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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莫要说这种晦气话了!”
    钱嬷嬷连连打断太子妃未说尽的话语,看着眼前自己从小奶大的姑娘,认真道:
    “主子,老奴觉得咱小阿哥出身不凡未来必定是个有造化的主儿,更何况万岁爷嫡长孙、太子爷嫡长子,这身份是何等的顶天尊贵呀!小主子有衔玉而生的名头,万岁爷肯定会把大孙子给当成眼珠子看顾,这宫里只要万岁爷上心了,哪个胆大的龟孙子敢冲着咱小阿哥伸爪子啊!”
    瓜尔佳氏没忍住被自己乳母的话给“扑哧”一声逗乐了,连连笑着颔首道:
    “嬷嬷说的话也有道理,不过咱也不能全依赖汗阿玛,你也要叮嘱一下咱们的人,平日里一定要小心照料这孩子,莫要让人钻了空子。”
    “此外,还要去调查一下我这次早产的原因,我总觉得里面有猫腻,从储秀宫中出来我就觉得肚子微微有些疼,不太对劲儿。”太子妃素手微攥,敛眉道。
    “晓得了,主子喝点牛乳再睡一会儿吧,要不然过会儿咱小阿哥又睡醒哭着要喝奶了。”
    瓜尔佳氏接过谷雨递来的牛乳,几口饮尽,没过一会儿又精力不济的睡着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窗外天光大亮,雨水又变得紧乎乎了起来,青石板宫道上溅起许多雨花。
    除了仍旧躺在内室中安然睡觉的母子俩,整个紫禁城都变得忙忙碌碌了起来。
    喜获爱子的胤礽躺在前殿的大床上,激动的翻来覆去一整夜都没睡着。
    康熙躺在龙床上盘了大半夜的帝王绿玉石,穿戴整齐去上早朝时,还是精神抖擞的,这更加使得他认为大孙子衔的“玉石”是极为难得的养身子好玉。
    第4章 顾氏穗兰
    目前上早朝听政的皇阿哥,只有五位,五阿哥胤祺是年龄最小的。
    一场瓢泼大雨解了京城的干旱,一个伴有异象而生的嫡子也给东宫增添了更多底气。
    一夜倏忽而过,文武百官消息灵通的也知道了东宫产下嫡子的好事情。
    穿着官服的众位朝臣瞧着站在最前面身穿着杏黄色圆领袍的太子爷笑容满面、如沐春风的喜庆模样,又看了看面无表情、气息低沉的大阿哥,两兄弟一个笑脸,一个黑脸,对比极其鲜明,使得官员们不由在心中连连咂舌:果然命运这种事情真是玄之又玄啊!比起儿子缘,大阿哥明显女儿缘更重些。
    除了乐于吃瓜的朝臣们以外,从小结巴说话不利索的三阿哥胤祉也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瞄了瞄两位情绪对比极其鲜明的哥哥,不由在心底遗憾叹气,他福晋董鄂氏的头胎与大嫂伊尔根觉罗氏肚子里的第五胎是一前一后怀上的。
    身为皇上立住的第三个儿子,胤祉自然也馋嫡长孙的名头,眼瞅着再过几个月他福晋董鄂氏就要生产了,偏偏太子妃赶在前头生下来了一个有福气的麒麟儿,嗐,这可真是一步慢、步步慢啊!
