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樱柔若无骨地依靠着紫鳶,软语裁春雪,问道:「对了,靳大人为什么会带你过来?」
紫鳶鬟低片云绿,眉敛远山青,抿唇道:「是我哀求他的……」
眠樱合上美眸,像是无可奈何地道:「你下次别招惹他了,还有,刚才你贸然离开靳大人,实在太危险了,万一尚有馀匪,你一人要怎么应付?」
「要不是你一言不吭就不见了,我……会招惹那个活阎罗吗?哪怕遇到匪人,我也就认命了,我总不能拋下你的。」紫鳶忽然停下脚步,黛浅妆残,泪水清如秋露脸边倾,委屈地道:「我明白的,因为你要是跟我说,我就不许你冒险了,偏偏我没有你这良马见鞭影而行的本事,老是蝎蝎螫螫,不能代替你被他们掳走,给靳大人留下线索。」
紫鳶闷闷地擦着泪水,泪水却是愈擦愈多。他久经调教,一顰一笑,哪怕落泪也是调教得足以勾起男人的情欲,现在却哭得活像吃不到糖的小孩子,连鼻涕也流出来,哪里还有名妓的风采。
眠樱长长地叹了口气,终究是握着紫鳶的手,说道:「不,紫鳶很好。」
紫鳶心里温澜潮生,胭脂淡抹微酣醉,表面上却鼓起嘴道:「哪里好?」
眠樱欲绽似含双靨笑,更是柔情媚态,说道:「哪里也好,不过再哭下去就成了花脸猫,那就不好了。」
薄云淡日,面逐落花风荡漾,柳重烟深,绣地残英,雪絮散漫轻飞,紫鳶回头看着眠樱,二人相视片刻,紫鳶总算破涕为笑,作了个鬼脸。
回到枫丹后,靳青嵐派了大夫给眠樱医治,多亏眠樱受的只是皮外伤,还有左脚的轻微扭伤,只需要按时上药,安心静养即可。
然而当紫鳶看到眠樱全身伤痕纍纍,连后穴也有所撕裂,染满鲜血时,他还是哭得肝肠寸断,他实在不知道眠樱是怎么一直支撑到现在的。
那大夫也是尽心尽力,用的全是上等药材,眠樱谨遵医嘱,再苦涩的药汤也喝得一滴不剩,不该吃的东西一口也不吃,所以伤痕消褪得很快。
因为紫鳶不放心下人,所以他每次也亲自为眠樱上药,一开始还会一边上药一边哭泣,反而要眠樱安慰大半天,倒像受伤的是紫鳶,多亏这几天眠樱的伤势好起来,紫鳶总算能够忍着泪水。
紫鳶还担心靳青嵐赶着起行,颠簸路途会影响眠樱的康復,幸好靳青嵐忙着首实检,许久也没有来找眠樱和紫鳶,他似乎暂时不准备离开枫丹。
弥生未竟,花信风微凉,娇云瑞日明春昼,垂杨柳拂朱楼。满头红雨落花飞,桃花千朵万朵压枝低,花枝临水復临堤,溯回烟浪深逶迤,金鳞不动春塘满。
六曲栏杆翠幕垂,罨画屏风银蜡烛,数幅红罗绣帐,掐丝珐琅缠枝莲纹象足鼎盖炉里碧脑浮冰,红薇染露,银叶透帘微褭,眠樱伏在黄花梨透雕香炉寿字架子床上,釵凤斜欹,鬓蝉不整,玉颊肌润香匀,斜靠着镶犀角鎏金铜枕,似晴日烘香慵花睡,正懒懒地看着花落燕飞庭户。
这犀角枕是枫丹的县令大人献给靳青嵐的,枕上镶着的犀角乃是活盖,甫一打开活盖,只见枕里藏着一个绣凤穿牡丹纹绢包,绢包里塞满青木香,犀角上鏤着三行小孔作透出香气之用。听说枕着这宝物可以寧神安睡,对眠樱的静养也很有帮助。
床畔花艳浮杯得人醉,眠樱全身几乎赤裸,只以绣百鸟朝凤云昆锦衾草草盖着下半身。娉婷枝上殢春光,春光洒满大片香雪柔酥的肩背,蝴蝶骨鏤玉裁琼,背椎玉轮弯弯,伤痕已经褪得七七八八,但紫鳶依然坚持每天定时为眠樱上药。
柔美饱满的双臀在锦衾下若隐若现,紫鳶想起那几天不知道多少人轮流揉捏过这双美臀,肏弄过幽深的桃源花津,在椒红芳苞里尽情射过精水尿液,他的心里还是很难过,也没有注意自己多抹了几层药膏。
眠樱歪头看着紫鳶,淡淡青山两点春,寒玉簪秋水,媚眼鱼游春水,口动樱桃破,声如鶯囀上林,轻笑道:「你别用太多,要不然下次可没有了。」
紫鳶一阵心跳加速,甚至有点口乾舌燥,他不禁玉顏醉里红潮,一边扭紧药膏的瓶盖,一边气呼呼地道:「我还觉得我用得太少呢。」
