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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场的人一听,纷纷觉出不对劲来。
    “对啊,河里的水可没这么干净,三丫口鼻里怎么没有脏呢?”
    “是啊,这不说我还没想起来,我家小子有一次掉进了那河里,喝了一嘴的脏水,鼻子里都是泥和草,洗了好久才弄干净的。”
    “那三丫不是掉进河里的,她是怎么死的?”
    仵作老头也愣住了,刚刚还理直气壮的神色慢慢地变成了惊疑,刚才他验尸的时候压根没想到这个细节。
    封上上没顾上看仵作老头的神色变化,她又拿起三丫的胳膊道:“人如果是入水被淹死,还会有一个典型的反应,那就是皮肤会呈现出典型的鸡皮样改变,也就是俗称的鸡皮疙瘩。”这是由于皮肤受冷水刺激,立毛肌收缩,毛囊隆起,毛根竖立导致的,多出现在胸腹两侧、臀部、上臂和大腿的外侧。
    “这个时节河水还算寒凉,但是大人请看,三丫的皮肤上并没有鸡皮疙瘩,这足以说明三丫并不是落水淹死的。”
    仵作老头听懂了,忐忑地动了动脚,不安地看向应青云,而应青云却若有所思地看着三丫的尸体。
    封上上以为他不信,不由脱口道:“大人要是还不相信,可以让我将尸体解剖开来看,若是三丫的呼吸道中不含有打量泥沙和水草,那便可以证明。”
    此言一出,一直摊在一边的沈氏突然惊叫起来:“你滚——不准动我家三丫——”
    周围村民也像是看怪物一般地看着她,顾不上知县大人在,纷纷斥责道:“上丫头你在说什么疯话!难不成脑子被门夹了!”
    “你以为人是你家的猪啊,真是疯了!”
    “这样的话都说的出口,不怕三丫的鬼魂半夜来找你啊。”
    封上上微微懊恼,她都忘了这是在古代,一时顺口就说出来了,解剖一说在这里简直惊世骇俗。
    应青云却没有如其他人一般大惊失色,依然表情平淡地开口说道:“不必剖验,根据刚刚那些,足以判定人不是掉落河中溺亡。那你对三丫的死因判断是?”
    封上上:“我的推断是,三丫是被人按着头,只将头部按压入清澈的水中,活生生溺死后再抛尸于村头的河中。”
    “啊——”
    此言一出,沈氏终于受不了,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孩子她娘你怎么了?你醒醒啊——”沈大庄抱着沈氏呼喊,焦急异常,场面因此混乱起来。
    见此,应青云吩咐沈大庄将沈氏抱进屋内躺下,然后又让衙役们清场,等院中只剩下主要几人之后,这才再次看向封上上,“何以有此判断?”
    封上上拿起三丫的手道:“大人看三丫的手指甲。”
    应青云看去,三丫的手指伤痕累累,指甲呈不规则断裂,甲片表面皮肉翻飞。
    他目光一凝,“挣扎之时导致指甲断裂。”
    “不错。”封上上点头,“普通的指甲劈了不会是这般样子,在河中挣扎也不可能出现如此严重的伤痕,这只能说明三丫在遇害时双手拼命挣扎过。”
    封上上又小心地卷起三丫的裤腿,露出三丫腿上青紫的痕迹,“三丫的腿部也有多处撞伤,特别是两个膝盖处青紫斑驳,应该是挣扎时撞在某处坚硬的地方撞伤的。”这就进一步证明三丫不是正常溺死的。
    说完,她又小心地抬起三丫的头,将头侧翻过来,然后翻开三丫的头发细细查看,脸都快贴上三丫的头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封上上翻看尸体头皮却面不改色的样子,在场之人皆有种头皮发麻之感,就连衙役们也觉得有点发憷,看着她的眼神诡异起来。
    明明瞧着是个柔弱不堪,怎么摆弄起死人来如此自在?
    她不怕的吗?
    封上上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目光,等看到头皮上的异样,眼睛一亮,道:“大人你看,三丫的头皮上有多处出血,而且还有好几处头发被拽下形成的头皮缺口,一看便是不久前被强行拽掉的。”
    应青云上前两步蹲下,如她一般凑到尸体头部观看,果然见三丫的头皮上有好几处斑秃,上面还略带血迹,眼神不由沉了下来,“所以,死者是被人拽着头发按在水中将其溺死的。”
    封上上点了点头。
    仵作老头已经彻底不敢出声了,此刻的他也明白了,这孩子的确死的有蹊跷,他刚刚的确验错了。
    应青云站起身,吩咐道:“带沈大庄来问话。”
    衙役领命而去,不一会就将沈大庄带了出来,沈大庄面上哀戚又惶恐,整个人好似都老了几岁。
    吴为道:“沈大庄,我们知县大人现在要问你些话,你需得好好回答,不得有半句不实。”
    沈大庄无力地点点头,“是。”
    应青云:“孩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午饭还是三丫做的呢。可下午我们就没见到她了,本来让这孩子下午给我们送点水喝也没见着人,当时我们还以为孩子是贪玩跑出去玩了,也没在意。”
    “等我们干完农活从地里回来,却发现平常早该做好的晚饭也没有做,家里冷锅冷灶的,我们还以为是三丫这丫头玩野了,饭都忘记做了。然后我媳妇就先做了饭,准备等三丫回来再好好教训她,可谁知等到晚饭烧好了也不见人回来,我们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就全村去找,但怎么也没找到,我们还以为这孩子偷跑去她姥娘家了,原打算今天去孩子她姥娘家找找,哪知道今天却被人发现孩子死在了河里。”沈大庄说着又抽泣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封上上道:“大人,从尸体上看,孩子是在昨天下午那段时间遇害的。”死亡时间和消失时间对的上。
    应青云又问沈大庄:“家里其他孩子呢?”
