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甜蜜的负担叫陆知?晚扯唇苦笑:“知?道了。”
她提步走进殿内,绕过?雕花屏风,便见?长榻上,那宽袍博带的俊美男人?披着一?头黑发,眉眼恹恹地?趴在?窗边。窗外开得?浓艳的枫叶,衬得?他本就冷白的脸庞愈发清透,眉眼如墨,鼻梁高挺,真是好一?副深宫美男图。
陆知?晚一?时有些看呆,直到?榻边男人?转眸望来,见?到?她的一?刹那,黯淡黑眸都亮起了光。
“晚晚,你可算回来了!”像只委屈大狗狗,他扑了过?来。
那健硕高大的身躯带来的冲击力,险些要把陆知?晚冲倒在?地?。
还好男人?还算有点分寸,一?只手牢牢勾住她的腰,他俯下身,鼻梁深深埋入她的颈窝,磁沉嗓音透着委屈:“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了。”
陆知?晚:“………”
还生什么孩子,下半辈子把他当儿子养好了。
“我就是去了趟慈宁宫。”她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好声好气哄着:“我怎么会丢下你呢,你可是我最爱的阿寅啊。”
这些直白表明心意的话,极大填补了萧景廷缺乏的安全感。
又紧紧抱了她好一?阵,他才松开,牵着她到?长榻边坐下,又很是自觉地?拿出今日待批的奏折,像是等?着老师上课的乖学生般,目光清澈地?望着陆知?晚:“该忙政务了。”
「批完这些折子,又能抱她了。」
陆知?晚:“………”
她一?个后妃,又要照顾皇帝吃喝起居,又要陪皇帝批折子上朝。领一?份差,干两份活,果然比资本家更狠毒的,是封建社会的掌权者。
腹诽归腹诽,该批得?折子还是得?批,谁叫他们是一?条船上系着的呢。
午后阳光透过?鸡翅木雕花窗牖,斜照在?桌案之上,陆知?晚和萧景廷面对面坐着,一?个拿起折子念,一?个手执朱笔和玉章,随时准备批红盖章,你来我往,有商有量,殿内的氛围也莫名变得?和谐。
当看到?内阁递上的关于处置豫章王的提案,陆知?晚的表情都变得?凝肃。
萧景廷看出她的异样:“晚晚?”
陆知?晚眼睫眨了眨,抬头看他:“嗯。”
萧景廷:“是内阁的提议不?好?”
「终身囚禁的确太便宜那老王八,还得?给他几十年饭吃,岂非浪费粮食。」
「赐毒酒?砍头示众?千刀万剐?」
将各种他知?道的刑罚思考了一?遍,萧景廷还是将决定权交给陆知?晚:“晚晚,你怎么想?”
“我在?想,豫章王被押解进京了,赵文绍和萧宁宁会躲去哪?”
她对于豫章王怎么死并不?是很在?乎,毕竟豫章王在?原著里虽是个重?要角色,但本质还是个工具人?配角,搞死他并不?是胜利,只有搞死赵文绍,和剧情引力的对抗才算结束。
萧景廷浓眉拧起,“叛军已被击溃,他们俩个躲在?哪还重?要吗?”
在?他看来,没了兵将,赵文绍和萧宁宁不?过?是两只手无缚鸡之力、随时便能捏死的小蝼蚁,压根不?值得?陆知?晚挂心。
陆知?晚也没法与?他解释剧情引力那些,只故作忧愁道:“你从前常说,斩草要除根。许是知?晓他们俩还下落不?明,我这颗心总悬着,落不?到?实处。”
萧景廷虽不?理解,但叫陆知?晚烦忧的,他会想办法解决。
长指捻起那本奏折看了良久,他沉吟道:“那就斩首示众吧。”
陆知?晚微愣:“啊?”
“豫章王是萧宁宁生父,如若传闻他们父女情深不?假,她生父人?头要落地?了,她能忍着不?来看最后一?眼?”
萧景廷不?疾不?徐地?说:“届时在?法场布下天?罗地?网,只要萧宁宁一?出现?,即刻拿下。至于赵文绍……豫章王与?他非亲非故,他倒不?一?定来。不?过?抓一?个算一?个,剩下的之后再说。”
陆知?晚闻言,竟觉得?有些道理。
按照原文人?设,赵文绍正?直、重?情、讲义气,并深爱萧宁宁,根据“女主有危险,男主必会出现?英雄救美”的原则,若萧宁宁出现?在?法场,一?定能钓出赵文绍!
“没想到?啊阿寅。”陆知?晚双眸发亮,颇为欣赏地?看着萧景廷:“这法子真不?错。”
萧景廷被她夸得?一?愣,而后嘴角微翘,语气淡淡:“我随便想的。”
「晚晚夸我了!」
这心口不?一?的傲娇模样叫陆知?晚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萧景廷蹙眉:“你笑什么?”
陆知?晚尽量克制着上扬的嘴角,抬手捏了捏男人?俊美的脸庞,双眸月牙儿般弯起:“笑我们的阿寅聪明又可爱啊。”
萧景廷:“……?”
