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身上的味道可算不上美妙,怪物的血液又腥又臭,他自己都要被熏吐了。
晏寒声固执得可怕,也不管他马甲上全是湿漉漉黏腻的血,脊背微微弯曲,以一种全包围的姿势用力将郁琼枝抱在怀里,手在他的后脑勺和脖子上摸了又摸。
郁琼枝的身体温热,柔软,晏寒声急促的呼吸声渐渐缓慢了下来,他再如何平静镇静,在重新拥抱到鲜活的郁琼枝之后,还是显得狼狈不堪。
郁琼枝拍了拍他的后背,晏寒声喘息着松了些力道,手从后面摸到了郁琼枝的脸颊上。
郁琼枝半张脸都是血,混着滚落在地上时沾上的泥沙,又黑又红,几乎要看不清他原本眉眼的样子。
晏寒声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想亲几口也找不到下嘴的地方,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你经常让我感到害怕。”晏寒声拇指在郁琼枝的脸上轻蹭,企图抹干净郁琼枝脸上污脏的血迹,“测试的时候也自己偷偷跑掉,把通讯器扔到鸟窝里,我那么让你无法信任吗?”
郁琼枝的眼睛免不了进了血液,半只眼睛血丝遍布通红,他止不住用力眨眼睛缓解眼睛的酸痛感,低头用自己衣袖胡乱在脸上抹了两下,“我没有时间哄你,不许撒娇。”
血迹在他脸上被拖出稀薄的一片,他的脸看上去更花了。
郁琼枝仰着那张又脏又花的脸趾高气昂地发布指令:“快去开机甲!”
玄黑色的机甲停滞在半空中片刻,迅急地抬起手臂,一掌掀飞一排嘶吼着前行的怪物,风驰电掣地响着弥散着滚滚浓烟的研究所基地而去。
巨蚺s11穿过高温的爆炸现场,研究所的大门被破坏得彻底,不断有钢铁从顶上砸落下来,在它身后,排列整齐的机甲纵队和飞船队呈包围形式,全方位地围绕住了研究所。
研究所基地内部非常壮观,装修延续了外部的象牙白色,肃穆安静地在冷质的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寒光,连续轰开两道门卡,郁琼枝注意到侧身而过的圣母像。
到目前为止,整座研究所都没有出现一个人,仿佛里面的人在一夜之间都消失了,只剩下这座庞大的研究所和昼夜不息的机器。
视线随着机甲的移动而移动,郁琼枝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研究所最中心的腹地深处,被做成了教堂的式样,雄伟壮丽的罗马柱笔直冲天,天光从穹顶处的透明玻璃罩处洒下,如一层淡白的薄纱笼罩住了正中间祭坛之上的高耸十字架。
这个十字架作为顶梁柱撑起了整座研究所,盘绕在十字架之上的是一具巨大的蚺蛇骸骨,森白的骨架内部钉着一具又一具焦黑色的尸体。
郁琼枝想到了晏驰书房里放在书架最顶上的骨雕教堂,用敌人的骸骨做成,尖锐的西欧式屋顶上缺少的十字架。
视线不断拉近,尸体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勉强能辨清那些破碎不堪拼凑不完整的尸体是外面那些怪物的尸体。
或者是,失败的实验品的尸体。
晏寒声看着那些腐烂的红黑色血肉,下意识伸手遮住了郁琼枝的眼睛,但郁琼枝还是看清了,甚至还看见白色的蛆虫密密麻麻地在皮肉之下爬动,导致部分血肉好像还有生机似的蠕动。
“呕!”
郁琼枝很诚实地干呕了一声,捂住了嘴巴。
晏寒声操纵机甲远离了十字架,递给他一瓶水,顺着他的脊背拍了拍。
郁琼枝喝了几口水,看见瓶口沾染的稀薄血液后,他产生了更不好的想象,忍不住把水倒在手心里,用水把自己脸洗干净了。
他单手洗得有点费力,晏寒声拿过他手里的水,帮他把脸洗干净了,连边边角角都照顾到。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郁琼枝的脸上淌着透明的水珠,脸上泛着生冷的白。
晏寒声皱了皱眉,抬头看了一眼巨大的十字架,干涸的血迹让这座十字架不再洁白,连底下环绕着十字架的素白色神像头巾上,都落满了浓稠的红黑色血液。
“他一直都没有放弃基因实验。”
“先前两次的失败并没有让他退却,而个体实验品的成功却无限鼓动了他不切实际的想法。”
郁琼枝看着晏寒声缓慢地转回了脸,他的容貌俊美,光在他背上打下一圈细而柔的光圈,在他的身后,十字架上挂满了他同类的破碎尸块。
一股恶寒从脊梁尾端炸开,实际上郁琼枝也无法定义,晏寒声究竟是什么。
或许是天主的愚弄,世人造下累累罪孽,层层叠叠压在一只丑陋的古怪的侥幸存活的实验品上。
郁琼枝伸出手,晏寒声身子晃了晃,迟钝地向着他的方向靠去。
“砰!”
巨大的爆炸声从不远处传来,爆炸产生的气浪掀翻了机甲,机甲剧烈震颤着翻滚落地,地面上被砸出一个大坑,郁琼枝的手瞬间从晏寒声的脖子处滑落,整个人往后仰倒而去。
郁琼枝整个人狠狠砸在晏寒声的身上,他趴在地上晃了晃脑袋,耳边嗡鸣声不断。
晏寒声的脊背重重压到驾驶机台上,机甲发出一声锐鸣,没有一点准备瞬间提升,失重感让郁琼枝原本就不舒服的胃部更加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