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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想到了三叔说的那句话,李胡子若是镇不住赵美芝,他就只能替我受死。难不成,他是因我而亡,成为陈家大劫的牺牲品了?
    爷爷!我满脸困惑的喊了一声。
    他看了我一眼,明白我的意思,叹了口气,小声解释说:“老槐滴血,是因为阴气太重。槐树为阴,对阴气极为敏感,血流成溪,代表着,咱们村已经成了死地。”
    可李胡子怎么会……我嘀咕道。
    “你还记得昨天晚上,我问你见到的人是谁,你说是李胡子。他下春杵的时候,赵美芝就杀了他,从咱们家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说到这,爷爷脸上的愁苦之色更甚了,他幽幽叹了口气说:“我最担心的还是那双绣花鞋啊。”
    我问他,绣花鞋到底有什么来头。
    爷爷沉默片刻说:“哎,这也怪当年做事太绝了点!活该有此报应。”
    我问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说,反而问我,那天去周小鱼家,她还给了我什么?
    我说没别的,就一支蜡烛。
    爷爷张了张嘴,说没有就算了。
    正说话,李家人在槐树下搭了把梯子,李大牛和李胡子的小舅子爬到了老槐树上,拿斧子开始猛削挂着李胡子的那截树枝,想要把尸体放下来。
    “咔嚓”,树干断了,李胡子的尸体噗通一声砸在了血土里,赤裸的尸体染红大片。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我看到李胡子的尸体冒出了腾腾黑色雾气。
    李家人连忙抬了门板,席子、白布,准备收尸,就在他们靠近尸体的时候,那股黑气,直冲拿着斧子的李大牛。
    “不好!”爷爷大叫一声,但已经晚了!
    李大牛被黑气冲了个正着,身子一抖,双眼凶光闪烁,抄起斧子照着正在收尸体的小舅子后脑勺猛地就是一下。
    那小舅子连哼都没哼一声,倒在地上,半边脑壳都被削掉了,红的、白的喷了一地!
    杀人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尖叫,村民四散而逃,李大牛像疯子一样,逮着人就砍!
    爷爷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交给我,指着李大牛焦急道:“快,把这东西撒他身上。”
    见我没反应,他又踢了我一脚,严厉的呵斥我:“愣着干嘛,迟早要吃这碗饭,先练练手,难不成还指望我这把老骨头吗?”
    “吃这碗饭,什么饭?”
    我心中嘀咕了一下,上次三叔也说过,我迟早要跟脏东西打交道,这是要我当阴阳先生吗?
    我咬牙揭开小盒子,里面是褐色的土灰,我大学是体育生,虽然块头没李胡子那么威武,但有一把子力气,在学校时没少打架,平时是怂了点,但发起狠来,也是出了名的小钢炮。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照着背着我的李大牛就是一脚,踢了他一个趔趄,趁势我奋力抱住他的腰,往老槐树上撞了去。
    砰!
    这一下撞的极狠,他手中的斧子顿时脱手。
    我大喜,刚要腾出手往他身上撒粉末,李大牛回过神来,用力一甩胳膊,挣脱出身,反手掐住我的脖子。
    李大牛本就是庄稼汉,力气很大,这会儿又中了邪,凶蛮霸道,单手直直的把我提了起来。
    我哪里挣脱得了,被掐的翻白眼,连气都透不过气,脑子一阵发炸,双眼直冒金星。
    我用力踹他,李大牛满脸青筋扭曲,双目血红,狰狞瞪着我,嘴里发出一阵白痴似的嘿嘿大笑。
    我看向爷爷,指望他能助我一把,老爷子背着手,冷眼旁观,分明没有帮忙的意思。
    “快帮忙啊,谁他娘怂了,今年大队的补贴,就别想要了。”危难时刻,村长陈金宝大吼了一嗓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然,有几个本家兄弟还有李家人冲上前,用力扒拉李大牛,人多力量大,愣是拽开了他的双手。
    我趁着这机会,摸出那盒粉末,迎面他的面门撒了过去。
    说来也是奇了,李大牛顿时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抽起了羊癫疯。
    “快,快把他送卫生院去!”爷爷在一旁指挥,李家人连忙七手八脚的把李大牛往村里的拖拉机上送,剩下一群人则留下来处理尸体。
    “陈爷,这可咋办啊,一眨眼,两条人命没了!”陈金宝捶胸顿足,畏惧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爷爷没搭理他,细细的叮嘱了李家收尸的人,待尸体抬走后,才点起烟锅子,无奈道:“金宝,让村里人出去避避吧。”
    说完,他不愿多言,转身往家里走。
    陈金宝紧追在屁股后面喊:“老爷子,祖祖辈辈的根子扎在这,哪能说走就走,你给想个法子破破啊。”
    爷爷就像是没听见一样,拉着我的手,只往家里赶。
    一路上,我都在生闷气,这是我亲爷爷吗?我差点被掐死了,他跟没事人似的。
    爷爷像是猜到了我的心思,停住脚步,语重心长说:“路都是自己走的,你就把这一劫当做你的磨练,要能活下来,对你日后有好处。你看今天表现的就不错,以后面对这种邪煞,就不那么恐惧了。”
    他说话的语气,让我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心中那股怨气瞬间就散了。
    但我这人又不是很会表达,只是能找话题来缓解。
    “爷爷,我刚刚看到李胡子身上冒黑气了,那么多人,为啥就李大牛疯了,还有那粉末是咋回事?”我不解的问道。
    他走的很慢,少有的耐心解释说:“黑气是寡妇身上带来的煞气,李胡子又是横死,这股煞气就更重了。斧头属金,就跟警察的枪,大夫的手术刀一样,含有煞气,煞煞相冲,李大牛扛不住,便被冲着了。至于他给我的粉末,是黑狗血干了后磨成的粉末,有驱邪、退煞的作用。
    我又问,为啥我能看到那股黑气。
    他说这是命,陈家三代逃不出三弊五缺,总有个人要吃这碗饭。
    我父辈吃这碗饭的是我二叔,二叔是个天才,但是太自以为是了,要不然也不会有赵美芝这么多事了。
    我父亲是个老实人,但受到那事的牵连,跟周老大死在了龙山。而我是陈家的独苗,这个劫原本要能度过去,安安生生做个普通人也罢。但现在看来,是过不去了,这碗饭想不吃都不行啊。
    提起往事,爷爷面容愈发的沧老、苦涩了,但他只字不提三叔,他剩下唯一的儿子。
    沉默了片刻后,我想到了三叔让李胡子穿上大红袍的事,便告诉了爷爷,他老人家并没有像三叔说的那样突然晕倒,而是很平静,就像是一切都不重要了。
    爷爷让我以后不要在三叔面前提这事,然后又问了我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长生,你觉的你三叔咋样?”
