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抬眸,满脸的肃穆,「你们别想躲过这场下了诅咒的旷世绝恋。」
恍惚中的布莱尔拉住了少年的手,她那期期艾艾的语句在空气中弹跳,「诅咒?那怎么化解呢?还有您刚才说的那第三个人,是谁?」布莱尔感受得到恩人此时对自己的紧攥,他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他与她的相触竟是如此的自然和撩人。
眼见这一切的大师上身向后斜倒,双手拖住了后颈,不怀好意地向这对少男少女拋去轻挑的眼神,「这之后灵欲相融的片段噢,叫人心旌摇曳,欲罢不能,海妖在一起繾綣和缠绵的性张力和结合力足以使整个东海岸都为之倾倒······」
像是被不偏不倚地戳到了敏感处,少年惊慌着松开了布莱尔的手,而少女听得那是瞠目结舌。「哎!她还未成年,这是她能听的吗?」他抱怨道,偷视了一眼还在惊吓中的小天鹅。富兰基夫人即刻直起了已经开始微微发福的身体,面露窘色,「对不起,孩子们,我的职业病,总之,就是叫人上癮的片段,目前还没有看到化解之法······」
回过神来,占卜师继续??嗟叹道,「象牙誓死都会保护樱花,她将是他此生会一道歷经七情六欲的挚爱,可是──」
「可是什么?」就连少年都按捺不住地逼问道。
「这段感情本就来之不易,再加上另一股元神的强劲介入,哎,」大师扶额憒叹,「黒焰仗也代表黒焰利剑和黒焰沙漠,他是出淤泥而身染污秽的卑劣莲花在雕零殆尽后的灰烬聚齐起来的匱乏之地,亦是火和金的混合,他是浊月下释放人性阴暗面的狂徒,直至感知到樱花香雾的温暖和容纳之心,他那焦渴着清泉和纯爱的残魂会因对樱花的狂恋而想要抢夺她,他的出现会迫使三人都尝遍更多人世间的七情八苦······而这场硝烟之战的结果,也只有樱花能夺定······」
「······有意思,对于海妖那残存下来的异能,三个人都有各自的应对措施,樱花和象牙都不屑于啟用这些魔力,可是那黒焰简直就是在滥用这些特权,他引以为傲,以此来控製人心、摆布傀儡、消除记忆,打着替天行道和揭露本性的旗号,徜徉于人性的卑劣,以挖掘恶念为乐······」大师拼命摇头,拧眉而叹,「最好别碰上奥德修斯的元神······」
「那是比黒焰更可怕的存在!」又感应到了新讯息的占卜师忽然惊叫了一声,「奥德修斯是禁錮海妖的男神,那么多被你们残害过的神灵和生物里,只有他和随从们顺利躲过了你们的诱惑······」
还未等少年和布莱尔反应过来,富兰基女士已从座位上蹦跳了起来,她低吟道,「······海妖的引诱一旦失效,也就意味着你们命不久矣,并且会直接进入到下一世的情劫,如此反復,永无止境······这一切都是冥王作下的孽啊,他为何要爱上普西芬尼,若没有这场霸爱,你们这三只小海妖也不用被如此严惩,这破事儿何世才有个了断啊······」
留下惊愕万分的二人,占卜师又再次折回来,她敏捷地收好了桌上的塔罗牌。最后,她对着少年说起了魁北克语(精通法语的人会听得懂),「她也许会离你而去,但是别太伤心,她会回来的,这一切,也许都是值得的,还有!别去澳大利亚!臭氧层严重缺失的鬼地方······」
再转向仍是不知所措的少女,大师用印尼语叮嚀了一句,「无穷无尽的轮回是否能在这一世结束,就看你了,丫头。」撂下这些疯言疯语的大师一边走出餐馆,一边低声碎念,「哇,我竟然都能絮叨巴厘岛语了,神了······」