「这话不?像是在?夸我?」
「不?过?她笑的样子真好看,就当她在?夸我好了。」
一?时间,养心殿内暖意融融,笑语清脆,空气中都好似弥漫着温馨欢喜的气息。
翌日清晨,经过?一?上午的朝议,皇帝御旨——
豫章王弑君造反,大逆不?道,天?地?难容,判处七日后,东城菜市口斩立决,以正?朝纲。
第58章
一传十, 十传百,豫章王斩首示众的消息很快传遍大江南北。
离京城不远的一座小山村里,就连农妇们近日都不再聊东家寡妇西家女郎, 改为聊着皇帝的亲叔叔即将人头落地。
“真是搞不懂这豫章王是怎么想的?虽说王爷比不上?皇帝权势大,但好歹也?是个王爷啊!在豫章那个地方锦衣玉食, 安稳度日不好吗?非得造反。”
“可不是嘛。大概是清闲日子过够了?,就爱作死。现在好了?,皇帝没?当成,还被打入大牢,斩首示众……啧啧,我?听说凡是砍头的, 还要装进囚车里游街呢。”
“游街?要不是咱们离得远,我?也?想去凑凑热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般显赫的人物呢!”
“何止啊,我?还听说这回是陛下亲自?监斩!”
“哟呵, 那可了?不得, 菜市口岂不是要挤满人了?!”
河边浆洗衣物的农妇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岸边一道窈窕身影黯淡地离去。
秋风萧瑟,枯叶满地, 萧宁宁望着这茫茫天地,只觉一阵无边的孤寂与?恐惧。
豫章被王师占领, 府邸被烧为灰烬,父王母妃不日就要问斩,从此?世上?再无她的亲人、她的家。
天地之大,她该何去何从……
“宁儿, 你怎么跑出来了??”
一道熟悉的唤声从不远处传来, 萧宁宁抬起眼,待看到那个粗布长袍却不掩其丰神俊朗的男人时, 心底有一瞬间的暖意——她不是一个人,起码她还有赵郎。
他在生死关?头,也?不忘带着她一起逃跑,足见他对她爱意深厚!
可那才将涌起的暖意,很快又被赵文绍身后跟着的那个女子给浇灭。
那个女子,是这钟家村的村长之女,钟灵儿。
他们从豫章一路奔逃,最后是钟灵儿收留了?他们——
萧宁宁原还奇怪,为何赵文绍会认识一个农女,再三追问之下,赵文绍才将去年?进京途中发生的事与?她如实说了?一遍。
原来去岁他的红颜知己,除了?那山寨寨主桂若茜,还有这娇婉清纯的农女钟灵儿。
他口口声声说最爱她,可身旁的女人却是一个接一个,桂若茜、秦明月、钟灵儿……这才一年?而已!
“公子,您慢些。”钟灵儿紧跟在赵文绍身后,看见萧宁宁后,那双纯澈如小鹿的乌眸眨了?眨,乖怯怯地唤了?声:“萧姐姐。”
若放在平日,萧宁宁应当会笑着回一句“灵儿妹妹”,可现下她满脑子都是父母即将被斩首的噩耗,实在没?心情去应付这些,只淡淡地嗯了?声。
钟灵儿瞧出她心情不大好,也?不敢招惹,只小心翼翼地望向赵文绍。
赵文绍安抚地看她一眼:“灵儿,你先回去吧。”
钟灵儿犹豫再三,点了?点头:“那公子、萧姐姐,灵儿先退下了?。”
她生得小鹿般娇怯可爱,离开的步伐也?如小鹿轻盈优雅。
萧宁宁盯着她的背影不禁去想,难怪赵文绍喜欢她了?,自?己若是男子,对这样百依百顺娇怯怯的小东西,恐怕很难不去怜爱。
“宁宁,你怎么了??”
赵文绍上?前?一步,抬手?就要牵她。
萧宁宁避开了?。
她看着那只僵在空中的手?,无法?克制地去想,这只牵过她、抱过她的手?,也?曾经牵过、抱过其他女子。
他既然招惹了?那些女子,为何又来说爱她?
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涌上?心头,她突然想起去岁,昭妃苦口婆心与?她说的那些话——
“你是郡主,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像赵文绍那种?人,既能与?你隐瞒一个桂若茜,日后就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他伤你一次,就绝对能伤你第二次、第三次……你真的确定?要将你宝贵的感?情放在这样的男人身上??”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宁宁,我?知道你为王爷和?王妃的事……”
“住嘴!你住嘴!”
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又像被踩中尾巴的猫,萧宁宁的情绪突然崩溃,双眼通红地望向面前?的男人:“都怪你,都是你蛊惑我?父王造反,不然我?父王好好待在豫章做他的王爷,如何会到今日这个地步?”
赵文绍面色铁青,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向温柔如水此?刻却暴躁如疯妇的心上?人:“宁宁,你竟是这样想我??”
“我?不这样想你,我?该如何想你?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眼睫轻眨,两滴晶莹的泪从眼眶滚落,萧宁宁满是后悔地捂住脸:“我?就该听昭妃娘娘的话,彻底将你忘记才是。现下酿成大祸,悔之晚矣……都是我?,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才将你带回王府……”
“宁宁,你……”
赵文绍眼中盛着受伤的破碎,嗓音喑哑:“既然你怨怪我?,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我?认了?,你要打要骂,我?都甘愿受着。”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朝她伸出手?,想要擦去她的眼泪:“只求你别哭了?,看你掉眼泪,我?的心都要碎了?。”
萧宁宁再次想要躲,这次赵文绍霸道地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宁宁,旁人误会我?都没?关?系,唯有你不行?。”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他的嘴唇贴着她的左耳,说着款款深情的话:“宁宁,我?爱你,真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