    站在三阿哥身旁的四阿哥,年仅十八岁就已经拥有了一张高冷的面瘫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住在南三所的他也亲眼瞧见了昨天下午东宫上方出现的天气异象,胤禛抿着薄唇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太子的俊脸,继而又垂下细长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四个优秀哥哥的衬托下,排在最末尾的五阿哥就显得不太出彩了。
    作为从小被太后娘娘琪琪格抚养长大的皇子,五阿哥胤祺除了蒙语说得流利外,满语、汉语学得稀巴烂。
    初入朝堂的满洲少年,脸上自带憨厚可亲的笑容,瞧见自己汗阿玛投来的目光了,立刻将脑袋垂下来,生怕被圣上点名当朝评论费脑子的政事。
    高高坐在龙椅上的康熙将下面五个儿子和众位朝臣的神色尽收眼底,瞧见与纳兰明珠并肩而站的索额图一张老脸笑得都皱成菊花了,那模样仿佛昨日是他曾孙子生出来了般!康熙的嘴角不由抽了抽,摩挲了几下手中大孙子衔的玉石,淡声开口道:
    “现在开始上朝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前朝纷繁复杂的政事影响不到毓庆宫中连人脸都看不清的小奶娃。
    刚刚出生的小婴儿是最不好带的,饿得快,拉得快,还不会说话,只能用哇哇哇的大哭声来表达自己的需求。
    短短一上午的时间,黔砻就喝了两次母乳,被奶嬷嬷换了好几回尿布。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不太在意了。
    黔砻从被奶嬷嬷拿着柔软帕子擦屁屁的羞耻,到摆烂彻底不想自己如今的尴尬情况了,饿了就哼一声,尿了就哼哼两声,拉粑粑了就哼哼三声。
    育儿经验丰富的奶嬷嬷们很快就找到了小阿哥的生理规律,纷纷惊叹,东宫小阿哥真是好带啊。
    作为太子妃心腹的钱嬷嬷和谷雨更是对不吵不闹、吃饱了就攥着小拳头、呼呼大睡的小主子稀罕的不行。
    午时初,窗外大雨减小,胤礽在御书房里帮助自己汗阿玛处理完不重要的奏折,谢绝了帝王的御膳,宛如一阵风般带着自己的贴身太监何柱儿脚步急促地冲回毓庆宫。
    仁孝皇后留下来的老人顾嬷嬷瞧见太子一走进毓庆宫后殿大厅就火急火燎的往太子妃坐月子的房间内走的模样,她忙满脸堆笑的上前伸胳膊阻拦道:
    “哎呦!老奴的太子殿下啊!昨个儿老奴不是已经给您说了吗?产房、月子房都是不干净的地方,您身份尊贵是万万不能进去的,容易沾了晦气。”
    胤礽听到顾嬷嬷的话,宛如迎头被泼了一盆凉水一般,急着去看宝贝儿子的火热之心瞬间就微冷了下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昨天他被自己的奶嬷嬷拦住不让进收拾好的产房,今日竟然又被拦住了?
    站在储君身后的何柱儿也不满地抿了抿唇,太子爷为了进后殿看小阿哥和太子妃,特意在前殿里换了一件干净舒适的常服,就是避免把从外面沾上的脏东西带到月子房里,这么用心的小细节,顾氏倒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啊!指挥着主子做事?这老婆子的心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对于顾氏的固执阻拦,胤礽心中虽然不高兴,但想着眼前之人不仅是从小照顾他的奶嬷嬷,还是自己皇额娘的乳母,还是好脾气地笑道:
    “嬷嬷,没事儿,孤就进去看看璃安和小阿哥,不碍事儿的,今个儿在御书房里汗阿玛为那小不点选定了大名和乳名,孤想进去给太子妃说一声。”
    听到储君这话,顾嬷嬷脸上的笑容有些隐隐挂不住了,她实在是没想到,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太子还是执意要去月子房。
    想起多年前,太子还是三头身的小奶团子时,对她的话不说百依百顺,也是大多数都认真倾听的样子,再对比如今大婚后越来越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儿的模样,顾氏心中莫名有些慌,眼皮子都忍不住重重跳了跳。
    这时,穿着一身青色旗装的谷雨刚巧就端着放有脏尿布的铜盆从内室中走了出来,一眼就瞧见了拦着太子爷的顾嬷嬷,她忙笑着上前开口道:
    “太子爷回来了,主子已经睡醒了,小阿哥也刚刚喂完奶,正躺在摇篮小床里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珠子四处乱瞅呢。”
    听到谷雨的话,胤礽迫切想见妻、儿的心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抬脚绕过顾嬷嬷嘴角上扬、高兴地大步往内室走。
    何柱儿也跟着转身,快步走出后殿到前殿忙活东宫的事儿了。
    被一个小丫头当众下了脸面,顾嬷嬷的脸色瞬间就不太好了,不禁皱着眉头、怒瞪了谷雨一眼。
    瞧见顾嬷嬷冲她甩脸子的模样,谷雨装作没看见,仍旧笑脸盈盈的冲着顾氏微微俯了一下身子。
    看到谷雨毫无惧意的落落大方反应 ,顾嬷嬷不满的在心中暗骂一声“贱丫头”,就扭着圆腰、板着脸疾步往外走。
    看着顾氏离开的背影,谷雨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收了,不由在心中叹气道:
    顾嬷嬷还真是凭着自己的“老资格”在毓庆宫中作威作福惯了,十几年下来,还真把自己给当成半个主子了啊。
    ……
    “真是气死我了!”
