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宋公子遭人埋伏,几乎命悬一线,被我们的人送至驿站门口。”
“小姐,宋公子已安全入京。”
“小姐,宋公子官复原职了。”
“今后不必再报他的消息了。”白衡低头沉心舂药,语气平静。
距一夜荒唐已有两年有余,断断续续听凝秀的汇报,知他一步步重返庙堂,这样的他,已与她渐行渐远,亦或是,回到了应有的遥远。
自她放手的那一刻,便不再怀有希冀,倒是一门心思扑在这药堂里,任凭白穆和苏阮如何劝说,也绝不再提姻缘之事,只道是此生无情缘,唯愿能守住祖父的基业,潜心研究医药理,悬壶济世。
白穆无奈,本顾及女儿家在这白府别院久住终究是不妥,却见白穆药理越发精进,便随她去了。
这一放手,便又是一年。
初春之时,万物复苏,大清早,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白府别院的护卫打开门,便看到一白衣男子立在门前,“公子找谁?”
“烦请通报白衡姑娘一声,有故人求见。”
“小姐!宋公子回来了!”凝秀一路小跑的穿过廊亭,推开院门。
白衡的摘草药的手一顿,下一刻从容地在簸箕上排着叶片。“我不是说了,他的事不必再报?”
“可是,他在府门口求见小姐。”
“不见。”白衡轻柔地说吐出二字,继续打理草药。一如往日推拜贴一般从容。
傍晚时分,凝秀送来晚饭,忍不住又道“小姐,宋公子还在门外。”
白衡皱了皱眉,“把他打发走,告诉他,没理由再见,我们早已两不相欠。就算是他倒在了府门口,我也不见。”
“是。”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凝秀小跑着回来,“小姐,宋公子走了。”
白衡从容夹起一片山药送入口中,轻唔了一声,继续专心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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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卿这一日苦等却被白衡置之不理,倒是好奇坏了外面的一众丫鬟婆子。
石楠镇乃偏远之地,远离皇城,不常有如此气质不凡的贵公子出入,宋子卿的出现,仿若清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丫鬟们躲在门后面偷偷观察这位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
“他就是与二小姐有婚约的那位宋大人?可真是风姿俊朗,仪表堂堂啊!”
年轻的婢女好奇地问道,“盛京的公子都像这般风度偏偏吗?”
“他可不是一般的公子,当年可是惊艳整座京城的大才子。”年长的婢女见过些世面,忍不住感叹道,“大半座京城的姑娘们都对他青眼有加。”
“如此厉害的人物,是如何与咱家小姐结缘?”
“这就说来话长了......”
“当年二小姐入京寄住于外祖父府上,因医术了得,深受太后青睐,顾而时常入宫陪伴,自然与京城女眷们往来频繁。太后垂青二小姐,便做主将二小姐许配给宋大人。”
“分明是一桩美事,如何落得今日这部田地?”婢女们有些不解。
那婢女叹了一口气,“坏就坏在,宋大人早已有一位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乃是当朝丞相之女。”
“啊?”众婢女掩面惊呼。
“那太后岂不是棒打鸳鸯了?”
婢女摇了摇头,“丞相小姐早在赐婚前就入宫为妃了。没过多久,宋大人逢生变故,被贬谪出京,多亏二小姐悉心照料才救回一命。婚事便一直搁置了。小姐一心追随,却到底未能动摇宋大人对柳妃的一颗真心。”
众人唏嘘不已,错点鸳鸯,误了自家小姐的终身,这其中纠葛,熟对熟错,爱恨情仇,又岂是轻易说得清道得明的呢?
众人犹在感慨,忽有婢女道:“这如今宋大人又亲自来见小姐,又是为呢何?莫不是想退婚?”
听得此言,几位姑娘登时花容失色,“当年小姐有恩于他,何故如此毁小姐名节?”
众婢子如临大敌,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经过一番商讨,一致决定在此严防死守,决不能让宋大人见到小姐。
于是让姑娘们春心萌动的宋子大人求见多日,却只吃了闭门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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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白衡出门采药,下了马车,便觉有人跟着,入了林子,还是未能甩掉。
白衡有些恼,转身不满道:“堂堂礼部侍郎,什么时候还学人跟踪了?”
树杆后缓缓走出一位白衣青年,凝眉看着她,“阿衡。”
白衡冷冷偏过头,“宋大人,使不得,你我早已两不相欠,你继续守着柳如霜也好,自暴自弃也好,皆于我无关。白某一介乡野女子,恳请宋大人留个清静。”
“可我,欠你的下辈子也还不清....”宋子卿苦笑。
“不过红尘俗事,过往皆浮云,忘了吧。”白衡不愿再多说,自顾自往前走。
她沿着山踩着草药,一个时辰后便采了满满一筐,见宋子卿没有跟来,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在山涧清洗时,上游的水隐约有些红色,再一看,不远处有一条碗口粗的蛇吐着杏子,它的身上残留着血迹。
是人血!白衡警惕了起来,这荒郊野外,它从哪弄来的人血?
糟了!
她连忙背起竹篓向林子里跑去。
“宋子卿!”
她大声呼喊,却无人响应。
她只好沿着小路一路搜索,终于在一棵树下找到了他的踪迹。
宋子卿闭眼靠在树上,白衣的裙摆被血染红了。
白衡颤抖着手递到他鼻尖,仅有微弱的呼吸。
她拍了拍他苍白的脸,“宋子卿,你醒醒。”
他没有回应。
白衡的视线落在他的小腿上,有四颗排列整齐的牙印,她毫不犹豫地拨开衣服料俯下身吮吸,接连吸出两大口淤血,才恢复鲜红。他的身体依然冰冷,她只好将他抗在上肩,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将他安置到了平时躲雨的小茅屋,让他平躺在干草上,将药篓里的药分出一些咀嚼烂敷在小腿上,又升了一堆火,上面驾着陶罐炖药。
眼见着他冷的发抖,白衡咬咬牙,脱下外衣搭在他身上,又将墙上的鹿皮铺在上面,迟疑了一下,还是钻了进去,将他抱紧。
他的身体还是那么瘦,这三年究竟是怎么调养的,白衡皱眉。不由得摸上他的胸口,嗯,还有心跳,便安心了许多。
鹿皮很暖,爬了一上午山,困意袭来,眼皮渐沉,不久便呼吸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