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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方才她不是还在舅舅家的府宅之上。
    怎得下一刻,又到自个的房中。
    刚才的画面好似还在眼前没有散去。
    姜皎一把扣住想要帮她拭汗蔻梢的手腕,往日娇柔莺啼的嗓音今个哑的不成样子。
    蔻梢一惊,将温凉的帕子贴近姜皎的面容,拭去鬓边水渍。
    “姑娘可有不适?不若奴婢先请个大夫来,今日的宴会先帮姑娘推掉?”
    “你方才,说什么?”姜皎垂眸,紧盯着蔻梢。
    蔻梢见姜皎糊涂的连时日都分不清,心头倏地一惊。
    老老实实先将姜皎的话给回道:“是您舅母喻大娘子的生辰,姑娘忘了?昨日云珮阁还送来上回您挑的首饰,莫不是忘了?”
    姜皎登时心中困惑,缓缓起身,乌黑如瀑的长发落在腰间,软银轻罗鹅黄的寝衣外被蔻梢搭上一件孔雀氅。
    坐在紫檀嵌螺钿的圆凳前,看着镜中自个。
    还是她自个的样貌,没错。
    桌上放着的,也是昨日云珮阁送来的首饰,只是其中一只,倒像是梦中那只发簪。
    她拿起一看,背后还有刻着“皎”字的暗纹。
    登时,她将发簪扔回托盘中。
    嘟囔一句,“梦竟如此地真实,但也不过是个梦罢了。”
    蔻梢原本还想问句姑娘说的什么,榴萼就端着铜盆从外间进来。
    一室风雪被隔绝在外,屋中火烛映照,衬得她容色晶莹如玉。
    榴萼半蹲在姜皎的身侧,将她雪白柔荑放进铜盆中,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道:“方才大娘子还托人来传话,说今日是姑娘舅母的生辰,请姑娘紧着些时间,一同过去用早饭。”
    姜皎侧头,手无意识拨动两下。
    榴萼看清楚姜皎眼下的乌青,还未询问,便听见自家一向是最开怀不过的姑娘重重叹口气。
    榴萼忍不住笑着,“姑娘还是头回这么叹气。”
    姜皎忍不住努嘴,“做了噩梦,醒来便只觉不快。”
    榴萼将她手擦净,又换上一只手放入玫瑰纯露中,“姑娘也说是噩梦,今日是您舅母生辰,这些不痛快的只当未曾存在。”
    只一瞬,姜皎又抬眼看向铜镜中的自个。
    是了,她如此貌美,梦中之事怎会发生。
    一切收拾妥帖,榴萼从端几将浸过香的银狐大氅拿起。
    姜皎看见,眉心跳动一下,终是将想说的话咽回去。
    站在镜前看着自个,便连进来做洒扫的仆妇婢女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眼眸中全都惊艳的模样。
    姜皎瞧见,带着这份好心情出门。
    等到前厅,一家子的人都已经到了,只留姜皎的位置还空着。
    父亲姜翃乃是当朝丞相,在官场上一丝不苟,回家也是如此,但只对一人有例外。
    下一刻,坐在姜翃身侧的姜酿忍不住说话,“姐姐来得这般迟,倒是让全家都等着。”
    姜皎按捺住想要开口的冲动,果然桌上有一瞬沉静,自家兄长与周大娘子同时开口,“住嘴。”
    姜皎的心情登时又好起来不少。
    姜翃瞧见这番模样,轻咳一声,“萤萤下次莫让长辈等得太久,况且酿酿只是小姑娘,懂些什么。”
    没理会父亲所说的话,姜皎在周大娘子的身边坐下。
    瞧见姜皎的模样,周大娘子亲手布菜放进姜皎面前的盘中。
    姜皎眉眼一弯,乖顺吃掉。
    周大娘子心底叹口气,她并非是姜皎的生身母亲,先大娘子产下姜皎体弱后离开,半年后又迎她进门。
    她自知继母难当,且还未出阁时家中人便有多番教诲。
    所以她对姜皎兄妹素来亲厚,从不做苛责那等下档次的事。
    只可惜她生的女儿是个糊涂的,偏生与她姐姐过不去。
    想到这,周大娘子又朝姜皎的碗中放至她爱吃的小菜。
    但姜皎胃口却不大好。
    也不知是否是被梦中场景恶心到还是怎得,皓白手腕在碗中拨动许久,真正送入口中的却少之又少。
    用完早饭,一家人便要各自出门。
    周氏先去马车之上,姜酿随着在后面。
    兄长放慢脚步对姜皎道:“今日军中还有事情,我便不一同去,你替我像舅母问好。”
    姜皎抱着兄长的手臂撒娇,“萤萤知道啦,但哥哥可要给萤萤买最好的首饰才成。”
    下一刻,兄长的话还没说出口,后头的姜翃先严肃出声,“像什么样子。”
