了这步……”
    她歉疚自责,褚昉听得揪心,拥紧了她,“不怪你,我也没有怪你。”
    他只是恨自己还是没能让她心安理得地依靠。
    陆鸢要跟他说前因后果,褚昉道:“不急,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陆鸢一怔,“不合规矩吧?”
    她明白褚昉能放下朝事从长安过来已经不合规矩了,若再救她出狱,恐怕更加落人口实。
    “有甚不合规矩,还没定罪,你不是囚犯,只是候审,我来交涉,你别管那么多。”
    陆鸢道:“其实我多待几日无妨,我们一切按规矩来,至少态度是好的,不像那群闹事者,连正常的规矩都不走,在这方面,他们就已不占理了,不是么?”
    褚昉眉心揪了揪,妻子谨小慎微至此,只是想给他省些麻烦,想这事解决起来更容易一些。
    “阿鸢,别想那么多了,说到底这事因我而起,让我来解决。”
    若一个理字说得通,他的妻子根本就不会困在这里。
    陆鸢抿唇,看着他认真说:“你也不要这样想,夫妻齐体,我得了你带来的荣光,自然也要承受风险,虽说这麻烦是冲着你,可若不是我,他们也没有机会找你的麻烦。”
    褚昉看着妻子,目光柔和明亮,“是,夫妻齐体,你方才也听到了,孙府尹要请我赴宴,哪有丈夫美酒佳肴、妻子枯坐牢中的道理?”
    陆鸢还在犹豫,褚昉已经找孙府尹交涉去了。
    她在牢中待了四日,褚昉就来了。从长安到晋阳,他来得跟八百里加急一样快。
    陆鸢看着牢门方向,就在不多时之前,灯笼映照在褚昉脸庞上时,她以为是梦,直到他坐在她身旁,按着她脑袋贴过来,他身上带着的夜路的凉意驱开了牢中的阴暗。
    她才意识到,他真真切切来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大概率都会晚更,晚11点以后吧。再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第95章 不食烟火 ◇
    ◎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
    陆鸢出狱后被安置在一家官驿, 褚昉本该去赴宴,却迟迟不走,就站在旁边看着她梳洗。
    她这次来晋阳没想到会耽搁许多天, 没带换洗的衣裳, 身上穿的一直是一身袍子,之前在牢中左右不见人,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到了官驿,被褚昉冒火的眼睛盯着, 陆鸢便觉得哪哪儿都想遮掩住。
    他的目光太亮, 像烈日当空,而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那光自然全部聚在了她身上。
    被牢中黑暗禁锢了几日的陆鸢有些不习惯他眼中如此明亮的光辉。
    “不是要去赴宴么?”陆鸢催他。
    褚昉没有说话,抬步走近。
    概因他眼睛里过于灼烈的光,陆鸢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腰身抵住了圆桌, 而褚昉已到眼前。
    他轻轻按着她腰,问:“累吗?”
    陆鸢以为他体谅自己在狱中辛苦才有此一问,摇摇头,“不累。”
    “当真不累?”
    褚昉的手转移了地方,从腰后到了腰前, 扯住了腰间玉带。
    惯知他手下没轻重,扯坏过她好几件衣裳,陆鸢忙按住他手, 护着自己腰带, “我就这一身衣裳。”
    扯坏了没得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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