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有的几次。
方宇泽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站在学校长廊的尽头。
少年不复记忆中阳光洒脱,像个三岁小孩,像只摇着尾巴的狗,明明喜欢她喜欢的要命,却还假装凶狠,气势汹汹地冲她撂狠话:“池念,我不要你了。”
现实中每次争吵过后,都是池念嚷嚷着要做先走的人,是她一直说不要方宇泽了。
即使是在梦中,池念也在为自己说过的赌气话而后悔。
“池念,忘了我吧。”
仅有一次。
方宇泽神色哀伤地说。
更多的时候。
在那些梦里,方宇泽的脸最后变成了他哥哥方宴清不苟言笑的脸。
他紧皱着眉,用复杂的目光,站在长廊的另一头,久久地注视着她。
方宴清在她身上起伏,他们的身体紧紧连接在一起。
他的手好冰冷,捏得她胸口发痛。
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在她灵魂深处勤恳地探索。
在那些梦里,她感到疼痛,感到无助,感到迷茫。
……
在池念不记得是第几次颤抖着身体从梦中醒来时,脸颊紧贴着的男人的睡衣被她的眼泪打湿。
方宴清用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脊背。
感觉到安慰,池念控制不住地痉挛,身体越缩越小,眼泪汹涌不止。
她攥紧了方宴清的睡衣下摆,又无力地将胳膊横在二人之间,将他推开。
她将他向外推,他收拢手臂,将她往怀里拉。
推拉游戏持续了没有几分钟,醉酒后头脑昏沉的池念无法与健壮的男人较量,败下阵来。
方宴清翻身打开床头灯,抬起池念的脸颊,抽了几张纸巾,轻柔地给她擦干眼泪。
像个老父亲,像个征战沙场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将军,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却偏偏拿捏不了自己宠爱的小女儿。
他穿越时空,把小小的她抱在怀里,低声哄着她,问她要不要喝水,要不要上厕所。
等思绪稍显清明,池念注意到自己的睡衣被人换过了,身上的酒气也消失不见了。
回忆着以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方宴清把烂醉如泥的她抱到浴室,给她洗澡,像个佣人照顾她的画面,池念咽下喉头的酸涩,从方宴清怀中挣脱出来。
男人密睫如扇,双目狭长,眼皮折痕极深,鼻梁中部微微凸起一小节,恰好中和了面部的锋利感。
他很像他,但不是他。
人脸微妙又神奇,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凝视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池念总忍不住想象,如果方宇泽能活到今天,如果她和方宇泽走进婚姻殿堂,躺在一张床上,是不是把日子过成一地鸡毛,她也心甘情愿。
他们静静望着彼此,池念的眼眶又热了。
她掐紧了手心,鼓起勇气说:“宴清哥,我们离婚吧。”
霎时间,空气变得比皮肤还紧绷。
男人脸色突变,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发出短促而冷漠地嗤笑。
“宴清哥?”他低声重复道,“离婚?然后呢?”
“然后你再像从前一样,找个没人的地方,想尽办法去死吗?让人把你关到精神病院,连吃饭都要人喂吗?”
方宴清掀起眼皮,定定地审视着她,唇角抬起一抹近似嘲讽的弧度:“池念,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跟我在一起,难道比死还可怕吗?比关进精神病院做个疯子还可怕吗?”
方宴清平时里的神色总是漠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看谁都像在看一摊烂肉。仿佛天塌下来,他那宽阔的肩膀也能替天下人扛着,解救众生于危难之中。
在池念的记忆中,方宴清是学霸,是总裁,在职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像个无所不能的神。
既然是神,又怎会因为她一句离婚而面露愠色?
还有,他说的青梅竹马,在此情此景下听起来格外暧昧,他们这辈的玩伴那样多,被他一说,就好像他们是命定的夫妻似的。
来自对面的压迫感太强烈,池念有些怵,小声解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好像永远不会好了,我没办法忘记方宇泽。你值得找个更好的女人做你的妻子,而不是每天给我收拾烂摊子。”
“谁逼你忘了他吗?假设今天,今天和你躺在这张床上的是方宇泽,死的是我,你还会想离婚吗?”
方宴清倏地倾身,淡淡的琥珀香气扑面而来,池念警惕地向后缩了下身子。
方宴清眼底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干脆欺身而上,直接将池念扑倒,双腿牢牢地锢住她,使她挣扎不了分毫。
他俯身凑近,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后,唇瓣在她脖颈间跳动的脉搏上翕动,像一头势在必得的猛兽,将猎物桎梏在他的利爪之下:“别那么假惺惺的说是为了我好。”
“真为了我好,就学着扮演好我的妻子,做你该做的事,做你喜欢的事,而不是为了一个死去的人,糟蹋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
男人把手伸进池念的衣摆,如同热带雨林里食肉的藤蔓,带着微微的刺痛,滑过她敏感的皮肤。
她越躲,他越迎。
她越颤抖,他越兴奋。
方宴清熟稔地揉捏她胸前的凸起,亲吻她的锁骨,动作极具侵略性,语气却又放软了:“其实很公平——他属于你的过去,我拥有你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