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凉已经疼得筋疲力尽。医生问她要不要剖腹产的时候,她咬着牙拒绝了。
剖腹产?刚才那么长时间岂不是白疼了?
又阵痛了一个小时候,产道全开。可剧痛才刚刚开始……
叶轻蕴脸色惨白地在外面等成一座雕塑。中午他饭都没吃,此时胃一阵阵地疼痛。
他闭着眼睛想,这样也好,跟她一起疼,一起受罪。
漫长的等待之后,产房门终于打开,先抱出来的是孩子,是个男孩儿,正在襁褓里扯着嗓子哭。叶轻蕴看了一眼皱巴巴的小东西,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甚至终于有了经历嫌弃,这就是这么个小东西,折腾得阿凉那么痛。
他对着孩子咬牙切齿,但却移不开眼睛。
这是他们骨血交融的小生命。他几乎爱恨交织着,眼眶又湿又热。
孩子要被抱去清理,聂缇看着孙子喜上眉梢,一直要跟在特护旁边。看不够似的。
许凉被推出来的时候,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叶轻蕴身上的气息一下子围了上来,她嘴角动了动,想给他一个得胜的笑容,却一下子沉入又黑又深的睡眠。
她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扭头一看,有个人伏在自己床边,脑袋枕着手臂,睡得很孩子气。
许凉一动,发现肚子仍然有些疼,不过比起昨天简直小巫见大巫。
叶轻蕴被她这一动惊醒,猛地抬起头来,对上一双黑亮的眼睛。
他把许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呼了一口气,“以后我们只养臭小子一个,不要再生了”
看来是心有余悸,她醒过来第一句就是这个。
“有哪里不舒服?”,他打量着许凉的脸色。
“孩子呢?”,她声音比平时弱,并且沙哑,昨天叫了很久的缘故。
“在婴儿房呢,估摸着你马上就要醒过来,它刚出生的观察期也差不多过了,马上就抱过来”,他站起身,从浴室打来水,有条不紊地给许凉擦手洗脸。
他动作温柔极了,似乎她是纸糊的,动作一大都能给捅破。
许凉发现他老是盯着自己看,目光追过去,他又立马一本正经,于是就问,“干嘛一直看着我”
他将毛巾搭在盆沿上,俯身去亲吻她的额头,轻声说:“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把你推到一个异常危险的境地”
许凉不解:“我怎么危险了,没那么严重”
他心疼地看着她,“医生说你都痛晕过去了,可生孩子需要你用力,把你叫醒,让你继续疼”
她抓住了重点,“不要跟我说你在医生面前哭了”,许凉盯着他微微红肿的眼睛。
叶轻蕴脸一下子黑了,“你闭嘴”
许凉笑说:“我不会笑你没出息的”
他气得在一旁直喘气。
先进病房的是许凉的父亲和爷爷。两人昨晚确定母子平安之后,才离开。兴奋欣慰使两人整晚都没睡着。
于是许凉便看见两位长辈都顶着黑眼圈来的。
叶轻蕴跟两人打了招呼,出去让人给许凉送早饭,转身出门了。
看着许凉虽然还虚弱,但精神还好的样子,许家父子彻底放心了。
记忆中小小地带着婴儿肥的女孩子,一转眼也成了母亲了。
许叔岩想起昨天的情景,便说:“轻蕴紧张得不得了,一天没吃饭,胃病犯了,吊了一次水。医生说今天还有一组药,可他却不打算吊了,你劝劝他,虽然年轻,可还是要以健康为重”
许凉刚才看他脸色差,以为他担心自己所致。原来是生病了。
她担心又怨他不肯听医嘱,点头跟爷爷说:“好,我一会儿就跟他说”
门一响,叶轻蕴身后是抱着孩子的聂缇,还有老太太微娘。
大家都喜气盈盈的样子,但又怕吵着许凉,于是都笑着看她。
老太太拉着许凉的手说:“这个孩子生得可真不容易,本想帮你教训来着,可太小了,等他长大吧”
许凉笑着应下了。眼巴巴地看着聂缇怀里的襁褓。
聂缇会意,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她旁边去。孩子睁眼了,大眼睛,皮肤仍有些红。
他看过来,许凉与他对视,孩子没有感觉,许凉却像过电一样狠狠战栗。
这是她和九哥的孩子,她想着就笑了起来。
“像你多一些”,许凉对叶轻蕴说。
他凑近一些,说:“所以长大一定好看”
话音刚落,儿子挺不给他面子,立时哭了起来。叶轻蕴懊恼地瞪他,他哪里管,还是哭。
聂缇听孙子哭得很有劲儿,笑着说:“这是饿了,阿凉喂他吧,我们先出去”
一众长辈都离开了,许凉看着叶轻蕴,一动不动。
他小心翼翼又不乏熟练地将孩子抱到许凉怀里,提醒道:“你喂吧”
“你不出去我怎么喂?”