    姜皎听后一阵酸涩,安静行礼后才朝马车上走去。
    习惯了不是,有什么可难过的。
    难受不过几息之间,上了马车后,不知是周氏同姜酿说过什么,一路都十分的安静。
    马车一路到了宁府的门前停下。
    宁家如今的掌家人哪是当朝的太尉,姜皎的母亲是太尉府的独女,家中一直是疼惜的,不想却还是亏空身子,早逝而亡。
    马车才停在宁府的门前,就有小厮上前来将轿凳给放好,殷切的冲着里头道:“周大娘子与表姑娘到了,我们家大娘子正念叨着。”
    周氏盈笑说:“是我们不好,来的晚些,让你家大娘子久等。”
    其实周氏心中门清,哪是来接她的。
    她冲着姜皎拍拍手,“今日是你舅母的寿辰,你们也许久未曾见面,你便先进去,我是最爱你舅母府上的梅花,今日也想饱饱眼福,你替我向你舅母问好。”
    姜皎乖巧笑着,挽上周氏的手臂,皓白如玉的手腕上赤金缠丝手镯从衣袖中落下,“多谢母亲。”
    姜酿在旁边又是一阵轻嗤。
    姜皎脚步未停,随着小厮的步伐直接离开。
    周氏警告的看着姜酿,“今后若是再对你姐姐如此,以后便不必随我出门,你只在府中祠堂待着就好。”
    姜酿刚想反驳,但周氏眼神扫过来,带着警告,只得唯喏点头。
    下一瞬,不知她余光瞧见什么,愤恨神情一扫而空,只剩下喜悦。
    在无人看见的暗处,姜酿冲着自个的婢女打了一个手势。
    姜皎一路由着婢子带至明间,今日宴席的主人喻氏坐在厅中等候多时。
    听见外头细碎的步伐,由着身边的妈妈将她给扶起,快步走至门口的地方。
    刚一出去,就撞见姜皎进来。
    姜皎恬声问安,“许久不见舅母,便是觉着院中的任何景色倒是不如舅母的半分。”
    仆妇婢女听见,都忍不住掩唇笑着。
    喻氏点着姜皎的额头,“一段时间未见萤萤,倒是嘴愈发甜起来了,今日是舅母生辰你才会来,若不是此,怕是这太尉府的门萤萤都瞧不上。”
    姜皎连连赔罪,“是萤萤不好,只是前些时日着实忙碌些。”
    一听这事,喻氏将姜皎拉至软榻上坐下,“崔侯爷是个不错的,崔端虽不经常露面,却也听闻是个极为妥当的人,萤萤可是想嫁的。”
    姜皎顿了一瞬,想到昨夜的梦,没直接回答,“还只在纳吉的阶段,舅母怎得知晓?”
    可这话在喻氏听起来就有些害羞的意味在其中,她用帕子掩唇一笑,“你同舅母还客气什么,前些时日侯府去你家提亲,虽说外头不知晓究竟是同谁,但你嫡母早就已经派人送信给我。”
    姜皎这才放心不少,她还以为,这事早已传开,好在崔侯府是个懂分寸的。
    两人说着闲话,外头的婢女来请,“大娘子,外头都已经准备好,老爷与少爷都已经在外间招呼着宾客,请大娘子也出去招呼女眷。”
    姜皎随着喻氏起身,两人一并朝外头去。
    一路穿过拱门,才到前头宾客设宴之处。
    姜皎与喻氏一并站在一起,多位夫人瞧见都前来客套说话。
    “许久未见二姑娘,今日一见真是出落得水灵。”
    “二姑娘的容颜,哪怕放在上京都是一等一的。”
    “二姑娘身上的银狐氅可是宫中才有的,想来定是姜公子受了赏,便给了自家的妹妹。”
    姜皎一贯听多这些话,后头倒是觉得有些无聊。
    昨夜的困顿现出来。
    借着转身的功夫,她用帕子掩唇打个哈欠
    榴萼贴心问,“姑娘可是倦了,要不去歇息片刻?”
    她刚想摇头,带着雾气的秋眸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小心避开人朝着后头的花园去。
    一瞬间,昨夜梦中的场景就全部浮现上来。
    她一把抓住榴萼的手腕,转身就要走。
    但看眼旁边的舅母,还有正站在这处的周氏,突然又停下脚步。
    若是现在离席,不知会引得多少人讨论。
    倘若惊到宴席之上的人,昨夜梦中事成真,便是让她也一并跟着丢脸。
    对着身后的蔻梢道:“你在此处等着,若是有人要去寻我,便先一步去后头九曲桥处的花园寻我。”
    蔻梢虽不知发生什么,但也是按照姜皎所说的点头。
    姜皎故作不小心一般地没踩稳,但很快稳住身形来。
    旁人都未曾瞧见这一幕,只有一直在她身边的喻氏道:“可是不慎跌了一跤,寻人看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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