下人端来净手的孔雀绿釉折沿盆,叶底无风水面静,映着紫鳶浮动花釵影鬓烟。他掬水拍破青铜镜,纤纤擢素手,看见自己忙了大半个早上,早已残妆褪粉,松髻欹云,便背人欲整又还慵,时将纤手匀红脸。
紫鳶吩咐下人给犀角枕换上新的青木香,再等到药膏差不多乾透,才亲自侍候眠樱更衣,眠樱靠在他的怀中,肌雪浮香,玉骨清妍,像一个瓷娃娃般任由摆佈。
「那些贼赃要回来了吗?」
紫鳶叹了口气,说道:「你送我的芙蓉花笺没有被抢走,但那多宝格圆盒被抢走了,之后靳大人清点过山寨里的珍宝时却没有找到它,大约早就被他们卖出去了。」
「大人赏赐的茶具呢?」
要不是眠樱提起,紫鳶还真的想不起那套鎏金茶具,他熟练地为眠樱揎皓腕,縈绣结,金钩花綬系双月,不以为然地道:「茶具是被抢走了,幸好还在山寨里尚未卖出去,明明那茶具比那个多宝格圆盒要值钱多了。」
眠樱明眸翦水,微笑道:「御赐的东西要卖掉可没那么容易。」
眼见眠樱云髻懒梳,紫鳶用了象牙白齿双梳子,再用了驼骨红纹小棹蓖,为眠樱梳起芙蓉归云髻,然后匀妆弄粉,画慵来妆,描出寒梅映水,素手巧与画新眉,晓花微敛轻呵展。
迟日媚笼光影,春水涨桃花,芳草沿阶横地轴,燕飞鶯语隔帘櫳,裊翠笼烟拂暖波,眠樱娇多无力凭薰笼,绣衫斜掩,入神地看着画堂前的衔泥雏燕。
以前眠樱偶然也会这样独自思考,但自从他回来之后,这种时候却多了不少,紫鳶始终不太敢问,生怕触及眠樱的隐痛。他只珍而重之地把眠樱的玉软红柔捧在掌心,以剪刀仔细磨平被折断的指甲。
「最近我的指甲劈不了丝线,需要你帮忙了。」
紫鳶一边检查着指甲,一边纳闷地问道:「为什么突然要劈线?」
「我还没有缝补靳大人的衣袖,那绣工着实精緻,只怕要以长指甲劈丝线才行。」
紫鳶才想起还有这桩事,他认得眠樱的随身物品,便从妆桌上找出剔彩团花锦纹针线盒,原来眠樱早就备好青灰色和金色的丝线。
海棠馆里的娼妓各有擅长,紫鳶却是不太精通于针线活,他抽出一缕青灰色丝线,翠袖盘花丝捻线,挑出一根丝线,再以无名指的长指甲把丝线细细地分成两根,反覆几遍,一根丝线便被劈成八根丝线。
「这样足够了吗?」
「应该还要再劈一次。」
紫鳶吐了吐舌头,他正硬着头皮尝试把八根丝线劈成十六根丝线时,下人敲响半掩的门扉,他手执金鹊尾香炉,领着靳青嵐进来了。
见状,紫鳶忙放下丝线,跟眠樱一同站起来,飘飘步回雪,鞋飞凤翼,向靳青嵐福身请安。
靳青嵐背负双手,他看了眠樱几眼,问道:「好些了吗?」
眠樱的脸庞已经好了大半,妆容也仔细地掩盖着剩馀的伤痕,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嬋娟两鬓秋蝉翼,婉转双蛾远山色,他福身道:「托大人洪福,奴家好多了。」
靳青嵐指了指青釉鏤空双狮花卉纹绣墩上的丝线,问道:「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眠樱娇羞一点口见樱,微笑道:「就是在想着该怎么缝补大人的衣服。」
靳青嵐想了一阵子,好像才明白眠樱在说什么,他道:「要是你那么喜欢那狩衣,我回到京都要家里的婢女缝补即可。」
眠樱双蛾顰翠眉,幽幽地道:「大人甚至不肯赏赐奴家侍候大人的机会吗?」
靳青嵐有点不耐烦地摆手道:「你喜欢就做吧。」
他向下人打了个手势,那下人捧着剔红花鸟图菱花盘上前,盘上摆放着白玉葡萄纹酒壶和三个白玉雕桃花盏,他把菱花盘放在月牙桌上,便和其他下人一同告退了。
靳青嵐坐在楠木云龙纹长榻上,眠樱给他斟了一杯酒,其酒液顏色漆黑,却是芳香扑鼻,不知道是什么宝物。
只见靳青嵐转动着白玉盏,漫不经心地看着盏上的花纹,他淡淡地道:「紫鳶,你该是学过珍重芳姿昼掩门的,但上次你却偷偷离开别院丶在外人面前不戴幂篱、拋头露面、公然违抗我的命令,我该怎么惩罚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