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死心,还绕路去六王府看了眼,只是见六王府也围着一圈士兵后,只得放弃离开。
六王爷两条大长腿倒腾的飞快,跑的过程中还不忘在两边的摊子上掏些吃食揣怀里,好在城门之下没有重兵,六王爷顺利的逃了出去。
然后便是马不停蹄的向城外跑去,六王爷虽脚程快,用双腿却也快不到哪儿去,跑出两里地,六王爷觉得这该差不多了吧,然后远处农民种地时的一声吆喝,锄头深深扎进了泥土里,惊弓之鸟便是如此了,他吓得一激灵又跑了起来。
到了晚上,在躲在树后头看见一群黑衣人呼啸而过后,六王爷愈发觉得还是得跑,跑,跑的越远越好!
是以赶了三日的路后,六王爷恰巧看到路边一个树叶坑里那血呲呼啦的人,差点没吓厥过去,可下一息,他又看见了那血人手里握着的苹果。
六王爷饥渴的舔了舔嘴唇,终于走了过去,他虽带了干粮,却已经几日没喝水了,眼下这苹果正好能给他解渴。
看那血人没动静,六王爷飞快的伸手将那苹果掏了过来,咔嚓咬上一口,酸甜的汁水在口中四溢,精力都更充沛了。
咔嚓咬上第二口的时候,那血人却“活”了过来,嘴里喊着:“水……水……”
六王爷一惊,看向自己手里的苹果,有那么香么?
到底是从他手里掏来的苹果,六王爷忍痛,还是分给了他——一小块。
不过果子不够,干粮他带的可多,于是客气的掰开血人的嘴朝里塞了一大把,将人呛醒了。
有了伴,六王爷终于耐不住连日的寂寞,迫不及待的向他询问道:“你知道京城宫变了吗?哎呀在柴房里醒来可给我吓的,你不知道我跑出来有多不容易!也不知道我娘子儿女如今如何了?诶,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又是谁,为何会血呲呼啦的出现在了这里?”
信使听着一长串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又晕过去,虚脱的答自己是被叛军追杀才受了重伤在这里,至于为何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坑里,大约是他的同伴做的。
“哎呀,你这朋友缺大德啊,给人活埋了,”六王爷一拍大腿,“犯贱吗这不是?!”
信使抿了抿嘴,觉得还是不将他同伴的身份说出来比较好。
六王爷逃命时想的倒是周到,出城前还去医馆撸了一堆瓶瓶罐罐,此刻倒是给信使派上用场了。
托这些瓶瓶罐罐的福,信使的命算是保住了,可食物也快没了,六王爷便自告奋勇出去打猎。
别看六王爷看起来不咋地,抓兔子、打果子却是一绝,而信使会生火扎帐篷,两人就这般在树林里岁月静好的养起了伤。
信使伤口一直未大好,两人与世隔绝也不知道宫变已经完结了,于是便一直在林子里住着。
一直到卫瑜想起六王爷不见了,杜将军派兵去找他,而后小兵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六王爷身上围着兽皮——衣裳拿去扎帐篷了;
六王爷手里拿着木叉——正准备去打野物。
总之纯纯一个野人。
人没事就是万幸,两人回来后,信使立即被拉去给太医检查,而六王爷精疲力竭,狠狠栽倒在床上睡了场大觉。
太医诊断后摇头道:“这箭虽未插入心脏,已是万般幸运的事,可到底对身体造成了伤害,后又没有及时的诊治,小兄弟这命是保住了,只是以后身子会弱些,若好好养着,寿数可与旁人无异。”
信使闻言又庆幸又失落,没有后遗症是万幸,可身子变弱了,这军也就参不了,他还是想念在军营中的日子,虽他只是一个小卒,那每日操练时热血沸腾的感觉却也令人着迷。
卫瑜见此安慰道:“在军中也不一定要上战场啊,总有不用杀敌也能同大家一道演练的职位,比如,比如……”
她朝顾珏抛了个眼神,后者立即接收到,从善如流的接口道:“我看你的马术不错,在军中做一个马术师傅就不错,在战场上马术好也能争取不少时间,杜将军,你说是不是?”