    沈大庄吸了吸鼻子又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孩子她姥娘要过寿,我就让前头两个孩子先去给帮帮忙,只留了三丫在家干活,准备等过寿那天再带着她一起去,这孩子当时就不乐意,也想跟姐姐们一起去,我们没许,哪想到.......早知道就让她去了,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从中午到晚上你们夫妻俩真的一次都没见过孩子?”
    沈大庄摇头,带着哭腔道:“没有,我午饭后稍微眯了一会就去下地了,到晚上才回来,我媳妇中途回家拿水喝也没见到三丫,还以为她出去玩了,到地里还跟我抱怨说三丫这孩子太贪玩了,哪知道.......”
    应青云沉吟片刻,吩咐一边的吴为道:“你带人去一一询问村中之人,看昨天下午是否有人听到过什么动静,如孩子的哭喊声等。再询问是否有人见过三丫,记住,每个人都要问,不可有遗漏。”
    “是,大人。”吴为领命而去,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后带着三个村民回来,对应青云道:“大人,村里的人都询问了一遍,除了老人孩子,昨天下午村民们基本都下田了,但在家里的老人孩子也没听到过什么动静,至于是否见过三丫,只有我身后这几个人说昨天下午见到过。”
    他回身对身后的三人道:“你们跟大人说说昨日下午的情况。”
    第3章
    为首的是村里的一个老婆婆,她颤颤巍巍地道:“回禀大人,我是昨天午后看到的三丫,当时我在菜园子里浇水,然后就看到三丫蹦蹦跳跳地往村头跑,我还以为她是去玩呢。”
    “大概什么时辰?”
    “我是睡醒后去浇水的,大概是未时三刻左右。”
    “那你看到她回来了吗?”
    老婆婆摇摇头,“之后就没见到三丫了。”
    再问不出其他,应青云又看向老婆婆旁边的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你们是何时看到三丫的?”
    小男孩六七岁的样子,有点害怕应青云,往老婆婆身后缩了缩才小声回道:“下午我们在村头的大树下玩,三丫从旁边走了过去,我叫她一起玩,她却不愿意,说要回家去。”
    旁边的小女孩点头附和。
    “当时是什么时辰?”
    小孩摇摇头,“不、不知道。”
    孩子玩起来的确不会在意时辰,这也正常。
    “当时三丫看着有什么与平时不同之处吗?或者有何不正常之处?”这话是对老婆婆还有两个孩子同时问的。
    老婆婆想了想,摇了摇头,“那孩子看着跟平常差不多,要非说有什么不一样,瞧着好像格外高兴些。”
    小男孩在旁边点头,“对对,当时三丫笑得很开心,好像遇到什么好事了似的。”
    高兴?为何高兴?
    就在众人思索之时,在一旁的小女孩突然道:“三丫手里有糖,我看见了。”
    “糖?”应青云与封上上的目光同时一动,并不因为这一不足为奇的话而觉普通平常。
    封上上有原主的记忆,自然知道村子里的情况,这个时代物资匮乏,农家孩子跟现代的孩子可不同,村民们过日子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个花,更不可能舍得给孩子钱买糖吃,因此村里孩子们很少有零嘴吃,糖更是稀罕物,除了过年或者村里哪家办喜事,平时根本吃不到糖。
    那三丫的糖是哪来的?
    两人望向沈大庄,沈大庄也觉奇怪,“我家里没糖啊,三丫怎么会有糖?难不成是谁给她的?”
    吴为闻言,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不由脱口说道:“大人,会不会是谁给了三丫糖,然后把她诱骗了,再借机下了杀手?”
    其他衙役们也是眼睛一亮,觉得吴为的这个说法很有可能,糖是最能哄骗小孩子的。
    沈大庄却悲切地摇头,接受不来这个说法,哽咽道:“可是我家三丫那么小,平常都很少出村子,又跟别人无冤无仇的,好好的谁会杀她?”
