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色不好, 浓云密布,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让人心生烦闷。
李娇娇愁容不展, 焦急地候在外面。
她还没想明白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吐血了,往日里也不曾听闻贤妃身体有什么不适。
但是她又想到前世贤妃在她和亲之前就离世了,说不定早在这时身体就埋下?了隐患。
当初她听闻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触动, 也就茫然了一阵, 便?过去了。
如今想到她要?没有母妃了,就觉得心中一痛。
过了许久太?医才出来,眉头紧锁, 愁容满面。
“胡太?医, 怎么样了?”李娇娇看?见?太?医的脸色, 心颤了颤,怕是不太?乐观。
她抿紧了唇,静静等着太?医开口。
“贤妃娘娘是积郁成疾,如今身子亏虚得厉害, 臣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治好。”太?医看?了眼李娇娇, 欲言又止, 有些话他实在是不敢说。
贤妃的身体可以说得上是病入膏肓了。
“胡太?医, 无论如何还请你救救母妃,哪怕是能?让她多活些时日也好。”李娇娇心中也大致有了数, 治好想来是不可能?了。
她的目光看?向里面,眼中慢慢蓄起了泪, 贤妃此时还没有醒,只有秋棠在里面进进出出忙碌着。
她觉得眼睛酸胀难忍, 眨了眨眼便?觉得有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
或许是母女之前总有一份斩不断的联系,哪怕贤妃未曾一直抚养她长大, 她却在收到护身符的那一刻动容了。哪怕只是一缕温情,她也想抓住。
只是不成想,她们母女缘分竟然浅淡至此。
“殿下?言重了,这是臣分内之事。”胡太?医拱手说道,“臣拟一药方,可温养娘娘身体,以保病情不会加重。能?否彻底治愈也要?看?用药后如何。”
他摸了摸胡子,转口道:“只是这药方中有一味药不易得。”
“须得天山雪莲入药辅佐。”
天山雪莲珍贵,每年进贡也不过十?株,后宫中除了太?后和皇后,也只有最受宠的妃子才能?分得一株。
李娇娇心中犯了难,哪怕她明?面上是受宠的公?主?,可天山雪莲她也是没有的。除非求助父皇,让他舍几株天山雪莲。
太?医见?李娇娇面露难色又说道:“没有也不碍事,只是药效会差上一些。”
胡太?医轻轻叹了口气,天山雪莲有多珍贵他们都是清楚的。贤妃也不是什么受宠的妃子,想来还是她的命差了些。
“胡太?医开药便?好,天山雪莲我会想办法的。”李娇娇垂下?眼心想,她总该去试试。
李娇娇踏入勤政殿的时候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浓郁的龙涎香的味道熏得她头脑发昏。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琼林宴后那次,最终闹得不欢而散。上上次是和亲前,她跪在殿外,她的父皇连门都没有开。
许是知晓了父皇的宠爱是有条件的,虚伪的,李娇娇一直有意避着,数月来都没有见?面。
“今日倒是来了稀客,娇娇还记得朕这个父皇?”李定宇从?奏折中抬起头,含着笑看?向李娇娇,语气宠溺,真像是个慈爱的父亲。
“怎么不说话?可还是在因为?之前的事和父皇生气?”李定宇为?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语气未变,“你这孩子气性未免太?大了些,这样可不好。”
李娇娇摇了摇头,径直跪了下?去:“父皇,儿臣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母妃病重,太?医说要?用天山雪莲入药,恳求父皇赐儿臣几株。”
她垂着头,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忐忑不已。天山雪莲何其珍贵,她也不敢保证父皇一定会答应。
“贤妃?”李定宇迷茫了一瞬,才想起来李娇娇的母妃是谁,脑中闪过女子的脸,由含羞带怯变得歇斯底里,面目可憎,“这是何时的事?”
“儿臣也不知,太?医说是积郁成疾,想来该有段时日了。”李娇娇说着,便?觉得鼻子一酸,愧疚不已。对于贤妃,她未能?尽到子女的本分。
李定宇沉吟了片刻后说道:“不过是几株雪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年的岁贡还未来,只剩下?去岁的一株了。本是打?算送给丽嫔的,但救人要?紧,便?先给你母妃送过去,等今年的岁贡一到,朕再赐你几株。”
李定宇大手一挥,此事便?定下?了。
李娇娇猛地抬起头,眼眶温热,没想到父皇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
“怎么?”李定宇失笑,“在你心中朕就是连几株雪莲都舍不得的人?”
