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城的捷报在十天后才抵达邺城,整个朝廷都震撼住了,众人大呼不可思议。
十万大军,其中还包括北越的五万兵马,这样的联军竟然连秦阳城都没攻下来,损失惨重后败退,这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啊。
要不是这份捷报盖了太子殿下的印鉴,他们都要怀疑杨枫伪造功劳,以虚掩实了。
“大王,捷报上可有说明他们是如何战胜敌军,取得胜利的?”一位老将军兴致高昂地问道。
用兵之道高深莫测,不存在不可能的事情,但要想取得这样的胜利,光靠秦阳城那三万守城军简直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就算太子殿下是神将,领着三万的守卫军要和十万正规部队较量,也是几乎没有赢面的。
南晋王摇头,“捷报只有数百字,并未详细说明内情,真正的战况是还要过几天才能呈上来。”
这是历来的习惯,战争的胜败会在第一时间以八百里加急送进宫,但详细的经过却会拖延上几天甚至几个月,因为书写这样的内容需要时间,有时候战事吃紧,根本没那个时间给将领坐下来慢慢写折子。
南晋王倒是不担心这个,他自有眼线会给他带回消息,他也很想知道,这场战役的胜利是什么促成的。
“大王,北越出动五万兵马从西南突袭,北边正是防备稀松的时候,不如传旨鲁国公,让他主动出击!”衡国公提议道。
众人纷纷响应,北越原本也就十万大军,如今去了一半,天赐良机,着实是最佳的进攻时期。
“衡国公此话有理,速派人将此事告知鲁国公!”
“大王英明!”
“大王,如今秦阳城战事了结,相信齐王和月遗族都不敢再次进犯,是否该召回太子殿下了?”安国公站出来问。
这话他说了不下三次,起初南晋王还会因为他的过度关心而对他横眉竖目,现在则是觉得厌烦。
“太子已经转道楚州,寡人已经加派人手前往,任由他调遣,国舅就不必操心了。”
“什么?”不知安国公吃惊,就是其他大臣也惊讶万分,纷纷抗议,“大王,不可啊!”
太子昭可是储君,未来的国主,岂能让他身陷险地?万一出了事,他们南晋可就完了。
“大王,殿下身份尊贵,承担着南晋的未来,可不能让他去那危险的地方。”
“是啊,殿下多年没有带兵,去了楚州也不能掌管兵权,反而会给鲁国公带来压力,臣以为殿下还是坐镇后方更为合适。”
“这朝中的大小事务殿下都处理惯了,如今这奏折都积压了两月有余,恐生变化。”
南晋王听着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太子昭表示关心,生怕他在边境出了意外南晋无人继承。
他想,这些人大概心里巴不得自己早日驾崩,好让太子上位吧?
这些年,太子处理政事已经越来越周全稳妥了,起初他只负责一些琐事,渐渐的,南晋王把越来越多的大事交给他,自己落了个清闲。
在国主的位置上坐了近三十年,南晋王厌倦了每日没完没了的批阅奏折,事情交给太子后,他有了许多空暇,每日能与美人嬉戏玩闹,风流快活,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人一旦沉迷于享乐,那再想拔出来可就难了,南晋王如今虽然还是个有雄心壮志的帝王,却没有那个精力和时间了。
后宫美人进了一批又一批,早些年那些宠爱过的夫人早成了昨日黄花,鲜嫩多汁的少女如百花在宫中齐放,怎能不让人沉沦?
“把积压的奏折拿到御书房,寡人自会处理!”南晋王阴沉着脸,冷笑道:“寡人还不到耳不能听,手不能书的年纪,少在那里为国事操心。”
少了太子,难道这南晋就不能正常运作了?
大臣们纷纷低下头,应了一声,“大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秦阳城,马车徐徐驶出城门,唐越坐在车头,看着那斑驳的城墙,上头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清洗,装点着那面巍峨的城墙更显沧桑和沉重。
城门口堆积如山的尸体已经被运走焚烧干净,却还是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太子昭骑在马背上,视线定在唐越身上,仿佛有千言万语无能说尽。
“路上注意安全,若有危险,及时发信号。”太子昭再三叮嘱。
“我能有什么危险,这一路回邺城都在自己的地盘里,反倒是你,从秦阳城去楚州,一路艰难险阻,敌军说不定正埋伏在半路上,可要万分小心。”
太子昭嘴角微微一扬,“那正好,那群残兵败将若还有余力,正好趁机全部解决!”
“小心为上!”
