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火炙烤得头脑发昏,隐约能听到隔壁,素莲、素兰平尽全力救出公主后,死里逃生的喜悦之声。
都到了这时,黎青黛还想着,公主她们没事,可太好了。
“罗娘子呢?她还未逃出来么?”端仪公主焦急地巡睃,在每一张被烟火熏黑的脸掠过,却无一是她。
是了,他们是公主的仆役,自然最先要紧着公主的安危,旁人得排在后头。
公主想闯进火场救人,但被素兰她们拼死拦住。
曲梧游驱车回来时,大老远就发现那头火光冲天,暗道不妙,赶忙对马车内的人说,“郎主,黎娘子那处怕是出事了。”
庄檀静掀开车帘往外看去,望着被火光烧红的半边天,素来波澜不惊的眼眸霍地一变,不由催促,“赶快些!”
“是!”曲梧游一鞭子打在马的后臀,加快驱车的速度。
此时,黎青黛被火烤得几乎失去了意识,耳畔传来声响,似乎是有人在唤她。
正以为是她的错觉时,呼唤她名字的声音再次响起。
“青黛!”
不是错觉,黎青黛黯淡下来的眼睛复又明亮起来,她猛地从地上站起,因动作太过着急,身形不稳地晃了晃。
她没有被遗忘。
还有人记得救她。
终于,在刺目的火光中,看到了那道颀长的身影,奋不顾身地急急而来。
庄檀静的衣袍被火舌燎出几个洞,平添几分狼狈,他也全不在意。向来运筹帷幄、谈笑从容的他,竟也会有这样焦灼的时刻。
他在屋内环顾,而后在角落中锁定她,朝她疾步而来,视线将她从上到下扫过一遍,确定她没事,他松了口气。
黎青黛五味杂陈地注视着他,心房因他颤动着。
在无情大火面前,谁都想活命,是以没有谁会痴傻到非得豁出性命去救人的。可是,明知一旦进到火场便是九死一生,可他还是不顾一切地来了。
在她愣神时,庄檀静迅速地将身上浸湿的外袍脱下,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黎青黛什么都不想了,照着他的话做,爬上他的后背。
庄檀静虽然看着清瘦,但后背却很结实,让黎青黛很是安心。
不知怎地,仿佛只要有他在,即便是天塌地陷,他也会为她撑起一片天地。她原本无助惶惑的心,堪堪安定下来。
她将湿的衣袍拉开写,使其尽量遮盖住他的头顶和臂膀。
烧断的横梁,在烈火中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砸中黎青黛,庄檀静闪身避过下坠的梁木,燃烧的梁木便从庄檀静的右臂擦过。
就这样,庄檀静背着黎青黛,在火海中硬生生闯出一条活路。
就在他们冲出烈焰后片刻,房屋在巨大的轰隆声中崩塌,彻底沦为火海。
火舌在庄檀静和黎青黛的衣摆和袖口摇曳,曲梧游领着一众人往他们身上浇冷水,这才将火浇灭。
端仪公主看到黎青黛平安出来了,喜极而泣,哽咽着抱住她,“你没事,可真是万幸。”
公主说了什么,其实黎青黛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劫后余生的喜悦弥漫在心头。
然后,黎青黛似是想到什么,她缓缓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庄檀静。
恰好此刻庄檀静也朝她看来,黎青黛像是被烫到般,下意识地将视线挪到别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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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心跳
庄檀静面容冷肃, 身后是烈火熊熊,他的双眸森寒如霜,带着摄人的威压, 一步步朝黎青黛逼近。
心中百感交集的黎青黛察觉到他的靠近, 纤长的睫羽颤了颤,垂下眼帘,不敢与之对视。
“随我回去。”他冷声道。
不敢多想, 万一他来迟一步, 她又会遭受怎样的伤害?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她了。
事到如今, 黎青黛心知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随他回去。
几近天明,众人才将火扑灭,原地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废墟,烧焦的气息随风游荡。
庄檀静带黎青黛回荆州这边的私宅,而端仪公主等人在附近的逆旅住下。
庄檀静最是喜洁,回到住处简单清洗过后,让曲梧游替他上药。
看着庄檀静的手臂和小腿上一片片被炽热的火焰燎出的红肿伤疤,庄檀静的肌肤如白瓷一般, 是以烧伤的地方愈发刺眼,叫人不忍直视。
曲梧游很不是滋味。他跟随曲梧游近十载,在他心中了, 郎主一直都是英明神武的存在,鲜少会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黎娘子是大夫, 比属下这个粗人更擅长包扎, 郎主何不让黎娘子进来帮您?”曲梧游提议道。
倘若让黎娘子看到郎主为了她而受如此重伤, 定会心生怜惜, 指不定就死心塌地地跟着郎主,不再想着逃跑呢。
“聒噪。”庄檀静敛眉。
黎青黛最喜爱的便是他这一身皮囊,她本就不甚喜爱他,假使他这一身丑陋的伤痕惹了她厌烦,连最后一点吸引她的地方也不复存在,他是不愿的。
似是想起什么,庄檀静问:“她那处如何了,可曾受伤?”
