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要爱惜你自己的才能。◎
“初微?”她轻声呢喃。
哪个初微??
是那个万年前就人间蒸发的初微神君吗?
桑榆浑身一个激灵,瞬间都顾不得疼了。
过去看过的史册古籍在她的脑海里翻涌——
【……混沌初开,六位神君奉天命守卫各自的神域。其中,初微神君法力最强,所辖神域最广,修为最为深厚。神界与人界联系密切,各自繁荣安稳。千年之后,不知从何处诞生的魔神搅乱人间,魔神集结了大批心术不正的修士,率领众人攻打神域,神魔之战一触即发……】
【……魔神在人间肆虐横行,众神与魔神竭尽全力对抗……神魔之战过后,魔神彻底被初微神君封印,但此后六位神君不见踪影,应当是神识消散了……】
那么,这是那位灵力深厚、白发苍苍的、神识应当早就消散的初微神君……回复了她那些吧啦吧啦不着边际的话语?
桑榆心跳都呆滞了一拍。
糟糕。
她好像吵着老爷爷睡觉了。
若是别人能得到初微神君的回复,指不定要如何喜出望外,将这面镜子视若珍宝。
但遗憾的是桑榆很不擅长和上锋打交道。并且,或许是有朝恒玉珠玉在前,她打心底里觉得和位高权重的人交流,实在是太难搞了。
她不喜欢这样。
如今她甚至下意识就想把问灵镜扔远一些。
可看着问灵镜上的[初微]二字,她又皱了皱眉头。
如此行事,不太礼貌。
但是回复的话——
说点什么都感觉不太合适。
毕竟年龄差距太大了。
桑榆巴巴地看着问灵镜子,想到对方应当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她愈发愧疚了,她觉得让他听完自己那堆吧啦吧啦没有营养的废话,着实有些不太好意思。
思来想去。
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轻声道——
“桑榆知晓了,谢谢神君。晚辈不知道您真的能听到问灵镜的讯息,实属无疑冒犯您休息,我保证不会再这般不懂事吵到您了,还请神君见谅。”
回复完了,她如释重负,立刻把问灵镜往背包里一塞。
恰在此时,身上的痛感再度蔓延开来,桑榆才舒缓下来的眉心顿时又蹙到一起。
疼痛又如潮水般袭来。
……
夜雨声声。
她皱着眉,蔫头耷脑地地将采回来的药草分类整理好。
顺带还升了一个小火炉。
桑榆手上拿着把小扇子,对着火炉的出风口慢慢扇风。
杏眼眨巴眨巴,呆呆地看着火势。
冷风在院内呼啸,地上的小石头都被吹得乱跑。如今她居住的院子人迹罕至,院内草木凋零,没有生机也远离人烟。
不过这些她都不在意,她在意的是——
她默默垂眸,视线转移到自己的手腕上。
很棘手的伤。
她只是不爱说话,并不是懵懂无知。
她知道的——
灵脉尽毁,内府破碎,她如今的身体连半丝灵气都难以吸收,犹如强弩之末。
“唉。”
修炼之人,灵与骨早就密不可分。越是厉害的人,体内的灵力越是与气血融为一体。而一旦灵气变得虚无,剩余骨架便是空荡荡的空架子,迟早会坍塌掉。更不谈桑榆这副骨架也只是她勉强粘合起来的,她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若是能懂些灵修之术就好了。
桑榆抱着脑袋,眼含懊恼。
等等。
灵修?
想到这灵修,她的眼睛亮了几分。灵修是仙界里极为艰难的一条修行之路,修习此道的人已控制灵气为根基。与医修一样,灵修同样是一种既吃天赋又吃经历的修行道路。但比医修更甚的是,灵修没有任何经验模式可以沿袭。
药草堂的弟子尚有堂主柳晴风带着习医,有浩如烟海的医术古籍可以学习。但是灵修之人纯粹靠自己摸索,每个修习此道的人方法各不相同。古往今来,真正从灵修之路里走出来的也就只有神域里的那些神君们。
桑榆没有妄想踏入神域。
但灵修之道意味着对灵气的控制能到炉火纯青的境地,整具身体由灵力流转支撑,不再靠骨血撑起。
若真的能那样,便能彻底避免被师尊抽筋断骨的可能了!