    顾嬷嬷走出后殿门径直来到了宫女、嬷嬷们居住的耳房区域。
    待她推开一间装潢不错的耳房门,瞧见坐在屋子中气质淡雅、保养不错的中年女人后,立刻边往女人身边快步走,边带着火气怒骂道:
    “穗兰,咱现在的日子过得可真是憋屈死了呀!自从去年太子妃嫁入东宫后,我就发现咱俩人在这毓庆宫里说话真是越来越没份量了!”
    “你都没瞧见,刚才我在后殿里与太子殿下说话时,太子妃身边那个大丫头都能不顾尊卑的抢我的话茬了!咱俩要是再不想想法子,我看过不了多久这东宫管事嬷嬷和管事姑姑的头衔就要让给那钱氏和谷雨那犟嘴死丫头了!”
    名为穗兰的中年女人瞧见身旁老嬷嬷怒气冲冲的模样,她不急不慢的拎起桌面上的茶壶给顾氏倒了一杯茶水,摩挲着手中的茶盏,叹气道:
    “嬷嬷说的话再理,当年咱俩一个是仁孝皇后的乳母,一个是管事大宫女,仁孝皇后仙逝托孤时,还特意把包在襁褓中的太子殿下托付给咱俩照顾,当时太子殿下小,咱俩可以管着储君身边的事情,如今一晃眼就二十多年过去了,这毓庆宫中有了正经女主人,咱俩这手里的权力不就应该得交出去吗?”
    穗兰低头抿了一口端在手中的茶水,瞄了一眼顾氏的老脸淡淡说道。
    听完穗兰的话,顾嬷嬷长着皱纹的脸皮子都肉疼的抽了抽,她何尝不知道这道理?可在太子殿下未大婚前,东宫中一应杂事俗务可都是经过她们这两位元后身边老人的手处理的!
    在这一方煊赫的宫殿里,体验过一呼百应的美妙权力滋味,放下哪是轻松的事情啊?
    “我觉得太子妃现在还是太年轻了,这东宫的事务如此多、那般杂,太子妃眼下还有小阿哥要悉心照顾,单凭着她身边的那几个人,能办成多少事儿啊?”顾嬷嬷不甘的皱眉撇嘴道。
    “呵——”穗兰将端在右手中的茶盏放在嘴边挡着,冲着坐在身旁的顾嬷嬷敷衍的勾唇笑了一下,继续风轻云淡地说道,“嬷嬷,太子妃带进宫里的人都是她自己的亲信,如今人家女主人就是摆明了不愿意用咱这些老人,你又有什么办法呢?难不成还真要腆着脸去夺权吗?”
    顾嬷嬷闻言扭头睨了穗兰一眼,看不明白穗兰的真实想法,老伙计这是打定主意真的不准备再往自己身上揽权了?