不知何时,他与她的掌心又粘连在了一起。清醒过来的少女猛地将手指抽回,而少年干脆将自己整个人往一旁倾斜着撤离,他瞥见她小跑着回到了对面的座位。「她刚才说了什么?」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出这句问话,两个人像是终于释放了那般放声大笑起来。可是各自啜饮茶水的他们都没有向对方透露方才大师的结尾语。
「这所谓的通灵师该去掛一个精神科。」这是少年的戏謔。
「我觉得她应该去写小说。」这是少女的嘲讽。
最终不得不与她道别的他发现自己竟无法挪步,他的胸间徒生一种带着撕裂感的抽痛,莫非方才那疯癲妇人的胡言乱语都会应验?眼前的这个少女就是他之后会双向奔赴的爱情?不可能,不可能,他与她怎会再次邂逅甚至爱上彼此?他此生只求默默地创作音乐,并不奢望任何其他的拥有和激悦,尤其是感情带来的欢乐和幸福。
还未定神,他周遭的空气却已被她那娇美的嗓音轻柔地搅扰,「恩公,谢谢你救下我,让我蹭饭,还一路送我回来······」
抬首的他发现她那灰蓝色的眼眸里是说不清的惆悵和感伤,猜想这可能不是她瞳仁的原色,他开口道出一个让他在事后会懊悔的请求,「我可以,看一看你的眼睛吗?」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他又不自然地訕笑了一记,「我乱说的,别有压力。」少女意欲伸手去取自己的美瞳,可还是被少年製止住了,「我不该这样要求你,抱歉,你有权保持神秘。」
繁星黯淡下来的夜空里镶嵌上了一枚叫人心神荡漾的血色圆月。他那难舍的视角里,她抬眸瞥见这难得一见的皓月,少女耳后的印记再次于轻拂的冷风中显现,当下的他还不曾料到,这半朵樱花状的图标会被牢牢地印刻在他的梦境中。
如同感应到某种诡秘磁场那样,他听见她喃喃道,「不知为何,我觉得我们也许会在如此媚惑的月光里再次交心······」她还沉浸在那种好似般若浮生的幻梦中,而他却宛若被灼热的眷恋所附魂,在一霎间将娇小的她扣入了怀中。
他与她,至此都还不知彼此的真名和容貌,而蕓蕓眾生中,这场奇遇会成为二人之后独自回味无穷的追思。
「生日快乐,小天鹅。」在他的这句缓颤着的耳语中,心绪復杂的她蹙眉,那种想要再次存活下去的小小意念犹如在沃腴湿土温热起来的希冀,被着床、包裹、呵护和润养。他与她至今都还惊叹于那个搂抱的时长。这场过分亲昵的抚触被太多莫名的酸楚和悵然所裹挟,直到许久之后,咬唇的她才狠了狠心,硬生生地从他的体温中挣脱,面具下的他则是黯然神伤那般地,任留自己的双臂在空中悬溺。
而转身的瞬间,他与她仿若都听见了两颗心因拆离而碎裂一地的声响。手臂落下的一剎,他万般伤怀的低喘中是她那落寞的背影。再坐回车里的他摘下面罩,在车后镜里捕捉她那不再残存的倩影。她不知道的是,与自己一样,当晚的他也是彻夜难眠。
望着愴然泪下的少女,谢尔顿暗叹这戛然而止的感人相触。虽然那晚的很多对白内容已被布莱尔的记忆淡化而模糊,但仿佛身临其境的她仍旧能够感触到那勾魂摄魄的连结。「那个占卜师不准,」少女嗤笑着流泪,「已经两年多了,我还没再遇见他。」
谢尔顿强忍着眼角里在打转的泪花,轻叹道,「再邂逅的概率确实不好说······」
除此之外,布莱尔还分享了自己的好消息。她第二日便会去一家唱片公司参加实习工作,这是她歷经好几轮面试获得的机会。她将会成为摇滚乐队th的造型师,近两年,th的热单都在全球多个音乐榜单的记录上颇有成绩,许多乐媒和评论杂志都在预测他们的格莱美提名。可招收她的经纪人和项目总监却略显怪异,竟然在面试最后询问她的性取向,当时的少女简直是一头雾水。奖学津贴加上实习工资会缓和布莱尔的经济负担,毕竟艺术系的学费特别昂贵。