“咕噜咕噜咕噜。”药煮开了。
桑榆收回神,捧起一碗墨绿色的药汁,毫不犹豫地咕噜咕噜一饮而下。面不改色的小模样撑不过三秒,秀气的眉头便又拧到一块儿去了。
“真苦呀。”说着,她又抱起罐子,把剩余的药都咕噜咕噜咽了下去。
——
药草堂。
正气氛凝固着。
柳晴风是药草堂的堂主,年轻时是仙界有名的大美人。
肤若凝脂、身形纤细,她的眼角眉梢能看出岁月的痕迹,但这痕迹并不让她显得疲倦,反而更给她增添了一抹年龄里独有的沉静气质。
但眼下,她似乎心情不大好。
“老实交代,以前采药都稀里糊涂磨磨蹭蹭。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采药这么快。”柳晴风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轻,甚至可以说是温柔。但她的声音听着便有种让人不敢不听从的威严与气势。
站在一旁的绿石顿感不妙,在心里大喊失算。
早知道采完药就去山下玩儿一趟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或许她再放点野草野花在里面混淆是非更好,免得让堂主生疑她们今日采药为何如此快狠准。
失策失策啊!
红玉就没她那么胆子大了。她的脑袋低得不能再低,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心里也是叫苦不迭。别人都说她们堂主是浮屠山的大美人,可只有自己仙堂的弟子才知道,晴风堂主不仅是美人,关键她还是个蛇蝎美人。
她对门下弟子的要求太严厉了。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她们采药时。
红玉有时候真觉得如果她去人间考科举,按照堂主的这个作息要求,她高低得是个状元,绿石至少得是个榜眼。
榜眼如今正水深火热。
绿石古道热肠,很讲义气,她自然不能说是桑榆帮了她。桑榆也是好心答应了她的请求才帮她做事,她们药草堂行的正坐得直,没有卖友求荣的习惯,红玉也是如此。她虽然胆小,但此刻一句话都没吭声。
眼见着两个人都不说话。
柳晴风拿起了桌上的柳条,眼含幽怨,表情似嗔似怒,“你们不说也没有关系,我其实知道是谁。刚刚他已经来过我这里了,她说你们非拉着他不放,让他帮忙。你们不要面子,我还要呢。摘个药而已,何苦要他到我面前逞威风,还要教我如何管教弟子?”
啊?
不会啊。
绿石咋舌。她摸了摸脑袋,脱口而出——
“不对啊,桑榆摘完药就回去了啊。而且她离开的方向不是药草堂啊,她如何能来训斥堂主呢,你一定是遇到骗子了!”
红玉惊恐地看着她,绿石却仍旧义愤填膺。
“桑榆回来了吗?”
柳晴风忽然顿了顿,她倒没有想到。
绿石的义愤填膺瞬间变得茫然失措,然后变得呆若木鸡。最后开始装死不说话。
红玉:……
“既然这样,你们去把桑榆请过来吧。”她放下手中的柳枝,重新回到座位上,像是在回忆什么久远的事情。
绿石不敢再多说话,生怕一不留神又坑了桑榆。她眨眨眼看队友,红玉果然秒懂她的意思,“堂主,我们知错了,您就不要再惩罚桑榆了。如今天都黑了,她又是独自上山采药,肯定是身上有伤。就让她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不能明早再说呢?”
柳晴风闻言忽然表情一敛,“那今晚就更要把她请过来了。”
绿石红玉不敢再劝,只得照做。
柳晴风扶着额头叹了口气。自己又如何能将桑榆怎么样呢?
朝恒玉的弟子,她又如何能说她些什么?
浮屠山里各仙堂泾渭分明,自己是无论如何都管不到桑榆头上的。况且,也就只有趁着夜晚月黑风高,她才能把桑榆喊过来看看瞧瞧。
想到自己的做法如此小心翼翼,柳晴风忽然失笑。
浮屠山到底还是变了天了,连她这样的娇蛮的人,明明是在自己的地盘,还都要避人耳目行事。
到底还是被朝恒玉阴了一把,元气大伤。
比不得当年那般风光肆意了。
——
桑榆来的时候,就看见柳晴风在撑着脑袋发呆。
来的路上红玉和绿石已经给她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但桑榆其实并不害怕晴风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