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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蛰愣住,他这么多年,除了北房,从未和人深交过,怎么可能会有人给他送东西?
    去了后,发现是一个药瓶。
    附带了一张字条,只写着简单的“擦”,落款是容九。
    惊蛰当时都沉默了。
    宫人很少互相送东西,容易落个私相授受的罪名。再者,怎有人这般大咧咧地留下自己的名字?
    是生怕没有证据吗?
    好在送的是药,惊蛰还能敷衍过去。他连人都没见到,也没地方退去,只能拿了回去。
    又过了两日,八齐又来说。
    这回送的是糕点。
    瞧着不像是寻常能吃上的,精致漂亮的花纹鲜明,好似小巧的花朵。
    还是一张简短的字条。
    “赔礼。”
    然后,是落款,容九。
    惊蛰头疼地说道:“劳烦两位,往后再有东西送来,还是莫要收了,这不合规矩。”
    七蜕耸肩:“这可帮不了你,惊蛰,你也知道,那可是宫中行走,轻易得罪不得。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的关系?”来的两次都是不同的人,说是帮着同僚送的,却都是宫内侍卫,谁敢替他拦着?
    惊蛰干巴巴地说道:“之前发生了点误会……罢了,下次若是还有人来送,还请帮忙拦一拦。”
    他边说着,边塞过去半吊钱。
    陈明德不算太刻薄,底下小太监的月钱,他会收走三成,剩下的还是给发的。
    这些年,惊蛰多少是攒了点。
    七蜕和八齐收了钱,自然是满口答应。
    在容九第三次送来东西时,惊蛰和他见了第二次面。
    …
    “在想什么?”
    容九蓦然道。
    惊蛰回神,捂脸叹息,“怎今日总爱走神……只是想起了之前,第二次见面的事。”
    容九颔首,淡淡地说道:“那还是第一回有人揪着我的衣领说话。”
    前两次的东西,他不过是遣了人过来。
    直到他派去盯着北房的人提起惊蛰想与他见面时,容九升起了趣味,这才有了那次碰面。
    至于他派人盯着北房的原因……
    容九眼眸深沉,看不出情绪。
    那一日,惊蛰甫一见到他,就急急冲了过来,气势汹汹地揪住他的衣领,开头第一句就是:
    “别再写字条,你不要命了?”
    然后当着容九的面撕毁了字条。
    第二句就是,“我无需你赔礼,你走吧。”
    端得是一气呵成。
    惊蛰一想起那时的画面,不由面露尴尬:“是你太不谨慎。”
    怎能每次都留字条?
    字迹,名讳,实在的记录,在宫中都要不得。
    最好是出了口,入了耳,再无第三人知道的隐秘,才最安全。
    其实他们现在的碰面,本也是不该。
    惊蛰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就和容九发展成这种关系……算是朋友,但又有些奇怪。容九这么行事,还能说是歉意,可惊蛰更加心虚,归根究底,容九会做出那样的事,都是那系统惹的错。
    惊蛰自觉羞耻愧疚,本不会和容九走得太近,一来生怕那妖术不到位,让容九发觉问题嫌恶他,二来也是接触容九这般人,与他平时的行事风格不太相同。
    硬要说……
    可能和容九那张脸有关。
    容九长得太好看。
    惊蛰叹气,他打小就有这个毛病。
    他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越是好看,他越是难抵抗,这简直是个令人发指的坏毛病。
    好在惊蛰虽有这么个毛病,可他眼光挑剔。
    他也会觉得有些人好看,可非得符合他的口味,才会让他失神。
    这么多年来,容九算是最合他胃口的。
    他也很想抽自己,真真是无端招惹是非。容九这般凌厉的长相,自然不好惹。初见面时的遭遇,难道没长够记性吗?
    说到底,还是怪那要命的系统。
    有时遇到惊蛰要出门遇上容九,他还会陪着惊蛰走上一段。
    只是这到底不安全,惊蛰很少这么做。
    今日会这般,大抵是因为……
    “为何心情不虞?”
