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坏的食物进了肚子,细菌和病毒也跟了进去,生病了怎么办呢?没办法呀,药太贵啦。”
米勒甚至顾不上胆怯了,他攥紧了手上的毛巾,瞪大双眼,完全无法想象那样的日子。
“那就只能继续干活,一直一直,到生命的尽头。”
“等走也走不动、站也站不起来了,他们就会躺在低矮的房屋里,透过砖瓦间的缝隙,贪婪地看一会一辈子都没有好好看过的蓝天。”
“然后草席一卷,烧个干干净净。”
沈呦呦的语调很轻,眼里漾着悲伤。
她静静地看向不知不觉间,已经泪盈于睫的米勒,轻柔地问:“你知道了吗?米勒哥哥。”
你的存在,是多么重要呀。
为什么怯懦、自卑、存在感低的米勒,能走到最后?
因为他愿意去找物美价廉的原料;
因为他能用最小的成本研发制药;
因为他虽然懦弱、缺乏勇气,被打一巴掌都不敢回手,但同样,也善良、无私,愿意为他人奉献自己。
这位未来的小英雄红着眼圈,磕磕绊绊道:“他们不应该死,我想救他们。”
“你可以,”沈呦呦鼓励他,“你当然可以。”
“你负责去救他们,我们负责保护你,”沈呦呦承诺道:“我不会让你的玩偶再变成毛巾了。”
米勒又一次傻住了,眼泪挂在他胖胖的脸上,被沈呦呦轻轻擦掉,“内向也没关系,胆小也没关系,不敢前进也没关系。”
“我们米勒哥哥已经够好啦!”她看着米勒呆呆的表情,噗嗤一声笑开,琥珀色的眼底流转着光芒,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信服力, “剩下的,只要牵着我就好了。”
她伸出手,主动牵住了米勒,歪着脑袋,“准备好了吗?”
米勒脸上满是泪痕,他不知道要准备什么,但他牢牢地握紧了沈呦呦的手。
“三——”
弗洛里安连忙也挤了过来,危机感十足地瞥了眼米勒。
“二——”
沈年头疼地看着三个小不点,干脆一把将他们三个抱了起来——好在有超能手环,否则他还真不一定能抱起米勒。
“一——”
所有的光源瞬间收起,地下七层的主控室内,一直严密关注着监控的贺赫猛地坐了起来。
负三层007号走廊的监控已经定住,定格的画面里,有一双直直看过来的琥珀色眼睛和……。
微微弯起的嘴角。
贺赫的胸口起伏,然后他不甘地看着系统最新计算出来的得胜概率——
1%
按照利益最大化,他现在应该马上退出比赛,潜伏一段时间,再伺机卷土重来。
毕竟他还有很多追求者和小弟,有系统在,他未尝没有重回巅峰的机会。
但贺赫不甘心啊!
他双目血红,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指甲硬生生抠断、抠裂,溢出鲜绿的血。
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远到贺赫已经忘记的过去,他曾是个赌.徒。
一个赌.狗,是无法抗拒梭.哈的魅力的。
哪怕明知道十赌九输,他仍然无法抗拒不劳而获的诱惑;
哪怕明知道这场比赛已经不可能赢,他依旧不愿意放弃。
概率,什么狗.屁概率?
不是还有百分之一吗?他可是天选之子!
最后赢的肯定是他!也只能是他!
贺赫无视系统,他打开保险,偏执而疯狂地按下了透着诡异血色的按键。
“滴——”
尖锐刺耳的警示音响起,贺赫却反而露出了笑容。
他紧盯着监控,双眼放大到极致,仿佛随时都会爆掉,哪里还有半分曾经的风度翩翩?
零星留在他直播间的观众——几乎都是被他蛊惑的追求者,全都吓坏了。
【……这是怎么了?】
【我、我有点怕,怎么一副家暴男的样子……】
【我觉得更像无路可走的赌.徒……贺赫这是怎么了?】
……
某座庄园内,女人的手指深深陷入床单里。
她面前的平板分成了两个屏幕,一个里面是贺赫,还有一个赫然放着沈呦呦的直播间。
她定定地看向画面里的贺赫,浑身发抖,眼泪不住地向下滚落。
好心疼……不,去死去死……好恐怖……都是沈年和那个坏种的错!……不不,呦呦是我的女儿啊……
要不是他们,贺赫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贺赫,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好恨,我好恨!