杜将军觉得此法可行:“你说的有理,那便这么办吧。”
没想到这回不仅不用离开军队,职位还朝上挪了挪,以后军中士兵见到他可都要喊一声师傅,信使,阿不,祁生高兴极了,忙谢过几人。
战后琐事大约忙了一旬时日,再然后,便是关于此战的封赏。
参与此战的将士们不必说,小功赏金银,大功赐军功、升官职,负责调兵的赵问直接升了一个中尉,这会儿高兴的嘴角都要裂开到耳根。
大臣中,盛大人、陶大人等都有功,文臣的官位不好因为此事随意挪动,便赏赐了许多金银财宝外加御用之物。
大学士格外厉害,只身解救了人质,皇上还多赠予了他一封描述他功劳丰厚、称赞他武学造诣的圣旨,放在家中可谓是光耀门楣,于是合不拢嘴的人又多了一个。
其他大臣都羡慕死了,但是只能怨自己,没有大学士那样肌肉啊,于是无形之间,一股文臣练武的潮流在京城中流传开来。
皇子中,二王爷有功,皇上赐了他许多金银珠宝,外加一摞的孤本,十二皇子年纪虽小却杀敌神勇,取了敌方先锋的首级,晋封为王爷,赐居十二王府。
再然后,顾珏倒是真被封了一个将军,虽是最末级的少将,可年方二八的少将,却已足够光耀门楣,从没有人能在如此年轻的年纪便能依靠自己战功赫赫当上少将的。
老荣威侯高兴的不得了,要不是如今不合适,他都想要设宴请客来显摆显摆了。
卫瑜这回的功劳可大,可以说是大过在场的所有人,若是没有她冒着危险出宫去送虎符,那也就没有之后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磅礴大气的金銮殿中,各位皇子们站在最前端,朝臣们分立与两边,卫瑜站在朝堂的大殿中央,她亦是大卫开国以来,第一个站上朝堂的卫氏女子。
李公公笑呵呵的看着她,随后面色稍稍收敛,摊开手中明黄色的圣旨,唱和道:“长乐郡主接旨。”
卫瑜抓着裙摆,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长乐郡主,六王爷之女,朕之孙女,知书识理,贵而能俭,无怠遵循,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朕甚喜,身为大卫皇室女,勇送虎符,救驾有功,着封为宁国长乐永嘉庆阳公主,赐尔金册,谦以持盈,益笃兴门之枯,贵而能俭,永垂宜室之声,勿替令仪,尚缓厚禄,钦此——”
卫瑜在众皇子与朝臣欣慰的目光下拜下谢恩:“长乐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上其他人也纷纷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含笑抬手。
有封赏,便会有处罚,九王爷谋权篡位,囚禁皇室,带兵入宫,勾结外国,数罪并罚,被褫夺了王爷的位子,贬为庶人,并被赐下一壶毒酒。
众人说起此事却还道皇上仁慈,毕竟做出了这种事,便是将他五马分尸或凌迟了也不为过,眼下不过一壶毒酒还能留下全尸,那九王爷就偷着乐去吧。
九王爷离世在京城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大家都嫌他晦气,不愿提起此事,再过两月风平浪静,就差不多将人彻底抛在脑后了。
一切尘埃落定,京城再次传起了顾少将军与长乐公主的佳谣,一个是威风凛凛奋战沙场,将敌国打的落花流水的年轻少将,一个是巾帼不让须眉,勇送虎符的卫国公主,这两个人,多配呀!
有人说了:“我就知道那顾少将军是个好的,这回叛贼攻城失败可有他一份功劳呢!”
这人是先前说顾珏性格顽劣,难当大任的。
有人接话:“可不是么,我打小就看这孩子行,日后是能做大将军的料,可不被我说中了。”
这人是之前说顾珏整日在京城混日子,日后长大定是纨绔之首的。
还有人说:“长乐公主可真是吾辈女子的楷模啊,敢在叛军猖狂的京城中潜出城外送虎符,谁敢像她那样呢,当真是巾帼英雄!”
这是个贵妇人,先前看不上卫瑜,觉得她性子跳脱,难登大雅之堂的。
殊不知到现在为止,卫瑜想到从李公公嘴里吐出的那一句句圣旨中的形容词汇还是想笑。
怕是她从小到大被夸的词儿都没有那一日的多。
那一卷长长的圣旨上,大约只有那一句“勇送虎符,救驾有功”是真的在说她吧?
如今满京城都是讨论长乐公主与顾少将军的人,两人成了京城的红人,显然这个热门话题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消下去了。
虽说六王府与荣威侯府早有结亲的意思,但这不是还没有吗,是以这段时间踏进两府门槛的媒婆激增,谁不想与这两位京城新贵结亲呢?