万分不舍的谢尔顿医生在送走布莱尔之后再次确认了工作表上的任务栏,这是一个由他在别处的多个同行引荐过来的患者。谢尔顿知道这必定是一只烫手山芋,这少年在短短三个月内已经被至少二十位心理医师转移,对于治疗的过程,他们好似都不想多言。抬头瞄见最后一位患者的谢尔顿被眼前的少年震慑到,这是一张异常俊美却邪魅的脸。他方才还查看了关于这个男孩的资料,虽然不多,但已能充分说明他需要援助。
二十三岁。隐藏版反社会性人格。厌女癥。意识变形能力(社交变色龙)超乎常人。
谢尔顿审视他的一举一动,这少年就倚靠在躺椅旁的墻面上,他那碧绿色的妖眸环视整个办公间,嘴角这边上翘成一个甚是鄙夷的冷笑,那迷人的声线透着无情的讥讽,「摆设不错啊,像模像样的,可我是怎么坐下才好呢?左边的话,我就是害怕被拋弃被拒绝?要是右边,我就有俄狄浦斯情结?」
本是面无表情的医师看着这狂妄的少年靠近了自己,只见他双手支撑在谢尔顿的写字台上,那喷吐出的摄人男性气息在激荡起来的空气中逸出,形成一座叫人神魂颠倒的涡流迷境。老医师眨了眨眼,迅速瞥向一边,没有与他对视下去。
这孩子很不简单,如此的妖力能与布莱尔·约翰森相媲美,可是后者从来不屑如此外露和啟用她的魅力。结合他的背景资料,谢尔顿像是在骤然间读懂了这男孩言行举止背后的残缺和空虚。他平视前方,并没有被少年的蛊惑影响到太多,他轻喃道,「我相信你有更重要的事可以做,为何来此奚落心理学?」
少年那修长的手指放肆地触向医生西装上的口袋巾,揉搓了几下,那双绝美的妖瞳里是饜足中的取笑和嘲讽,「可以啊,知道躲,您那些同行们基本是全军覆没,看来我找到大鱼了······」
谢尔顿没想到同胞们竟在这男孩面前失了分寸,还有几个甚至跪求他的垂怜,完全有失心理学专家的脸面和尊严。原来这男孩的父亲要求他来参加至少三个月的心理治疗,他只是为了完成老人家给他的任务而寻治疗师的签名,可在这段时日里,他认为这些医师们太容易被屈服被威胁被诱惑,甚是无趣,所以他一直没有停止寻欢解闷。
转眼间,少年已在观摩谢尔顿在墻上的眾多学位证书和放置着的奖杯,他故作一副颇具探索欲的模样,还时不时地侧身,言语里是露骨的蔑视,「情绪垃圾桶的滋味如何?这么多论文、科研和文章的发表,只为了坐在那里见证和目睹皆因性恶而滋生的痴嗔、偏执、自恋和贪欲······」
谢尔顿仍是抑製住与他相望的欲念,他不能轻视了这狂肆的妖童。「我现在就能给你签字,但你也可以坐下来,跟我谈一谈。」
狂笑了几声的少年转身,仿若饥渴着扭曲的趣乐,他的眼里是燃烧起来的烈焰,「先例啊,我难道要对您刮目相看了?」像极了入侵龙椅之后的统治者,破例坐下的少年独占了躺椅边的沙发,那姿势甚是霸气却又带着挑逗的意味。
在谢尔顿尝试开导他时,他却早就分散了註意力,陷入满足感的他津津有味地回念起昨日的辉煌。昨晚的他和助理们发现了一个毒品窝点,一向轻视警方的他再一次地,自作主张,不仅捣毁了那个地方,还将一群毒贩子手脚捆绑起来,一一进行严刑拷打。
凡是问出点罪行来的,他就开始说服他们自尽,「少祸害点社会,不好么?况且,现在结束还可以在炼狱处少受点苦······」仅凭他的这句恶魔般的劝诫,他们纷纷巴结着要求被松绑,那一双双浮泛着幽光的眼里是虔诚的懺悔和将死的意愿。
今早的新闻头条:纽约皇后区某高层公寓里的天花板上,倒吊着五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