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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遂了她的心愿,却还是没忍住留下了希望。
    可她不愿意来,她那般的决绝,只怕已经心存死志。
    周记淮仰着头,眼泪无声的顺着。
    一项是体面的‘周公子’第一次这么不体面的‘丢盔弃甲’。
    ‘周大公子’也是个自私的人,不用细想,都可以想见苏琳琅做了不少的错事,可他什么都没要,唯独为她求了一条活路。
    周记淮转过了身,身世离奇不是他的错,但如今京中风雨太多,在他忍不住做错事前离开,是最好的办法。
    他不会轻生,也不会自怨自艾。
    皇...圣上和他的...父亲教了他那么多的东西,他也尽享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他也该做点事了,顺便,顺便也为琳琅...赎罪。
    “走吧。”
    “公子,公子。”
    张南突然神色激动的抖着手指着城门口。
    周记淮转身看了过去,却见不少的郎君出现在了城门口。
    打头的是季世子和陆卿荣,他们身侧是唐庆邰、陶伏,梁哲,冯家兄弟,甚至岑王世子和胥王世子也在……还有周记淮的许多同窗。
    自周记淮这一波人‘内卷’后,如今年龄相仿的郎君也大多寻了差事。
    周记淮又走的这班果决又迅速……他们都来不及在京中拦一拦他。
    在听到周记淮在城郊后,他们一同来了,甚至有不少人都是家中长辈阻拦,趁着夜色翻出墙院来的。
    他们懂周记淮的难处,但京中这么多年的情谊也做不得假。
    其他的做不到,来送一送他却是可以的。
    周记淮愣了片刻后忽的翻身下马,对着诸位郎君遥遥一拜。
    城门口的郎君们亦是。
    张南又哭又笑,脸上一塌糊涂,吴默却难得没吐槽他。
    “诸位郎君,记淮再次别过。”
    “此去山高水远,郎君保重!”
    周记淮翻身上马,最后对着众人拱手,随后笑着挥动了马鞭。
    很快,三匹骏马飞驰的身影就慢慢远去了。
    .....
    承念宫
    王公公此刻就在殿外听着下头来人禀报,听完,他默然无语了片刻,随后他挥了挥手,:“行了,下去吧。”
    前来禀报消息的小太监利索的行礼后退了下去。
    王公公却没有立即进殿,他甚至忍不住眺望了一下秦王府的方向:苏氏自缢,周记淮离京......
    曾经满京城艳羡的‘神仙眷侣’却落得如今一死一离的下场,草草收场,谁能想到,才是正风华正茂的年纪啊。
    王公公唏嘘不已,忽听得头顶有鸟叫声。
    不知怎地,王公公忽然想起了秦王妃进宫那日,她听着孔雀鸣叫时,说出的那番话,:“孔雀东南飞,十里一徘徊...”
    想着那张美的几近绚烂的面孔和温柔的含着软水的眼睛,王公公的心头却生不出任何旖旎的心思来了,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听上去那般艰难地秦王妃啊,如今却顺利的产子,圣上和婕妤娘娘的孩子...没有了。
    从前对她百般折辱的福宁郡主,现在呢?早早的就躺在了坟堆里。
    就这,死了还不安生,一场天下皆惊的‘荒唐冥婚’,甚至之后还被长乐世子累的迁坟,长公主也疯疯癫癫的不得好过。
    被福宁郡主打着由头的苏大小姐风光了一阵子,现在也自缢而亡,苏府眼看着也是要掉进深渊里了。
    ‘周大公子’身世被骤然揭穿,黯然离京,
    所有的阻碍都被轻而易举的扫除了...
    王公公一边往殿内去,一边忍不住琢磨自己到底有没有对这位秦王妃不敬过.....
    当初秦王妃还是恭候府的一个庶女,没有机会见面,有机会见面了,碍于秦王的面子,他也十分的客气。
    呼,盘算完,王公公松了口气,没有得罪,甚好,甚好。
    等进了殿,看着陪着婕妤娘娘的怀康帝,王公公不敢出声打扰,他就站在一旁老实的候着。
    直到怀康帝从内室走出来,王公公才敢上前,小声的道,:“启禀圣上,大公子刚刚已经离京了,苏氏女也,也在秦王府内自缢身亡了。”
    昏黄的烛光中,怀康帝越发显得老态,与数月前,简直判若两人。
    但这份苍老并没有叫怀康帝看着慈祥,甚至因着京中这么的多事,叫他皱着眉时看着越发的苛责。
    “去传旨。”
    这份旨意是早就写好给苏府的。
    只是想一想那通篇的杀字,王公公都觉得心里头凉飕飕的。
    怀康帝心中有火,但他不能对着小产后时时昏睡的苏怀妙,也不能对着懂事的叫人的心疼的周记淮,甚至对着周重邛,怀康帝都憋了回去。
    这大晋朝已经经不起颠簸了,再砍了秦王,只怕他一合上眼,这天下就会变得四分五裂。
    所以,苏府承担了怀康帝的所有怒火。
    如今还活着的人,只怕还不如死去的人轻松,毕竟有禁军看着,就算是想自杀也少有机会。
    “你都听到了。”
    怀康帝进了内殿,他坐在了床边,:“苏氏女自缢,记淮离京,跟着就会是苏府...”