叶轻蕴笑了:“我又不碍着你”
孩子的哭声让她没时间同他辩解,许凉撩开衣服,饱满的胸口就露出来了。
她怀了孕之后,胸和以前简直是两个数量级。
满眼的白嫩让叶轻蕴口干舌燥,他发现呆在这儿完全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他听见儿子的吸吮声,心里羡慕嫉妒恨。
孩子吃饱了就睡,叶轻蕴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只小猪崽。
怕许凉休息不好,叶轻蕴将孩子抱起来。孩子很软,小手小脚,他动作很轻很缓,怕把他给吵醒了。
放到一旁的婴儿床内之后,他守在许凉身边,“吃了早饭你再睡一会儿吧”
许凉点了点头。
他闻见她身上一股淡淡的奶腥气,不难闻,给人很安心的感觉。
在这个孩子降临之后,叶轻蕴明白自己和许凉到了另一个境界,开花结果,根深蒂固。
许凉在医院住了五天就出院了,叶轻蕴和婆婆聂缇都在场,最让她意外的是,公公叶礼桥连夜从北京赶来看他们母子。
叶礼桥的形成很紧,他早上到,下午就要赶回去。见到孩子,他十分高兴,叶轻蕴沾了孩子的光,难得听父亲同自己和颜悦色地说话。
说孩子和他长得很像。
这时候叶轻蕴心里总会升起一股淡淡的骄傲,这时候才会觉得这个折腾不已的孩子有些优点。
孩子的名字也是叶礼桥取的,名叫叶存,听他张口就有,肯定是早就想好了的。
许凉的观察期过了,住了五天,她仍旧不习惯住在医院,叶轻蕴便把她接回了官邸。
她要坐月子,这里面的功夫很深,不许洗澡洗头,本来说连刷牙也不许。
许凉哪儿受得了这个,嘴上答应,扭脸偷偷地洗漱。
叶轻蕴本来是站在母亲这一边的,可看她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立马叛变了。
他专门问了的,说只有浴室温度控制得当,洗澡也是可行。
于是他一边照看孩子,一边帮许凉放风。
随着日子渐渐长了,孩子一天天地变化。皮肤看起来白白嫩嫩地,不爱咿咿呀呀地叫唤,只是常常在自己的婴儿床上手舞足蹈。
叶轻蕴一眼就断定,这孩子肯定是坏得闷不吭声的那一种。
事实还真如自己预料的那样。
每次他眼睛眨得慢了,需要人哄着睡觉的时候,叶轻蕴一把他抱起来,就发现不对劲,结果是儿子拉臭了。
对上叶存湿亮黝黑的眼睛,叶轻蕴才知道这小子使坏呢。
这时候他才发现,儿子一点都不怕他。
这性情,倒有一点像他的母亲。
许凉刚洗完澡,婆婆聂缇就来了。她身上带着沐浴露的味道,赶紧钻到床上去。
“你这样准得被看出来”,叶轻蕴看着她洗出一层娇嫩的皮肤,脸上水水润润,瞪着一双眼睛的样子说道。
许凉照了照镜子,听脚步声近了,急急忙忙地问,“那怎么办?”
叶轻蕴凑过去,吻住她的嘴唇。聂缇急着看望他们母子俩,忘了敲门,立时看到了这一幕,赶紧退了出去。
他呼吸很重地放开她,低声道:“我出去跟妈妈说话”
许凉脸泛桃花,揪住他的衣领,又亲了亲他的脸颊。叶轻蕴哪儿还忍得住,将她扑倒在枕头上,嘴唇一直洗劫到她胸口才作罢。
他身体已经有了反应,站起身来,正了正裤子。看儿子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正望着自己,他过去点了一下豚豚小巧的鼻子,说:“你怎么还不会说话啊,要是会说肯定是应付你奶奶的一把好手”
豚豚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叶轻蕴预见自己肯定会被口头教训一顿,不疾不徐地出了卧室。
过了半个小时,聂缇和微娘进门了,后面跟着叶轻蕴。
许凉的目光先投在叶轻蕴身上,他淡淡冲她一笑。许凉知道又被他蒙混过去,这才扭脸和婆婆说话。
生完孩子,聂缇对许凉的关爱简直提升了好几个度。也不见得都是为了许凉给她生了个孙子。
至少每次来都是询问她的身体为主。
有时候聂缇还会让许凉靠在自己身上,喂她吃饭。
好像小时候那个对她一心一意的聂阿姨又回来了。
大概是怕许凉脸皮薄,聂缇便绝口不提刚才自己看到的场景。
看了看孙子,只见他乌溜溜的眼睛安静地看着自己,聂缇对着儿子的怒气烟消云散。
对聂缇来说,孙子豚豚包治百病。
说着童言童语,逗了孙子好一会儿,这孩子不太爱笑,只是你和他说话的时候,他眼睛很亮。看得出来十分聪慧。
所以爷爷叶礼桥一看见孙子这双眼睛就舍不得回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