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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啊!”
    “杀进去!”
    “贼妇矫诏!企图以陈氏代之!”
    ……
    神策往内,便是那座独属于君主至高无上的大雄宝殿。
    雨水滂沱之下,夜幕漆黑深不可测,举目远望,禁庭依旧巍峨雄壮。
    神霄绛阙,宝顶鎏金,金砖铺地,明珠点缀。
    禁中宫人多有躲避不及,一个个瞧见叛军如此迅速率领部下满身血污而来,吓得抖若筛糠,哀嚎哭泣,求饶之声不断。
    更有甚者,纷纷携藏私物企图往宫外奔逃。
    寅时三刻,经彻夜动乱,内宫已乱做一团。
    北衙禁军首领武卫将军领破雨而来。
    剑尖直指襄王:“奉陛下圣谕,逆臣携兵刃闯宫,立诛杀之!”
    手持刀戟的禁军早等着这一句话,一拥而入。
    殿中刀枪剑影,血光遍地,不一会儿空气中飘满了血腥味,兵器交接声,刺入血肉的无力挣扎,交织在一处。
    襄王面上染血,眼中皆是滚滚激意,呼:“奉天子圣谕?本王得密诏,宫车晏驾!太后瞒天子死讯不报,欲与承恩公矫诏立三岁幼童登位!承恩公已被本王麾下斩杀!人头再此!诸位爱卿莫不是真想叫一个傀儡称帝?莫不是真想叫一三岁小儿登基?日后,过活与妇人之手?”
    他话音落下,身后属将便丢出人头。
    那人头披头散发,往地砖上咕嘟咕嘟连滚十几个滚头,才缓缓停下。
    只见那头颅不知浸水多久,惨白青紫一片,一双眼还圆圆蹬着,死不瞑目的模样。
    仔细一瞧,不是太后亲弟承恩公还是哪个?
    宫娥与小黄门早早不知躲去了何处。
    偌大宫中,漫长宫道,竟黑黝黝一片,不闻人声。
    一片岑寂中,襄王乌靴染血,一步步迈入宣政殿。
    宣政往后,是延绵不绝的内宫。
    妇人,果真无能。
    竟叫他如此轻易便攻破神策门。
    神策门失守,宫车宴驾,国舅殒命。仿佛一切都有了定局,禁卫多有心生惶恐者,士气接连大挫。
    眼看禁卫中多有不敌节节败退者,又多有有心投诚者,殷显于皇位触手可及。
    那个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若他父王没有战死,如何也轮不到先帝登位!
    那个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晚了这么些年……终归老天有眼!
    襄王话音未落,忽闻外边是杀声震天。
    殿外一轮又一轮铺天盖地的箭羽。
    他错愕,回头望去。
    殿外涌入层出不穷的甲卫,数以千计。
    熊熊火台燃起,照亮四处,刹那间,宫殿中亮如白昼。
    禁军前遮后拥,有的手持染血刀戟立于雨中,有的手持银枪立于宫廊,顺着火光之处看去,迎接他的是巍峨楼台之上,一双久违的深沉的眼。
    襄王面上激越渐渐散去,血液彻凉。
    身后乱军臣子随着他看去,纷纷膝头一软。
    如同侵染一般,一干乱军臣子,方才还义正言辞,覆军杀将之徒,一个个面若金纸,身子瘫成一团。
    不可自抑地朝着高台之上巍峨如山的身影双膝落地。
    “万岁……”
    第101章
    惊变只在瞬息之间。
    幽幽的, 绝望惊骇地响声,绵延不绝响彻在殿中。
    雷雨滂沱,惊雷滚滚, 寸步之外甚至瞧不见人影, 宫阙四处, 甲胄碰撞之声, 厮杀之声不断灌入耳。
    叛军众人如何也想不明白, 禁中怎会忽地出现如此多兵马——
    “万岁,万岁还活着……”
    “假的…什么晏驾, 那宫中传来的消息是假的!”
    “大王!我等只怕中计了!”
    什么帝王毒发驾崩, 什么京营数位参将暗中投诚……
    只怕一切的一切, 都是假的!
