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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巽闭目演算八字。
    小时候,师娘教她用指头算,师傅说:“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掐什么指头!”
    师娘和师傅吵了一架后,林巽就不掐指头了。
    她在心里掐。
    半分钟后,她睁开眼睛说:“命主是壬水,冲奔之水,见丙火,日照江河,有气概。”
    -“壬水生子月,身旺,坐辰土,辰土又是华盖星,官场有位。”
    -“大运逆排,江河之水逆流,哗哗做响,有名气,断是一位沙场将军。”
    叶之离微怔,问:“你确定?”
    “是不是有人说他是丑戌未三刑,断他是牢狱命?”
    叶之离点头:“不止一个算命先生说是吃牢饭的。”
    “三刑是把双刃剑,要看左右结构,搭配不好,刑入牢狱;搭配好,我们还有一句定语:无刑不大发。”林巽又算算年龄,断:“这命造是解放国家的一位将军。”
    “是我爷爷。”叶之离第一次出现怅然之色,“爷爷已经走了。”
    -“我三岁的时候走的。”
    -“有个先生告诫说那天不要出门,爷爷大笑说嘿、听他们瞎扯!老子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打天下,他们却断我吃牢饭!那天出门后摔了一跤,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我爷爷这辈子躲过的劫难三位数不止,当年有一次坐船,他突然尿急,去上了个厕所,回来一船人都倒在血泊里,一排日本人扫射完刚走。老人家这一辈子穿过多少枪林弹雨,扛过多少炸药包,却在平地里摔倒了。你信吗?”
    信。
    林巽信。
    信劫后余生,也信安然长逝。
    因为人的命就在那里,寿数就在那里。
    非要等到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那个时辰,非把日主的天干日支克的不剩下一丝活气,克绝而亡。
    -“我其实对爷爷没有什么记忆,但看到照片莫名的亲,爸妈说三岁之前是爷爷带的我,爷爷身体向来硬朗,那么大年纪了还能让我骑他脖子上在院子里转圈。只是,我们的缘分太浅,只有三年。”
    林巽不知如何安慰这位大妞,她从记事起家里只有师傅师娘,没有爸爸妈妈,没有爷爷奶奶,没有外公外婆。
    没有经过死别。
    倒是感受过生离。
    师娘是盲派,师傅师娘常常因为派别不同争执一天一夜,然后冷战十天半月。直到林巽来了第二次生理期,师娘说:“巽儿,你也成大姑娘了,师娘该教的都教了,对你是放下心了,就不再忍受那臭老头子了。”
    第二天醒来,师娘就不见了。
    林巽很想师娘。
    也许和叶之离想她爷爷一样吧。
    一觉醒来,就此不见。
    爷爷驼叶之离骑大马,师娘也曾抱着她,给她唱“风儿轻,月儿明,树叶遮窗棂…”
    师娘还给她做了十几年的饭。
    师傅做饭不好吃。
    师娘走后,是林巽给师傅做饭吃。
    师娘,你在哪里?
    师傅,你在哪里?
    师傅,你找到师娘了吗?还是沉溺于山水,把师娘忘了?
    想到这里,林巽也怅然起来。
    还是叶之离打破局面,她突然一笑,说:“小巽,你能给我算算吗?”
    第5章 第四章
    “小巽,你能给我算算吗?”叶之离问。
    林巽笑而不言。
    “笑啥?”
    林巽想起师娘跟她说的一句话:财迷摸奖券儿,色迷看相片儿,倒霉找卦摊儿。
    还想起师傅的一句话:富看风水,穷算命。
    总之,不遇到难事儿的人,是不会来算命的。
    叶之离要钱有钱,要名有名,人又美,男人排着队追,现在又刚升职,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她真想算命?算什么呢?求什么呢?
    她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
    林巽笑着看窗外,地上有一片枯叶,不知是被谁的车轮带了进来。
    入秋了,火,退气了;木,入墓了。
    金,掌令。
    哎,天时。
    谁能与之抗衡。
    ---
    叶之离自己也笑了笑,松开安全带,下车。
    刚下车,就被喊住了,喊的是:“叶离!”
    林巽闻声一震,她很久没听过这么有精气的声音了。
    随着城市化进程,楼越建越高,平均到每个人身上的地气越来越少。
    混凝土将大家摞起来,一层又一层,能摞几十层;将大家圈在家里敲电脑看手机,于是,形体日渐句偻,精神日渐萎靡。
    子夜不睡,晨曦不起,阴盛、阳衰。
    而这声音不同,它有风有雷,有日精有月华。
    有筋骨。
    顽铁被锻造,千锤百炼而留下的筋骨。
    林巽寻声看去,看到一辆类似北京吉普的大车,车窗摇了下来,一只胳膊架在窗框上,手里一根烟,腾升的烟雾后隐着一个寸头,寸头的眼睛微眯,又有光从半合半翕的眼睛中射出来,就像,像一只休憩的寅虎。
    “寸头”“倏”的掐灭了烟,利索的从吉普车上跳下来,两步便跨过来。
    军裤,军靴,哦,林巽了然:原来是个历经风雨的军人,怪不得声音中满是阳刚。
    “庚震!”叶之离叫道。
    寸头叫庚震。庚震下巴点点:“去哪儿了?我都等你一个小时了。”
    “见了两个高中同学。”叶之离问:“你怎么不打我电话?”
    “打什么电话?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叶之离一蹬眼:“去你的,你才是和尚!你们队里就是和尚堆!”
    他们熟稔的很,熟稔的自然,而且,他们身上有一股相同的气。
    底气。
    立身处世的底气。
    他们在这个社会上,处事说话都有一股浑厚的底气。
    天安门城墙那般的浑厚。
    “无事不来找我,”叶之离:“说吧,啥事儿?”
    庚震真有事,他眼睛瞟了瞟旁边的外人-林巽。
    叶之离一把将林巽拉过来:“小巽,眼前这个哥叫庚震,和我从小一个大院长大的。庚震,这是小巽,我妹,亲妹,有事你直说。”
    “哪里又认了一个妹妹?你这毛病不是8岁的时候被打了一顿,戒了吗?”
    “别瞎说,”叶之离抬手给了庚震一拳,打的很重,但他的身形一动不动,像焊在地上的。
    反倒是打人的感觉到手疼,抖了抖,提醒的加了句:“我妹能耐的很!”
    能耐这个词,涵盖面大了,哪一方面的能耐?家世?本事?不过统一认定的是,能耐=不好惹,不可以惹。
    对于玄学。
    有人不信。
    有人敬畏。
    叶之离现在是敬畏,她知道林巽懂,是真懂,但懂多少呢?听说能耐的人还会法术,林巽会吗?
    庚震又看了林巽一眼,小小的一只,细胳膊细腿,不好惹吗?
    他知道刚才那一拳的意思,是叫他别乱说话。
    他本就不爱扯闲篇,但对有能耐的人,体力、脑力、能力,他都高看一眼。
    “说正事吧!要么,我猜猜…”叶之离抱着胳膊说,说着说着笑了,“和我一样,被催婚了?”
    “嗯。”
    “你们家催到什么程度?”
    “说再没有动静,就一星期安排一次相亲。”
    “哈哈哈哈!”比她家催的很哎,她妈就唠叨唠叨,还没有押着她去相亲。叶之离大笑,“那你就相呗!三十好几了,老大不小了,又不是愣头小子!”
    庚震不说话,从军裤口袋掏出烟盒,嗑出一根烟,点燃了打火机,突然转头问林巽:“介意吗?”
    林巽介意了十几年。
    师傅是个老烟枪,抽的整天“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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