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司南幽幽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为了缓和一下他们本就恶劣的关系,楚白赶紧改口道:“邢队说的对,他要起个大早只是为了锻炼,那他还能是我们的嫌疑人吗?”
邢司南没理会他的谄媚:“我更好奇的是,他的货是从哪来的?这是他到达越州后第一次出门。”他眯起眼,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了两下,“难不成……吴昌平是在外省进的货,再跑到越州来卖?”
“抓到以后问问不就知道了。”杨朔摩拳擦掌,很有要大显身手一番的意思,“邢队,兄弟们已经在路上了,就等您一声令下……”
是就地抓捕,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嫌疑人有极强的反侦查意识,贸然出手,很难保证不会打草惊蛇;但若是按兵不动,嫌疑人又很有可能利用时间差金蝉脱壳,再次消失在越州市茫茫的人海之中。
片刻后,邢司南缓缓开口道:“我和楚白去搜他的临时住所;杨朔,你和徐皎一组,务必要找到吴昌平今天的交易对象;再让齐桓带着人在小区门口蹲着,吴昌平一旦冒头,立刻拿下。”
这几个指令下的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充分展现了临平分局刑侦队支队长的精神与风采。楚白看着邢司南的侧脸,眉眼轮廓和他记忆里某些零碎的片段一点一点地重合了起来。
十八岁的邢司南,年轻的邢司南。
他本以为过去十年,那些记忆都该像是浸满了水的旧报纸,文字和图片都模糊不清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托失忆的福,他竟然奇迹般地回忆起了他大学时与邢司南相关的、屈指可数的几段经历,如同他如今的眉眼轮廓一般鲜明且深刻。
“姓楚的,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你早晚会害死你身边的所有人。”
“在想什么?”
楚白回过神,看见邢司南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正一错不错地看着前方的路——可见是在开车的间隙,争分夺秒地抽空关心了他一下。
“哑巴了?刚刚不还挺能说的吗?”
“……”楚白笑了一下,答非所问道,“我觉得你副驾驶旁边应该挂个标识牌。”
邢司南挑了挑眉。
“请司机勿与乘客攀谈。”楚白说完,低下头开始摆弄手机,“杨朔把嫌疑人的详细地址发过来了,华侨新村12栋3单元506室,房东在楼下等我们。”
邢司南纳闷道:“他怎么有你联系方式的?”
“系统里查的吧,”楚白摆弄了一会儿手机,尽量一点不带情绪地把手机屏幕展示给邢司南,“杨朔还把之前那起案子的卷宗发给我了。”
邢司南:“……”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是从面部表情推测,他应该在心里把杨朔连同其祖上十八代都挨个亲切问候了一遍。
楚白收回手机,指指前方的挡风玻璃,友善提醒道:“好好开车。”而后低下头,开始专心致志地浏览起杨朔发过来的电子卷宗。
案件发生在今年三月,是一起由毒品引发的故意伤人刑事案件。嫌疑人杨某和连同其他四人在某小区出租屋内聚众吸毒,因金钱纠纷和毒品幻觉,杨某从厨房找来菜刀,对其余四人进行追砍,共造成一人重伤,二人轻伤,性质极其恶劣。
案发后,嫌疑人杨某为减轻处罚量刑,积极配合警方的各项调查工作,并提供了卖家的信息和联系方式。临平分局警方根据线索顺藤摸瓜,牵扯出了一个以越州市为主要活动区域的贩毒团伙,并顺利将其中的几名主要成员抓捕归案。
然而,在进行收尾阶段的抓捕时,一名毒贩通过手机传递消息,致使贩毒团伙的几名核心人物成功逃脱,而这次出现在越州市的吴昌平便是其中之一。
楚白一目十行地扫完笔录和报告,十分笃定地下结论道:“所以我们就是来擦屁股的。”
邢司南“呵”了一声:“我冒昧问一句,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还没被人掐死的?”
“大概是因为他们的心地都十分善良。”楚白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继续往下翻卷宗,“根据已有的口供来看,这个贩毒集团的结构十分严密复杂,不仅分了好几个层次,而且下线只能联系到他上一层的上线,因而给嫌疑人逃脱争取了不少时间。”
“以及,关于售卖的毒品究竟来自于何处,似乎也并没有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已经抓获的几名嫌疑人对此的口供高度一致,均声称自己是从上线处获得。至于他们的上线从哪里搞来的,他们则一概不知。”
“怎么?”邢司南在人行道前踩下刹车,“你觉得他们是在撒谎?”
“现在还不好说。”楚白笑了一下,“邢队。”
邢司南“嗯”了一下:“怎么?”
“导航显示,你应该在前方路口左转。”
“……”
“你现在在直行车道上。”
“……”
“直行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会比左转多绕五分钟的路……”他话还没说完,邢司南干脆利落地一打转向灯,而后一记猛龙摆尾,将车开到了左转车道上。
“……”楚白鼓了鼓掌,真诚夸赞道,“车技不错。”
在邢队超乎其神的车技下,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一个有了些年头的拆迁安置小区。邢司南按照保安的指示找到了12栋,楼下,一名大约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正揣着双手,在阴影处焦急地来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