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男人浑身缠绕着纱布,早已不见当初的嚣张气盛。
驰云晟只有两个眼珠能动,那双眼睛宛如恶鬼一样盯着走来的驰明舟。
“你……满意了?”
短短几个字已经说的极为艰难,声音无力,却依旧夹杂着蚀骨的痛恨。
驰明舟随意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
驰明舟即便看见他如今这副惨样,眼神中也没有半分波动。
“原来只是下肢瘫痪,我以为能让你半身不遂,看来还是下手轻了。”
驰明舟风轻云淡说完这番话之后,驰云晟立马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将怨恨的目光化作刀子钉在驰明舟的身上!
他的呼吸剧烈发抖,无尽的怒意抑制在胸膛之中。
他气得直咳嗽,一旦咳嗽,五脏六腑就都被牵动着的疼。
驰云晟苦涩的笑了,眼睛空洞的盯着天花板。
说话都已经变得吃力,却还是硬撑着喃喃自语道:“凭什么?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我才是老爷子名正言顺的儿子,可如今却像是丧家之犬,带着老婆孩子远居国外,就连我母亲都被你这个孽种害得生不如死……”
他年纪已经大了,就算是治疗也吃不消,余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母亲疯疯癫癫的惨状,至今在他的脑海里无法散去。
他的家庭虽然不幸福,父母并不相爱,可好在富裕,家里有着偌大的产业,母亲虽然强势,但也不过是在为他们谋后路而已。
他以为自己会在温室中长大,会顺利继承父亲的一切,站在宁城顶端,可直到驰明舟来到驰家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他高兴的太早了。
从驰明舟踏入驰家大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与他曾经预想过的人生彻底偏离。
他的父亲不再只是他的父亲,他的母亲都只能看旁人脸色,他的儿子要谨小慎微的活着,成了傀儡。
他的家彻底面目全非。
他只是想要得到本来属于他的东西而已,明明这一切都应该是他的……
驰云晟眼中的泪水溢出,打湿了脑袋下的枕头。
驰明舟盯着他那张与老夫人有几分神似的面庞,沉声开口:“你什么都没做错,但错在生错了地方,错在你斗不过我。”
驰云晟或许无辜,成了老爷子与老夫人不幸婚姻中的牺牲品,但他的母亲也不应该受那些飞来横祸。
若没有老爷子的逼迫,他母亲一家也不至于最后生不如死,若没有老夫人推波助澜,他母亲也不至于最后绝望的跳楼。
他从来就没把自己当做驰家的私生子,二少爷。
在他的眼里,他仅仅是回来为母亲报仇的。
驰家最后就应该尽数交到他的手里!老爷子一家就该不得好死!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低头看着默默落泪的驰云晟。
“大哥,你就不应该回国,更不应该对我的人动手。”
他扔下这么一句话,转头朝着病房外走去。
医生正站在病房门口。
驰明舟盯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希望他最后是半身不遂出院……”
……
驰明舟回了枫眠的病房。
他抬手摸了摸枫眠手指上缠绕着的纱布,心口酸涩痛楚。
驰煜说的那些话在他脑海中一遍一遍回放。
枫眠与驰煜不是恋人,是枫眠故意对他撒了谎?
为了气他吗?
他看着枫眠,默默长叹一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将近傍晚,枫眠才悠悠转醒。
看见枫眠醒来,驰明舟喜上眉梢,他坐在床边,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心里有些不安。
“你……你怎么样了?”
他有些不敢直视枫眠。
那一日枫眠是因为什么住的院,他记得清清楚楚,如今对上枫眠,他不得不心虚。
枫眠的眼神涣散空洞,听见他的声音也一时没有反应,直到过了片刻,眼球才缓缓开始转动,迟钝的看向他。
两人四目相对,枫眠脸上的表情平静到近乎麻木,眼中没有半分怨恨。
驰明舟看到枫眠的眼神,心里莫名有些发慌,正打算再说些什么,然而枫眠唇瓣微动,声音微不可闻。
“你说什么?”
驰明舟俯下身,凑近枫眠的唇瓣。
枫眠的声音很轻,虚弱不堪。
“求你……杀了我……”
断断续续的几个字落在驰明舟的耳朵里,驰明舟愣在那里,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枫眠,心中的慌乱已经溢于言表。
驰明舟故意冷着脸训斥道:“不许再说傻话!”
枫眠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口中含糊不清的呢喃着:“杀了我……杀了我……”
声音从一开始的虚弱无力到后来竟然隐隐变得有些急促。
枫眠浑身发抖,丝毫不顾身上的伤,他紧紧将自己蜷缩在一起,拉扯着头发,手指上刚刚包扎好的纱布如今再次渗出了血。
“不要救我……别救我……不要……”
眼看着枫眠身上的伤口再次崩开,驰明舟立马按住他,慌乱不安的问道:“你怎么了?你冷静一点,已经没有人会伤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