“放心,黑甲卫就在附近,也会一路跟随北上。”
唐越只是担心敌人狡猾,如果借着有利地势埋伏,黑甲卫未必能及时救援。
“殿下不如与黑甲卫同行,反正已经暴露,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不必,他们还有自己的任务,孤隐瞒身份,再乔装打扮一番,取道东北,应该不会遇上他们。”
令人对视良久,浓浓的不舍之情油然而生,这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在相见,唐越内心充满不安。
他知道古时候打仗常常一打就是十几二十年,交通又是这么不方便,分别个三年五载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过了。
他叹了口气,“不如还是让我跟着去吧?好呆能多救几个人。”
太子昭摇头,“太子府还需要有人打理,朝中关系需要有人维护,父王母后那也需要你来孝顺,最重要的是,你要精心抚养太孙,事情可不比孤少。”
太子昭自然不会带着唐越去那危险的边境,一来担忧他的安全,二来少了太子妃在邺城坐镇,朝中上下未必能安心。
唐越也知道这个道理,可这些年还没和太子昭分别这么长的时间,想想就忧心不已。
“有你救出来的那些人,足以。”太子昭想,对比当年的情况,这一役实在是好太多了。
他们有了足够的粮食,有上百名军医,有新式的武器,有精心培养的精兵良将,北越在休养生息时他们在全力前进,北越达到以前的顶峰时他们已经超越以前许多,这一战他更有信心。
“殿下,时辰不早,该出发了。”有人提醒道。
太子昭跳下马背,走到唐越身边,紧紧地拥抱着他,两人激烈的亲吻着,诉说着彼此的不舍。
小洛洛从马车里伸出脑袋来,看到这一幕忙用手挡住眼睛,透过手指缝偷偷地看。
“洛洛,来与你父亲告别。”唐越红着脸朝小洛洛招手。
太子昭同样抱了抱小洛洛,严肃地叮嘱他:“为父不在身边教导你,万不可贪玩调皮,要照顾好你小爹爹,学习一刻也不能落下,等为父回去检查功课。”
小洛洛慎重地点头,“我知晓了。”
秦阳城一行,变化最大的恐怕就是小洛洛了,如今的他,已经不像个正常五岁大的孩子,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他学会了隐藏情绪,学会了审时度势,也知道了世人的艰难。
唐越摸着他的脑袋,“把他带来这里,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他总觉得,孩子不应该拔苗助长,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情,学什么知识按部就班就好,太超前未必是好事。
但他也知道,如果按照前世那一套教学方式,小洛洛要成才至少要到二十岁,而且帝王之子,也不需要太单纯善良的性格,太子昭的教育方式更有成效。
太子昭不满地说:“都是你太惯着他了。”
唐越翻了个白眼,“我的儿子,我不惯着谁惯着?”
太子昭无奈地叹了口气,希望等自己回去时,他们的儿子不要成为一个纨绔子弟就好,慈母多败儿绝对不是说着玩的。
车队缓缓启程,唐越坐在车头遥望着那渐渐消失的黑点,心里满是不舍。
张淳从后面的马车换到前面的马车里,两人默默地坐着,情绪都不怎么高。
良久,张淳问:“你说,万一这一战要打二十年,你会一直守在家里吗?”
唐越摇头,“三年已经是极限,三年后,如果他还没有回来,我是肯定要去找他的。”
他做不到像这个时代的女子那样,一直守着空荡荡的家,知道容颜老去,感情不在,那还有什么意思?
要不是他有自己的责任,他一刻也不愿意离开。
张淳笑了起来,“对!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唐越拍了他一记,“那从现在开始,你要勤练武功了,可别到了那做软脚虾,好呆也要有自保之力。”
“光说我有什么用?也不看看你那细胳膊细腿,比我还不如呢……啊……”一柄锋利的小刀架在他脖子上,只听唐越奸笑道:“到底谁不如谁?”
张淳讪讪地笑道:“唐哥最厉害了!”
第235章 小洛洛的变化
唐越一行人晃晃荡荡回到邺城,已经是人疲马倦,一头扎进床上睡了两天才养回神来。
管家抱着一大叠账册进来,在唐越耳边念着:“您这一走就是几个月,连个像样的年都没过成,等您精神好些,咱们请些客人好好热闹热闹吧?”
唐越靠在床上,让管家把账册放在床边的椅子上,摆手说:“不用麻烦了,如今战事吃紧,一切从简。”
“也是,今年每家每户都低调,没怎么摆宴,连成亲过寿的喜事也没有大办,城门外每天都有一家在施粥,大王听了龙心大悦呢,郎君,咱们太子府什么时候也出几天吧?”
唐越拿了一本账册翻了翻,都是一些流水账,也没什么好看的,他抬头问:“邺城来的流民很多吗?”
“并无,邺城毕竟离战区太远,流民一时也走不到这里来,只是年节前后下了几场雪,有些附近的灾民流落街头。”
“严重吗?”
“不严重,比起五年前那场大雪,算轻的了,每年一到下雪难免会有人家受灾。”
“那就不必了,咱们的粮食得先紧着将士们用,你让咱们家的商铺出点布匹棉衣,给灾民们送点衣物去。”
“是,老奴稍后就去吩咐。”管家仔细端详着唐越的面色,心里暗暗决定,一会儿要去厨房吩咐一声,让他们做点补汤给郎君好好补补,这几个月劳累的,似乎都瘦了呢。
还有小公子那,似乎长高了不少,不过也瘦了,人也黑了些,殿下真是够狠心的,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舍得带去战场?
“对了,镇国公年前过世了,大王收回了镇国公的封号,说是要留给此次大战后取得大功的人才。”
唐越愣了下,惊讶地问:“怎么死的?”
他给镇国公看过病,虽然知道他身体不太好,但只要注意调养,活个十几年没问题的。
“此话说来就有些污您的耳朵了,镇国公休妻后,宠妻也死了,府里没了当家做主的主母自然不行,于是他又聘娶了一位伯爵府上的庶女做填房,岂知那位小娘子早有意中人,嫁到国公府后竟然还夜会情郎,被国公爷抓奸在床,那位夫人的姘头一时心急推了国公爷一把,撞到桌角就……”
唐越唏嘘道:“当初三郎的母亲被推了一把,至今还不能正常行走,他这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谁说不是呢,如今赵家是那位庶长子当家,听说镇国公一死,他就分家了,将其他兄弟赶出了家门,做的未免太过了。”
唐越没什么表情地说:“赵家的事咱们就不管了,风光也好,落魄也罢,与咱们没半点关系。”
管家点头,如果赵家没经历过这一系列的变化,如果公子显还在赵家,那郎君必然会助他承袭爵位,也不至于落个被剥夺爵位的下场。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三郎那边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管家想了想,“应该是不知的,但那位夫人肯定得到消息了,老奴自作主张派了雁姑上门照顾了夫人一段时日,怕她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