    第5章 弘晞金团
    当年先帝顺治爷当政时,仁孝皇后的玛法——赫舍里·索尼被睿亲王多尔衮排挤到盛京为太宗皇帝看守陵寝。
    身处政治漩涡中的索尼,为了避免家族出风头,特意为自己的嫡长子噶布喇和庶三子索额图娶了普通大臣家的姑娘。
    前者娶的是舒穆禄氏,后者娶的则是尚未发迹佟图赖的庶长女。
    顾嬷嬷最早就是跟着舒穆禄氏从没有底蕴的普通大臣家出来的陪嫁丫鬟,后来有幸成为了仁孝皇后的乳母,好福气的喂养了一国之母,而穗兰却是凭着自己的能力,从名不见经传的坤宁宫小宫女一步一步成为仁孝皇后离不开的心腹的。
    两者对比鲜明,顾嬷嬷深知穗兰虽然比自己年龄小,但心机、手腕、脑子都比她要好太多了。
    面对如今的憋屈境地,她实在是找不到破局的好办法了,只好舔了舔嘴唇,探着身子将两鬓斑白的脑袋凑近穗兰,压低声音讨好道:
    “兰子,你给姐说说,现在咱怎么才能重新将这东宫手中的管事权力收回来啊?”
    “眼下这东宫里的人大多数都开始听那钱氏的话了,老姐姐我啊可真是不比从前了,想要找个小宫女端茶倒水都找不到贴心人了,你快给老姐姐想想办法,姐姐我和你姐夫绝不会亏待你的。”
    “唉”,瞧着顾氏对她挤眉弄眼的模样,穗兰“砰”的一下子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面上,双眼目视着顾嬷嬷无奈摇头道,“嬷嬷,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啊。”
    “咱私下里腆着脸,说句大不敬的话,民间俗话常说,这娶了媳妇忘了娘。太子殿下大婚了,明显更亲近太子妃,偏偏前段时间后宫中唯一能当咱殿下半个长辈的平妃娘娘也病逝了,这紫禁城中的人都是看碟子下菜的势利眼,太子妃娘娘被太子看重,她身边的人不就更加吃香嘛!”
    “我觉得啊,咱也年纪大了,还是放平心态过日子吧,凭着咱俩的老人身份以及照顾太子长大的情分,皇上恩重他的奶嬷嬷,太子殿下有样学样也不会亏待咱们的,嬷嬷也看开些吧。”
    顾嬷嬷看到自己都求到这份上了,穗兰还是自顾自地说这些没营养的放屁话,她脸色沉沉的抿唇,半晌都没有再吭声。
    穗兰瞥见顾氏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嘴角微不可见的弯了一下,然后又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边小口抿着,边轻声随口道:
    “咱东宫小阿哥昨天出生时可真是享尽了风头啊!”
    “啧啧!衔玉而生,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是头一遭碰上这种奇幻的事情,能好运做小阿哥奶嬷嬷的人,想来后半辈子可真是不用发愁了啊,果然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呐。”
    顾嬷嬷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刚刚脸上挂着的苦恼神情也立刻消散了。
    她没有开口说话,反而是“唰”的一下子从椅子上起身,笑着用手拍了拍穗兰的肩膀,顶着老伙计一脸困惑的样子,扭着丰腴的身子,脸上带笑、嘴中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转身往耳房门口快步走去。
    待“砰”的一声耳房门从外面被人关上后,穗兰脸上做出的困惑模样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独留下桌面上的两杯温热茶水散发出了满室的清香。
    ……
    与耳房离得不算太远的太子妃月子房内,此刻气氛温馨的紧。
    头戴抹额的瓜尔佳氏靠在架子床的床头上,右手捏着针线给儿子做着虎头帽,不时瞧几眼身穿淡青色常服的太子爷。
    一炷香前,胤礽来到月子房内,立马将躺在太子妃身边,吃饱喝足、昏昏欲睡的小奶娃抱了起来,紧跟着就低头对金黄色襁褓高兴地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包在襁褓中的黔砻瞧着眼前模模糊糊的男人,也知道这是他此生的亲爹。
    听着亲爹口中叽里呱啦的话,黔砻不由戴上了痛苦面具,听不懂,实在是听不懂啊,他真不知道亲爹口中说的鸟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哈哈哈哈,璃安你瞧瞧,孤怎么觉得这小不点像是嫌弃我了似的,还不耐烦地皱了皱小眉头,把眼睛给闭上了。”
    时刻注意宝贝儿子脸上表情的胤礽瞧见黔砻的小动作,立刻像是个好奇宝宝般,将怀中的襁褓往太子妃跟前凑,一脸惊奇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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