    容九平静地问道。
    惊蛰微愣,没想到容九会说出这般话。
    他沉默了片刻,看着近在咫尺的甬道,沙沙作响的声响传来,落雪被碾压在脚下,好似永不停歇的素白蔓延开去,连前路都覆盖在冰冷中。
    “明日,我会被借到御膳房去帮忙,那里人多,不比北房安静,我有些担心罢了。”惊蛰最终只是这么说。
    容九挑眉:“御膳房,来北房借人?”
    惊蛰只是笑笑,容九不再言,将他送到通往御膳房的宫道上,方才停下脚步。
    惊蛰下意识跟着停下,容九已然伸手拍了拍他肩上的碎雪,素白纷纷落下,就听得他温凉的声音:“恼人的,杀了也无妨。”
    惊蛰:“……”
    对了,这位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个毛病。
    偶尔语出惊人。
    能把人吓死的那种。
    脾气也有点坏。
    钱钦那种人,怎可能随便杀了?
    不过容九说出来的话,总不像假话。
    带着一种或许能实现的阴森怪异。
    惊蛰摇了摇头,“要真那么容易处置,也就不这般麻烦了。”眼瞅着御膳房就在前面,他难免叮嘱容九谨言慎行,莫再那么说话,而后才转身进去。
    容九目送着惊蛰的身影踏入了御膳房,片刻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走得不紧不慢,只是去的,却并非该巡逻的方向。
    …
    乾明殿外,御前总管宁宏儒守在门口,呼啸的冷风刮得人脸疼。
    他犹是如此,那娇嫩的小主,便更加难忍。
    刘才人梳着同心髻,一袭江南烟雨色的软毛织锦披风罩着,漂亮小脸在这冬日寒风冻得嫩红。
    “宁总管,我不过是来给陛下送些吃食,寻常也是如此,怎今儿这般不同。”刘才人娇声说道,“你就进去通报一声,陛下不会不见我的。”
    宁宏儒笑了笑:“若是往日,奴婢自不敢拦着小主。只是今日陛下已经吩咐,谁都不许打扰,还请小主回去罢。”
    刘才人却是不肯退让,定是要进去。
    她分位低,本不该在宁宏儒面前如此放肆,可是在这后宫,分位的高与低是不管用的,管用的是景元帝。
    景元帝喜欢的,再是卑贱之人也得捧上天去,他若不喜,便是皇后之尊,仍是无用。
    刘才人刚入宫,也是个谨慎微小的,大半年过去,已然嚣张跋扈,像是变了个人。
    半盏茶的功夫,宁宏儒仍是不肯让,刘才人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就在这时,乾明殿内,有位女官急急走了出来,不知在宁宏儒的耳边说了什么,宁宏儒神色微动,转身朝着殿内走去。
    刘才人眼前一亮,跟着走了几步:“是不是陛下肯见我了?”
    宁宏儒微笑着说道:“还请小主留步,奴婢这便为您通传一声。”
    刘才人这才止步,痴痴地在门外候着。
    女官跟在宁宏儒的身后,一行人匆匆往殿内走,只听得女声飞快地补上还没说完的话:“……陛下很不高兴。”
    宁宏儒一凛,什么刘才人徐贵人全都抛却脑后,恨不得脚上有个风火轮,走得那叫一个飞快。
    待到寝殿,方才进入,便已看到一个身影跪倒在殿中,正轻声细语地说话。
    “……那钱钦是个会来事的,舍不得手底下这些帮手,就寻了个替死鬼来,既为刘才人办好了事,若怪罪下来,也有个顶缸的倒霉蛋……”
    钱钦?御膳房那家伙?刘才人,顶缸……这只言片语一出,宁宏儒便知是何事。
    他老实行了个礼,就听到景元帝叫了他的名,声音很是好听,就是冷淡出奇,宛如寒冰。
    “把钱钦的舌头拔了。”轻轻的一句,就让寝殿鸦雀无声,又片刻,“再把门外的女人拖出去砍了罢。”
    女官惊骇的抽噎声闷在喉咙里,险险要犯错,身前的宁宏儒波澜不惊地欠身:“喏。”
    宁宏儒从乾明殿退出来时,刘才人眼前一亮,不由得往前又走了两步。她下意识抚发,笑吟吟着瞧着总管,颇有隐隐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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