    躺在榻上的苏怀妙慢慢的睁开了眼,看着怀康帝轻轻的点了点头,:“臣妾听清了。”
    怀康帝咳嗽了几息,脸上也满是倦色,他合上了眼,:“记淮的身世藏得好好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怀妙闻言‘疑惑的’看向了怀康帝,:“这件事宫里已经传开了,妾身也有所耳闻,本来以为是小人中伤,却不想是...”
    怀康帝睁开了眼看向了苏怀妙,苏怀妙静静的与怀康帝对视,她忽的轻轻笑了笑。
    “圣上,臣妾已时日无多,最后的日子,就想这么静静的陪一陪圣上您,可好?”
    怀康帝看着脸色苍白,好似呼口气就会散了的苏怀妙默了片刻,伸手抹掉了苏怀妙眼角的泪水,点头应允了,:“好。”
    “多谢圣上。”
    ......
    苏府,书房内所有的东西都被搜刮的空空荡荡,甚至不少可能存疑的砖块都被硬生生的撬开。
    空荡荡的书房内,苏尚书和苏老大人就被软禁在此,门口的禁军眼睛都不眨的盯着两人,无论这两人说什么,都不发一言,一概不理。
    门口视线的死角处,还窝着个身行消瘦的小书吏。
    他捏着册子和笔,同样一言不发的竖着耳朵认真的听着屋里的动静,时不时的奋笔疾书,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苏尚书和苏老大人在这空荡荡比狗舔过还干净的书房内席地而坐。
    该说什么呢,好像有千言万语,又好像无话可说。
    这般兴师动众,就不是一句玩笑和失误掩的过去,最轻,也不过是自裁。
    事情突然的就好像老天爷眨着眼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宛若釜底抽薪一般,周记淮不是秦王的亲生子。
    数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这打击来的太大,太快,苏老大人和苏尚书甚至还有些恍惚。
    很快,门外就有动静传来。
    苏尚书和苏老大人看过去,就见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天使’神色冷漠的道,:“圣上有旨——”
    屋内的苏尚书和苏老大人对视一眼,随后跪地接旨。
    都跪了那么多遭了,也不差这一回。
    “...兹有苏氏一族,先祖封官授禄,惠泽三族...然苏府上下实乃不诚之贼,狂妄悖逆,包藏祸心....如此辜恩负德,实不配为人! ”
    “以贼之首苏经汪、苏越合二人处五马分尸之刑。”
    “其子...皆腰斩,五代之内男子皆斩首...女眷流放...”
    “三族之内亲朋若有结党营私,谋逆狂悖之徒,皆以此刑。”
    夜幕降临,苏府内哭声震天,怀康帝甚至一刻都等不得了,取消了今晚的宵禁,不少禁军出动,直奔苏府。
    恍惚间,众人仿佛看见一座大厦倾塌,从前的苏府何其显赫。
    苏老大人位极人臣,不过是为了给苏尚书让路,才退了下来,他的知交好友及门下的学生遍布全朝.....
    毫不客气的说,若是在先帝爷还在,众多皇子夺位的时候,苏府是众人争相笼络的对象。
    便是在今朝,苏府两女一个入宫,一个入王府。
    这简直是最有效的姻亲,苏府的地位稳如磐石,巍巍然不可犯。
    但顷刻之间,这样显赫的庞然大物忽的就散了。
    看从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跌入泥里,这样的事情有些人简直百看不厌。
    甚至还有不少贵人府上打发了小厮来打探消息,因此哪怕是夜色深了,看热闹的人也不少。
    东街的那一头,秦王府的,门口也同样‘热闹’,这会儿被禁军带走的,是苏琳琅带入府上的人。
    当初十里红妆,无数穿绸带彩的仆役及护卫也入了王府。
    现在这些曾经喜气洋洋的人也被狼狈的驱赶着。
    平嬷嬷也在其中,她的白发垂散着,身形佝偻。
    忽的,她跪倒在地上,捶胸顿足的哭喊着,:“老头子,我对不起你啊!”
    “曲家再无香火延续,后继无人,我还有何脸面去阴曹地府见你啊!”
    “老天爷,我死了眼睛都合不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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