就在这时候,两府终于放出了结亲的消息,京城众人扼腕叹息,不过更多的人是恭喜这郎才女貌的两人。
他们这结亲太过突然,就是一些同他们关系好的朋友也是才知道,其实是六王妃与荣威侯夫人觉得那些媒婆太烦了,不若想个法子堵了她们,结亲这个法子就不错。
放出这个消息时他们也没想过要问两个孩子,反正做娘的知道他们早就互通了心意,结亲又不是成亲,这消息放了就放了,都是早晚的事。
于是顾珏和卫瑜就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迫公开了,还被朋友们埋怨没有义气,要定亲也不提早告诉他们,不声不响整个京城都知晓了才轮到他们。
这事卫瑜和顾珏实在是冤,为了平息朋友们的怒火,两人只能亲自认真为他们挑选定亲宴的礼物。
按照卫国的习俗,定亲宴可办可不办,若是要举办的话,双方需要向对方前来参加宴会的亲友赠送礼物,用大白话说,就是你送我姐妹礼物,我送你兄弟礼物。
可是第一件就叫他们犯难了,按血缘来说,顾珏与顾悦是兄妹关系,按关系来说,卫瑜与顾悦是从小到大的手帕交,所以这顾悦的礼物,该由谁来送?
两人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后决定送一对镯子,你送一只,我送一只,组合起来就算一对儿的那种。
然后算其他人的,康王,十二王爷,十三皇子,晴王……算下来,倒是顾珏比较吃亏了,卫瑜他们家人多。
对此,卫瑜嘿嘿一笑道:“我们家是个大家庭……”啪叽被顾珏捏住脸。
虽然除了一些亲近的亲戚朋友,其余人的礼物准备统一的就可以,但这仍旧是一场不小的工作量。
好在朋友们嘴硬心软,到底看不过他们两颗小白菜地里忙,最后纷纷过来帮助他们挑选礼物,康王、顾悦、十二王爷都来了,卫瑜连忙叫顾珏先去将门堵上,她要先将给他们的礼物藏好。
几个朋友懂事的没有多问什么,自觉的坐下就帮他们开始参谋,卫瑜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叫山竹去厨房端了几盘子糕点过来。
今日有十三皇子最喜欢的山楂糕,卫瑜随口问道:“十三皇叔怎么没来?”
十二王爷回她:“贵妃如今腿脚不是不太好走了么,今日是太医复诊的日子,十三弟要在明华宫看着,晚些走时我将糕点带些给他就是。”
十二皇子经历了一战,如今成熟了不少,不过在他们面前还是看不出与曾经的差别。
将父母辈长辈的伴手礼都定下后,他们歇了一口气,而后继续要定祖父母辈的,这时欢儿拿出一包东西借了卫瑜院子里的小厨房去煎。
康王随口问了一句:“出门还随身带着,什么好吃的,一会儿分我些。”
顾悦掩着帕子笑:“安胎药也要吃?”
“什么?!”
众人都惊掉了手里的东西。
又听到顾悦已经两个月的身孕了,卫瑜生气:“那你还来,一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顾悦只是笑,反正下次该来还来。
一桌子人忙活了两日,总算将事情都做完,顾悦还想找她说话,卫瑜是说什么也不肯叫她来了,麻溜的就把自己打包进了孙府,留下顾珏第二天在空旷的景梨院前满心幽怨。
见到后卫瑜紧急给他顺毛,嘴里哄道:“月底定亲宴不就能看到了吗?”
无事一身轻,时间过去的很快,终于到了月底,两府中宾客云集。
定亲宴是要在男女方家中都各摆一桌席面的,按照规矩,卫瑜的亲戚朋友要去荣威侯府赴宴,而顾珏的亲戚朋友要去六王府赴宴,寓意熟悉一下互相的亲戚,不仅如此,中午那一顿,卫瑜和顾珏要在六王府待客,到了下午那顿,两人就该挪到荣威侯府去了。
一整天下来,两人不仅没怎么吃东西,凳子也没沾到几回,还要全程与宾客你来我往间谈笑客气。
虽结束时众人特地离开的早了些,好留些时间给这对准新人说一些体己话,可两人累的够呛,回屋后就是一个坐凳子上、一个趴在软榻上的大动作。
好一会儿他们缓过来,这才有空说话。
“好在是我嫁过去,不是你嫁过来。”卫瑜坏心眼的笑,“婚宴那日我只需当个娃娃在婚房里坐着就好,你可还得再来一回。”
“哦?”顾珏含着笑,起身坐到卫瑜身边,“阿瑜倒是有远见,如今刚定亲,却已经想到洞房了。”
“干什么干什么,”软榻本就不大,卫瑜被他挤的没位置,只好蜷缩起双腿,瞪他一眼道:“我说的重点是这个么,是你自己想多了!”
可卫瑜自己不知道,她现在脸上红扑扑的,瞪人的时候眼里含着水,一点也没有威慑力。
顾珏眼神微暗,轻笑一声直接俯身下去。
卫瑜见他今日都反常的不与自己争辩,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看着对方好看的面孔与自己越来越近,她面色酡红的软声问到:“你做什么?”
回答的声音断断续续被揉碎在唇齿厮磨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