    第11章 杜家小姐
    三叔?
    我目光落在爷爷淌着苦水的皱纹里,摇了摇头道:“谈不上来,感觉他神神叨叨、阴里阴气的,像是藏着心事!”
    说到这,我问他三叔为啥要让李胡子穿红衣。
    “鬼知道他在干嘛!”爷爷没来由的念了一句。
    我瞅着他,不像是在说气话,倒像是在提醒我什么。
    或许是有所顾忌,他老人家没把话说透,我也不好再多问。
    到了院子门口,撞见了周家人。
    冲煞闹出了两条人命,周家人这会儿把寡妇当瘟神一样躲着,过面连招呼都没打,一行人拉着脸走了。
    我往里大堂里瞅了一眼,周小鱼正在清理赵美芝遗体,三叔吊着膀子坐在一旁抽烟,还有几个族里人在帮忙,但都离尸体远远的,生怕沾上了死人的秧气。
    眼看爷爷要进大堂,我加紧两步抢在前边拦住他,问怎么处理尸体。
    “烧了,煞气太重,留不得了。”爷爷皱眉道。
    我拉着他到了边上,把赵美芝诈尸的事原原本本讲了,尤其是“蛐蛐、陈正、咸鱼!”三个词语。
    爷爷神色变的激动起来,隐有几分喜色:“伢子,你听清楚了,她说了陈正、咸鱼了?”
    “是的,茬不离,就这三个词,来回叨咕了好几遍。”我很肯定道。
    “有解,有解了。”爷爷捻巴着须子,眼里有了透亮的光华。
    我问他啥意思?
    爷爷四下看了一圈,不动声色的绕到了祠堂后边,带好了门,他招手示意我坐下,这才压低声音细语:“满伢子,陈正是你二叔,看来他早料到了这事,给你留后路了。”
    二叔!
    我屁股刚沾座,整个人又惊的弹了起来。
    二叔、我父亲,他们走的很早,但关于二叔的传闻,在小河村并不是秘密。
    村里老人都说他长的好,人聪明,写的一手好字,更多是关于他会抓鬼、养蛇、看风水这些五花八门的事,用老村长陈金宝的话说,二叔就是活神仙,那一身法比我爷爷还要厉害。
    反倒是我父亲不吭不显的没几个人能说出啥,印象模糊的紧,大体也就是老实二字。
    没想到赵美芝诈尸,竟然会说出这么重要的信息。
    咸鱼的意思,三叔说过好像是有生路,难怪爷爷这么高兴。
    关键是“蛐蛐”,这跟破劫有什么关联呢?
    显然这把老爷子也给难住了,烟下去了两锅子,也没琢磨出个门道。
    “你三叔知道了吗?”过了好一会儿,爷爷问我。
    “知道!诈尸时,他就在院子里。”我道。
    爷爷的眉头紧巴了起来,嘴里嘟哝了几句我听不懂的东西,然后他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满伢子,你亲自去盯着尸体,我去李胡子家瞅瞅。”
    “绣花鞋在那……”我怕他出事,提醒了一句。
    爷爷面颊狠狠颤了一下说,就过去看两眼,不打紧。说完,他再三叮嘱要看好尸体,便自个儿出去了。
    我回到祠堂,赵美芝的尸体已经擦洗干净,双眼用香灰封着,没闹什么幺蛾子。
    天快黑的时候,周小鱼去我家帮忙下厨,简单吃了碗面条,我和三叔蹲在祠堂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三叔肩膀挨了一刀,依旧渗着血水,但他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他眼中潜藏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不是慌乱,是平静。
    一种暴风雨即将到来前,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联想到种种,我对三叔起了疑心。
    在爷爷没回来之前,我就一直在祠堂里跟他耗着,到了晚上九点多,爷爷一脸疲色的回来了。
    “爹,莫得事吧?”三叔起身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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