    吴为:“那你们家平时与谁结过仇吗?或者闹过什么矛盾?”说不准就是仇家怀恨在心故意挑孩子下手以泄愤。
    “这这.......这不可能的。”沈大庄边摇头边着急道:“我们一家与村里人相处的还成,没什么大仇大恨,就算有也就是些村中妇人鸡毛蒜皮的小事,拌拌嘴而已,村里的婆娘经常为点小事拌嘴吵架,但不至于杀人吧。”
    站在一边的老婆婆直点头,“是啊是啊,咱们村里每天都有那么几个婆娘吵来吵去的,但就是些鸡鸭狗屁的小事,哪至于杀人啊,不至于的。”
    在场的衙役不少都是贫寒出生,从小没少见村里的妇人们吵嘴,不是你踩了我家的田埂,就是你嚼了我家的舌根,全是些芝麻大的事情,要是为了这些事情杀人,那全村都不够杀的。
    村长也出来证实道:“咱们村关系都还行,沈大庄家真的没有与人结什么仇,连妇人们吵嘴都少,哪至于有人对孩子下这样的手。”
    既然如此,那仇家杀人的说法就不成立了,这也就越发怪了,既没有仇家,那谁会故意去杀一个小小的孩子呢?
    在场之人一时间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一个衙役才小声道:“会不会,会不会是外来的拐子想拐走三丫,就用糖骗她,但三丫挣扎不从,然后惹了那人,所以被下了杀手?”能对小孩子下手的,最可能是拐子了。
    但这说法却让跟在应青云身后的小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反驳道:“要是拐子,给了三丫糖就直接带走了,还让三丫拿着糖回村溜达干什么,难不成让她回家看看再带走吗?”
    说话的衙役一听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傻,脸不由微微一红。
    吴为悄悄瞪了眼这小衙役,暗觉这小子给自己丢人,万一让新上任的大人觉得他们这帮衙役都是些饭桶,到时候给他们换了就麻烦了,他们可还靠这份差事养家糊口呢。
    为了在新大人面前挣回点面子,吴为赶忙站出来道:“大人,现在唯一的突破点就是三丫手里的糖,我们得查查那糖是哪来的才好,要不要属下带人去问问村里人有没有谁给过三丫糖或者谁家丢了糖,再派人去镇上问问,看有没有卖糖的铺子或者小摊昨天看到有孩子单独去买糖的?”三丫手里的糖要么就是别人给的或者她从别人那拿的,要么就是自己去买的,在路上捡到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应青云却没有点头,反而看向封上上,用清冷如玉的声音询问道:“姑娘,你有何见解?”
    闻言,从刚刚推断完三丫死因有异之后就一直在一边当鹌鹑的封上上吃了一惊,没想到应青云竟然会主动开口询问她的见解,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村民,又只是一个女子,正常人都不会将她放在眼里的。
    不说封上上,在场其他人也是讶然不已。
    似乎看出封上上心中所想,应青云淡声鼓励道:“姑娘只管说,不必有顾虑,说错了也无妨。”
    既然这位大人都这么说了,在人命大事上封上上觉得自己也不必过分藏拙,毕竟早日抓到凶手才是最要紧的。于是,她放弃了原本闭紧嘴当鹌鹑的打算,出声说出自己的推断:“大人,我认为凶手不是外来的人,很大可能是村里人。”
    应青云:“理由。”
    见他似乎一点不因她的话感到惊讶,封上上便猜测,这位脑子不差的大人说不定与她是同样的想法。
    她道:“刚才已经看过,三丫口鼻里一点脏污也无,且指甲缝里没有丝毫泥土脏污,说明她是在绝对干净的水和干净的环境里被溺死的,野外的水不可能那么干净,只有家里用的水才会这么干净,所以三丫不是在野外被杀害的,而是在室内。如果凶手是外来之人,那么他不可能潜进本村村民家中下手,毕竟这样很可能被当场发现。除此之外,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凶手在村外的居所实施杀害,然后趁夜里跑到柳下村抛尸。”
    “这,这不可能吧。”吴为立马就觉得这说法不通,“距离此地最近的村子都要走半个多时辰,凶手千里迢迢把人带走杀害,然后又千里迢迢运个尸体来这里抛尸,不光费事不讨好,还很容易被人发觉,要是想抛尸,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或者在就近的河里抛掉不是更好更安全?”
    众人纷纷点头,把人带走杀了,再运回来抛尸,这行为跟傻子似的。
    “的确如此。但也不排除凶手是想伪装成三丫是掉进自家村中河里淹死的假象,所以大着胆子趁夜里跑来村中抛尸。”封上上道:“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排除。”查案的时候,任何可能性都不能随意排除掉。
    吴为不解了,“那你刚刚为何说你觉得凶手是村里人?”
    “我是说很大可能是村里人,这是我的推测,毕竟比起村外人千里迢迢带走三丫杀害然后再冒着风险回来抛尸,我觉得村中之人实施杀害的可能性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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