    ……
    雷雨渐歇,日光隐隐浮露出来。
    太后于宫殿之中枯等整整一夜, 静待那逆贼伏诛的好消息。
    可一整夜间听着殿外雷雨轰鸣, 厮杀之声, 她隐觉不妙,几度命身侧宫人往宣政殿前探问消息。
    宫人们一群群出去, 整夜过去, 却不见一个回禀。
    “容寿?容寿何在?”太后心中惶恐, 连忙去问, 却也不见人回答。
    这夜宫中鸦飞雀乱,乱的不成样子。
    听外边短兵相接, 长春宫殿门忽被大力撞开。
    殿外一对甲兵浑身染水,一路持剑闯入殿。
    “请太后移驾宣政殿。”
    太后闻言止不住心中惊恐, 她如今尚不知宫外如何, 只听殿外彻夜不绝于耳的肃杀之声,这等宫中甲兵如何能分辨不清是敌是友。
    自是挣扎不肯前往。
    “你等放肆!我乃天子之母!”
    可这些甲兵却并未对她心慈手软, 只道是:“正是奉陛下口谕。”
    陛下?
    彻夜宫变,如今谁又知是哪个陛下?
    长春宫人早被今夜逼宫一事吓得面无血色,如今见太后几乎被人强押着往宣政殿而去,各个只敢作壁上观一言不发。
    唯恐火烧到自己身上。
    正是东方欲晓之时,彻夜的雨水渐渐停下,晨光透过薄雾洒在宫廊之上。
    却见宫道四处甲卫重重。
    迎面尸山血海,血流成川,禁卫们彻夜未休,一批批将碎尸残体抬下,仍是收拾不及。
    过甬道,登陛阶,迎面是巍峨高大宝顶鎏金的宫室。
    殿内灯火昏暗,门窗紧闭,给这方阴暗深室中都染上了潮湿泥泞。
    愈往内,血腥味愈重。
    往日光华夺目的柔锦地衣早已变了颜色。
    凤头履踩踏其上,渗出汩汩血浆来。
    至高无上的位置,男人间的斗争,从来都是血流成河,不死不休。
    可也从未见过这般的……一路尸山若海,尸骸如林,时不时穿插着几个她熟悉的煞白面孔,太后瘫软的若非禁卫搀扶,几乎立不直身子来。
    迈入宫室,仍是一望无垠的酮体,宫室四处压着人处刑,惨叫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太后去时,正撞见禁军合力不知从何处抬来一具无头尸身,又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寻找出承恩公头颅,与他身体接连上。
    她猛地一怔,待瞧清人脸,喉间一声凄厉的惨叫,浑身直颤,珠簪乱飞。
    这才叫她猛然瞧见禁卫层层护卫之后,矮塌上的身影。
    皇帝这日的样子叫所有人都胆寒发竖。
    面孔苍白清瘦,额发间冷汗凝结。往日那双波澜不惊的深眸,如今骇目惊心盛满血丝。
    显阳宫数日戒严,连她这个母亲都不得见,心中早已做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算,如今猛然得见皇帝好端端坐于榻间,自是心中松了一口气。
    本该是母子相逢的时候,太后却瞥见皇帝案上的明黄诏书,登时面色青白交错。
    自知实情早已瞒不住,太后索性先发制人,哀哭道:“陛下身子可是大好了?当真是不枉哀家这些时日日夜朝着佛祖菩萨祈祷……只是你这又是如何?你的这些护卫是不是没有王法了?”
    皇帝久病才愈,不言不语。
    “哀家未曾想过要改动诏书,只是如今朝中不稳,多少人想要逼着我们孤儿寡母?你昏迷不醒的那些时日,我只能靠着你舅舅,纵有千万般不是,他也是你亲舅舅啊,你这般,对得起何人……”
    这等谎言如今谁又能信?
    皇帝中毒不治之时以防万一立了一道隐诏,将皇位传给先帝最小的儿子,自己最小的弟弟新兴王。想着他年近及冠,生性仁慈,纵不能很快成长起来,也总不会落下一个受人挟持外戚干政的下场。
    不成想倒是叫太后暗中改了诏书,胆大包天与陈氏合谋,欲烧毁诏书,私自扶持一三岁小儿登基。
    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只可惜这这日,皇帝却也并未与她翻这些旧账。
    他眉上覆着寒霜,毫无征兆的抽出腰上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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