她脑子里各种混乱的思绪交杂,只能将手放进嘴里,死死咬住,鲜血淋漓。
我好恨,我好恨啊!
恨什么呢?女人不知道,她也不敢知道。
她依稀记得自己做错了很多事,也依稀记得自己对贺赫的感情……但她早已分不清,那其中是爱,还是深沉的恨。
这样的场景还发生在不少庄园、别墅、公寓内,她们或许没有顾姝陷得深,但沉没成本太多,以至于清醒也变成了一件坏事。
她们惊愕地看着直播,努力解释:“他风度翩翩、进退有度,像霸总小说照进现实……”
“他体贴、温柔、细心,会帮我抵抗父母,也会为我遮风挡雨……”
“他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从白手起家变成百万富豪,就是为了能配得上我……”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此时此刻,对上好友们怪异的眼神,再看看直播间里贺赫的丑态,解释的话语一噎,再也说不出口了。
直播间内,贺赫还不知道自己的追求者们已经全面反水,他丑态毕露,眼睛死死地盯着监控,喘着粗气。
这是……什么?
只见无数个小小的监控里,微弱的光点一道道亮起,仿佛连成了一条银河。
贺赫打开一个,放大,再放大……是萤火虫!
或者说,是带着奇怪粉末的萤火虫。
在那些萤火虫的努力下,冷冻舱明明已经打开,里面的人却完全无法动弹。
他们无力地躺在冷冻舱里,愣愣地看着那一个个努力飞舞的萤火虫,迟钝的脑子慢慢开始运转……
他们好像见到过这种生物,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一千年以前?
银盘升上天际,湖水清澈见底,大片的荷叶荷花坐落在湖泊里,有飞虫喊着“知了”,有飞虫提着灯笼……
这种提着灯笼的飞虫叫什么?
那些名称隔了太久太久,没有人想得起来。
但那动人心扉的一幕幕,那井喷式冒出来的鲜花,那百花争艳、漫山遍野、如火如荼……
那种被称之为“美”的东西,却在一点点地、轻飘飘地浸润这群人干涸的脑海。
以至于他们一时之间,竟然忘却了死亡。
贺赫看着这荒诞的场景,难以置信地不断切换着监控画面,眼底布满血丝与疯狂。
时空错位的眩晕感充斥着他的大脑,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还没有系统的时候……
输!又输!全输掉了!再借点,求你了,就一点点!借我周转一下!
但他已经有了系统啊!他明明已经成为了战无不胜的赌.神,怎么会又输了呢?
不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贺赫崩溃地捂住头,嘴里喃喃自语,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下一秒,“砰——!”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撞到监控墙上,玻璃碎了一地。
红光之中,一道肩宽腰窄的身影走了出来。
他有着清晰的下颌线,黑发软软地垂在漂亮的眉眼旁,表情却冷冷的,显得又乖又痞。
“喂!”青年踢了踢瘫软成一团的贺赫,也不唱歌了,哼笑道:“你知不知道……”
他特意拉长了语调,贺赫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毫不留情地又踹了一脚。
沈年动作狠厉,语调却轻快惬意。
“我想打你好——久啦,”他笑眯眯地感叹:“总算得偿所愿了。”
贺赫哪里受到过这种程度的辱没。
哪怕最落魄的时候,他也有姐姐和母亲帮忙吃苦;哪怕是最屈辱的时候,也有前仆后继的女人们挡在他的前面。
他从未彻底跌入过泥间,以至于一被暴打,顿时什么谋划不甘心的全都忘了,挣扎着只想按按钮退赛。
他一边伸手,一边怨恨地看着光彩夺目的沈年。
不过是个戏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中年穷!
然而沈年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