“儿臣不敢,”李娇娇摇了摇头说道,“天山雪莲是贵重之物,儿臣只是担心父皇有别?的用处。”
“朕与你母妃是少年夫妻,相互扶持着走过。”李定宇说着,想到了年少时的一些事情,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虽说你母妃因误会对朕心生怨怼,可朕又怎忍心见?死不救。”
李娇娇听后没有说话,心中有些动容。她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往,更不敢妄议长辈之事。
只是冷静下?来想想,若父皇心中当真对母妃有情,又怎会这么多年不闻不问?或许只是他心怀愧疚罢了。
“黎国使?臣要?入京的事想来你也听说了吧?这些日子你好生准备,也要?注意些分寸,别?做出一幅痴缠的模样,白叫人看?不起。”李定宇又将话题转到了李娇娇身上,对她最近的胡作非为?很是不满。
李娇娇低着头,一声不吭。手心微微出了汗,事情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李定宇瞧见?她这幅模样,便?知她没有听进去,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说道:“你母妃如今身子不好,你多陪在她身边侍候,退下?吧。”
算是下?了逐客令。
待李娇娇走后,他敛了笑脸,盯着一处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才对着侍候在一旁的福公?公?说道:“今晚去贤妃宫中。”
李娇娇回到贤妃宫中的时候,她已经醒来了,秋棠正端了碗药,小口小口地喂她喝。
她见?到了李娇娇挣扎着要?起身,李娇娇赶忙走过去,按住了她的肩膀说道:“母妃还是好生歇着。”
此时贤妃没有了妆容的遮掩,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李娇娇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好好养病。”开口却是干巴巴的一句,显得很生硬。
“老毛病了,哪值得兴师动众的,今日可吓到你了?”贤妃捂着嘴笑了笑,哪怕病得很重,她也是温温柔柔的。
李娇娇抿着唇,不说话。
“被我这一耽搁,差点都忘了,你为?什么说你要?死了?是遇见?什么事了?”贤妃面露忧色。
“没什么。只是做了噩梦。”李娇娇摇了摇头,不想让贤妃担心,更何况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
贤妃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怜爱地说:“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一样,被梦吓到。”
李娇娇低垂着脑袋,心里堵得慌。
“顾远舟可回来了?”贤妃又问道。
“还没有。”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半点消息。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贤妃撑坐起来,看?起来十?分忐忑不安。
不过是一个暗卫,有必要?如此上心吗?李娇娇不解的同时还有些不爽。
“母妃好像很关心他?”
这话听起来有些吃味的意思,贤妃微微一愣,说道:“母妃只是担心你没人保护。”
“我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说罢,她就闭上了眼睛假寐。
李娇娇只吩咐了人好生照看?便?走了。一回到公?主?府,她又叫绿珠去查顾远舟的身世。
她总觉得贤妃谈到顾远舟时有些遮掩,很是可疑。
暮色降临,李定宇去了贤妃的寝宫。
夜色深沉,鹅黄色的烛光透过白色的窗纸照了出来。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不曾踏入过此地了,这里的一景一物却像是没有变过,仿佛时光停滞了。
进入的一瞬间就将他拉回了十?多年前,那时候,无论他有多忙,却始终有人为?他留着一盏灯。
“陛下??”
“陛下?万福,快去通知贤妃娘娘。”贤妃宫中的人对于他的到来是惊讶的。
“不必了。”李定宇摆了摆手,径直走了进去。
贤妃正要?从?床榻上起身,他忙走过去,搀扶住了她:“怎么病得这般严重?”
贤妃挣脱开他的手,道了声万福,随后说道:“你来干什么?”
她眉目冷淡,对他的到来显然是不欢迎的。
“咳咳,听说你病了,朕来看?看?你。”李定宇显然还有些不习惯,他后宫那么多妃嫔,谁见?了他不是讨好的。
“这么不待见?朕,可还在为?了那件事生朕的气?”
“臣妾怎敢。”贤妃低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陛下?英明?神?武,自然做什么都是对的。”
李定宇听了这话,只觉得贤妃是在讽刺他,心中有了怒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当年的事朕也不想,可是朕没有办法。”
“朕知道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一直悉心养着你的女儿,谁不知道李娇娇是朕最宠爱的公?主?。”
“这都是朕对你,对顾家的补偿。”
“陛下?别?忘了,娇娇也是您的女儿。”贤妃简直要?被他这套说辞气笑了。
李定宇面色阴沉了几分,隐隐有些发怒:“顾敏,你就非要?和朕闹得如此难看??”
“您当初合该杀了我。”顾敏闭上眼,眼泪却像掉了线的珠子。她只恨不能?杀了眼前这个人,又恨自己没有早些死去。
“想死?”李定宇怒极反笑,大手捏住顾敏的下?颌,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面目狰狞地说道,“想都不要?想,你最好给朕好好活着。”
“你的好女儿可是为?了你的病,找朕求了天山雪莲,她忐忑的模样看?着真是可怜。”
“黎国有意联姻,朕听闻七皇子生性狡诈暴虐,可止小儿夜啼,你若死了,朕可不敢保证娇娇不会与七皇子联姻。”
李定宇知道怎样的威胁对顾敏来说最有效,果不其然她目光软了下?来。
顾敏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不仁不义阴险狡诈之徒。”
她当真是恨毒了此人,一口咬在他的虎口上,生生咬出了个血印子。
李定宇吃痛,狠狠地甩开她,一掌扇在她脸上:“贱妇。”
他看?着顾敏脸上浮现出的巴掌印,眼中有一瞬间闪过愧疚,但很快又被癫狂取代:“朕若不这样,早就死在潜邸了,自古帝王无情。”
“你的女儿倒是像你,重情重义,愚不可及!”
李定宇气得甩袖就走,留下?顾敏一人在原地,眼神?怨恨,死死盯着他远去的背影。
片刻之后她整理好衣衫,走到佛龛前点了一柱香。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