“黎娘子只是被呛着了,身上并无大碍,郎主放心便是。”曲梧游取了烧伤的药膏,轻轻地在庄檀静的伤上涂抹,但他一个粗人,再怎样细致,终究也是毛手毛脚,手上的力气没个轻重,让庄檀静频频蹙眉头。
是了,她自己就是大夫,应当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吩咐过你留下几名护卫,在暗中保护她,何故发生大火后,竟无一人出现救她?”庄檀静黑眸一沉。
曲梧游亦是觉着事有蹊跷。
*
虽说黎青黛并没有受什么伤,却是被昨晚的大火的吓着了,被浓烟呛着了,喉头也难受发疼,头脑混沌昏沉。
除了一些钱帛,黎青黛的其余东西都被烧得一干二净。
曲梧游过来问她,可曾缺了什么,他去安排,还领来一些身材结实的婢女,瞧着像是习过武的,“这些人都是手脚麻利的,从此往后,便听后娘子差使。”
说是伺候她,恐怕这些仆婢行使的不仅是护卫之职,还担着监视她的任务吧。
曲梧游的姿态恭顺,若说从前对她的村姑身份还有几分不屑,除却表面的客气,再无他物,如今他对她却是真的恭敬。黎青黛是板上钉钉女主人,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曲梧游看得清。
嗓子又开始难受了,黎青黛民了口清茶,嗓音不复从前清脆,带着几分沙哑,“是谁放的火,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有劳你们去查一查。”
“娘子客气了,此乃属下分内之事,会早日给娘子一个交代。”曲梧游低头领话。
过了片刻,她似是无意间提起,“庄檀静如何了?”
曲梧游笑道,“娘子既是担心郎主,何不亲自去看一看?”
这段时间,黎青黛思忖良多。她和庄檀静的之间始于谎言,中间参杂着利用。之后,他断去她的羽翼,将她囚困住,更像是对一件自己喜欢的东西的占有。
但是,那天夜里,确实只有庄檀静不顾生死去救她。至亲夫妻之间尚且不能为对方豁出性命,想到庄檀静的确是为了她而受伤,她内心一阵复杂。
念着庄檀静身上的伤,黎青黛坐不住了,纠结一番,还是决定要去看他。只是人都走到房门口了,不知怎地,她的脚一直不敢踏进去。
“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他的嗓音清冽如珠玉,从里间传出来。
若是不敢进去,倒显得她怯懦了。黎青黛挺直腰背,大步迈了进去。
“我过来瞧瞧,你的伤怎样了。”黎青黛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
许是受了伤,庄檀静清隽的面庞添了几丝苍白,闻言,扯了扯唇角,“还未娶你进门,暂时死不了。”
好端端的,怎地又提这些。
黎青黛抿唇无言,也不接他的话茬,暗自观察他的气色,而后才慢慢收回目光。
“那边有个匣子,你去替我取过来。 ”庄檀静低头继续处理文书。
黎青黛将匣子端来,又听他道:“打开看看。”
黎青黛一头雾水,照着他的话打开匣子,里躺着的赫然是一件繁复华丽的嫁衣,以及,一条冰冷的金锁链。
倏然,独属于庄檀静好闻气息将她包围起来,他从后背将她揽住,与她亲密无间,耳鬓厮磨,“喜爱否?”
他修长的指节勾起那条金锁链,另一只手包住她的柔荑。
她像是陷入他囚笼的猎物,被他肆无忌惮地端量。
“我早就想这样了,”庄檀静用目光比对了一下她的脚踝和锁链的大小,“只有把你牢牢锁在身边,我才不会担惊受怕。”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从前是我太过心慈,不忍叫你为难。倘若你再逃一次,但凡与你有交集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如此,她才不会总想着逃离。
不论是她离去那两年,还是那场大火,都让庄檀静明白,黎青黛是不一样的,她不是可有可无的,他不能再失去她。
纤白的手触及金锁链,黎青黛不禁一瑟缩,内心翻江倒海,虽然后背是他的温度,但一股寒气无端地从脚底升起,怎么都驱散不开。
谁能想到,这般令人嗔目结舌的话是从清冷如谪仙的他口中说出的。
“莫要这样,我不喜欢。”黎青黛闭了闭眼,尽量用平和的口吻拒绝了他,“你若想将我推远些,只管这样做。你不是说过,试着去当一名好情郎吗?可是,真正的好情郎,是不会将自己心上人当做猫狗拴起来的。”
“既然你不愿,那便罢了。”他语气里带着些许遗憾。
听到庄檀静打消了荒诞的想法,黎青黛还没松口气,就又听他道:“这件嫁衣,早在三年前,我便让绣娘做好了,然而由于种种,却一直没能有机会叫你穿上。你换上,叫我瞧一瞧。”
黎青黛正想抱着嫁衣去屏风后换,却听庄檀静道:“就在这儿换。”
“这……”黎青黛面皮薄,仍有些害羞。
庄檀静缓步至案前坐下,右手支颐,神情慵懒,一本正经地说道:“有何不可?你我本就是未婚夫妻,名正言顺,况且,又不是不曾坦诚相见过。”
黎青黛顿时涨红了脸,怕他又冒出些虎狼之词,“我换就是了。”
忍着羞怯,她缓缓解下衣带,身上的锦衣滑落在地,而后她飞快地将嫁衣套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