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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娜,你从车上就开始怀疑我了,对不对?……好奇问一句,我是哪里出了纰漏?”
    杜荔娜的呼吸剧烈地顿挫着,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你的手机,不是你平常用的那支。而且……你报警的时候,根本没拨号,那边没有声音。”
    她坐在王子谦车上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根本没逃出死神的手指缝。
    可她的腿脚不好,根本跑不过王子谦,如果让他看出来,说不定当场就会被杀。她只好配合他演戏装傻。
    一路上,她都在想,该怎么做才能智取,才能活命。
    她想着苏拉手上至少有刀,回来了,她们还能自卫。可没想到,苏拉早一步被打晕,刀也到了王子谦手里。
    “大哥,”她颤声说,“一切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想想你的两个孩子,想想大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可是,为了他们,回头是岸啊!”
    “你在说什么?”王子谦愣了一下,忽然大笑,“你是真的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干啊。”
    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旋即又隐去了。
    “我这么做,就是为了保护我的家人。”
    “娜娜,就算你现在还没想起来,以后也会想起来的。我冒不起这个风险。”
    他叹了口气,弯腰把苏拉拎起来,把水果刀架在她脖子上。
    “你的好姐妹现在还有口气。你如果想让她多活几分钟,就现在过去,写一封遗书。”
    “遗书?”
    “对,写你被罗行和苏拉绑架,他们两个分赃不匀起了内讧,苏拉杀了罗行,你又杀了苏拉。你很绝望,所以决定自杀。”
    杜荔娜哭起来:
    “大哥,你行行好,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拉也不知道。你放下刀,送我们去医院,我保证一个字都不跟警察说,所有坏事都是罗行干的,好不好?”
    “你都要跟子猷离婚了,还会帮我隐瞒这些吗?娜娜,听话,大哥也是没办法,这样对大家都好。”
    “大哥!你做这些事,子猷都知道吗?我死了,子猷不会难过吗?”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过不去?”
    王子谦不耐烦起来,水果刀倏地倒转,划过苏拉的手臂。
    苏拉闷哼了一声,手臂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杜荔娜愤怒地尖叫。
    王子谦道:
    “我时间不多。你不写,我就每十秒割她一刀,让她死得比任何人都痛苦。你抓紧时间。”
    杜荔娜绝望地□□了一声。
    “……我写,我写。”
    桌子上的信纸早就染了血,也不知是谁的血。
    “没有笔,怎么写?”
    之前那支原子笔,被苏拉插进了老丁的眼睛。
    王子谦骂了一句,腾出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支钢笔扔过去。
    钢笔上沾着苏拉的血,杜荔娜忍着反胃,把笔捡起来。
    她写:
    苏拉和罗行绑架我。
    苏拉杀了罗行。
    我杀了苏拉。
    我活不下去了。
    就在这荒诞又绝望的场景里,杜荔娜突然觉得可笑。
    “大哥,你真觉得,这样就能逃过法律的制裁了吗?现在不是十二年前了,公安局的技术很发达,就算我们死了,他们也一定会查出真相的。”
    “你少废话!快写!”
    王子谦已经褪去了儒雅谦和高知总裁的面具,平日一丝不苟的头发被雨水浇湿,眼镜上沾着血,双目通红,透着野兽般的癫狂。
    杜荔娜遂不敢再说话。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苏拉的声音。
    “娜娜,你已经救过一次我的命了,够了……”
    王子谦狠狠地摇晃苏拉:
    “你别说话!”
    苏拉无视他的警告:
    “对不起。……娜娜,要好好活着啊。”
    杜荔娜骇然回头看她:
    “你说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她什么时候救过苏拉的命?
    她瞪着苏拉,苏拉也努力看着她。
    苏拉的脸是肿胀的,身上的伤口都在渗血,脖子被王子谦紧紧箍着,但她却咧开了嘴,神经质地笑了。
    血水泡沫样从她嘴角流出来。
    她不想让苏拉死。
    蓦地,一个响雷劈落。
    “嘭!”
    杜荔娜脑中如遭重击。记忆如陌生又熟悉的潮水,山呼海啸般冲垮她自我虚构的认知堤坝。
    她想起来了。
    十二年前那个下雨的夜晚,她也是这样,浑身湿透着,站在雨地里。
    苏拉站在她对面,两人激烈地争吵,为着一些莫名奇妙的事。
    那些事情,她们年少时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后来却发现,在漫长的一生中,实在是微不足道。
    车灯穿过雨幕,从苏拉的背后驶来。
    苏拉没有注意,她情绪激动,只顾着宣泄长久被压抑的嫉妒和怨恨。
    但杜荔娜看见了。
    灯光眩晕了杜荔娜的视线,把苏拉身体的轮廓照得明亮。
    车速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杜荔娜根本无法出声提醒,只得狠狠把苏拉往旁边一推。
    水光交映中,苏拉惊恐的脸庞逐渐远离,她跌倒在路肩上。
    ——嘭!
    杜荔娜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的纸鸢,脱手飞起,又缓缓坠落。
    在那个夜晚,两个女孩的命运一齐改变。其中一个,狠狠推了另外一个,却不是将她推入车轮,而是推向生的希望。
    推人的那个,失去了健康的双腿,在绝望中不知该仇恨谁,潜意识里,将自己的全部悲剧归咎于另一个人。
    而被推的那个,以为终于实现了报复,世界却回报她超乎寻常的善良。
    ……她们遂带着各自的伤痕,尝着各自的悲欢,踏上满布荆棘的前路。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荒野的小蔷薇(5)
    雨水猛烈地冲击仓库的屋顶, 屋顶的铁皮因共振嗡嗡直响,生锈的铁架咯吱咯吱地互相撞击着。
    ——哗!
    屋顶的一角塌陷出一条裂缝,大量积水沿着裂缝浇了进来, 呼啦啦冲倒了一片破铁网。
    王子谦愣了一下,抬头去看那裂口。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苏拉猛然低头, 弯膝下滑, 左手攥拳, 将一根沾满红白液体的尖锐长物,朝背后的王子谦脸上刺去!
    ——是那支她曾插进老丁右眼,又拔**出来藏在手心的原子笔。
    奈何她身上受了许多伤,动作也迟钝了许多。王子谦察觉了她的故技重施, 左手准确地抓住了原子笔, 用力一拧, 笔从苏拉手中松脱出来。
    但也因此, 苏拉从他手臂的钳制中滑落,扑倒在地, 只是下颌被刀刃划伤,留下道血口。
    王子谦红着眼去抓苏拉,水果刀森森向前, 让出了背后的通路。
    仓库的铁门洞开着,苏拉反抓住王子猷握刀的手, 大喊:
    “跑!”
    杜荔娜从小桌旁跃了起来。
    她从来都不是懦夫,她不能再逃避。
    她不再考虑过去,不再考虑未来, 不再考虑生死, 她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当下, 集中在王子谦身上。
    拳击教练莫兰的声音似乎在她耳边回响:
    注意力集中,抛除所有杂念,你就把前面这个人,当做你这辈子最大的仇人……
    杜荔娜核心收紧,左脚踏前,右脚旋踵,狠狠出拳——
    拳面击中了王子谦的颧骨,——力量有限,但打偏了他的脸,黑框眼镜从他鼻梁上滑落下来。
    王子谦错愕了。
    他从没想过杜荔娜会出手反抗。
    她是这样蠢笨的女人,空有一张好看的脸,遇上事只会神经错乱地哭泣。倘若不是弟弟喜欢她,王子谦也不会等到到今天才狠心结束这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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