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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临便住在逍遥殿。
    这数千年来,六界太平,得道升仙的越发多,天界的府邸已经不够分了。唯有这九重天上,容临上神独居,最是华丽冷清。容临独自在逍遥殿住了数万年,总算在三千年前,迎来了萧白这个唯一的邻居。
    回了逍遥殿,容临将袖中那南瓜雕琢而成的凤凰拿了出来。
    虽然不想承认,可他的确已经有好久没有收到过礼物了。
    久到他都忘记有多久了,兴许是三千年,兴许是五千年,亦或是一万年……
    他又细细端详了一番,因为不是在外面,便不用端架子,弯着嘴角,眉眼含笑,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了抚那凤凰的脑袋和翅膀。那小鱼妖旁的不成,这雕刻手艺倒是不错。
    以她这般的资质,能留在九霄阁自是走运了,再不济,学了这门技艺,日后开个馆子维持生计,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他嘴角微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倏然敛笑,不疾不徐用衣袖将几上的凤凰雕刻拂落在地,而后在站了起来。
    一个墨色人影走了进来。
    正是刚从仙岛回来的萧白。
    同萧白虽不过几千年的交情,却难得投缘。且萧白习得一手的好厨艺,容临也少不了到他的缥缈阁蹭饭。容临抬眼便道:“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
    萧白同那小枣妖的事情,容临也是知道一二的,当初萧白不肯来天界,那天帝可是花了不少的唇舌,才将他请回了九重天。
    废弃那些个异族不可相恋的陈旧制度,也是萧白答应回天界的条件之一。
    萧白的年纪比容临要小上许多,能坐上如今这个位置,只不过是因这与生俱来的一身神骨。他在外面端着一副老成模样,心理上不过还是个为情所困的少年。他听出了容临话中的挖苦,道:“总要给她留些空间,不能将她逼得太紧了……”
    这番话从萧白的口中说出来,容临觉得有些难得。这少年自幼丧父,之后又被母亲遗弃,心灵上受到了很大的创伤。当初容临好心,欲同这位邻居好好相处,可他却是板着一张脸,何时给过他好脸色看?他比他年长许多,自然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如今呢,虽然看起来成熟稳重了许多,可做事还是免不了偏执。
    今儿倒是想通了。
    容临眸色一亮,欣慰道:“你能这般想便好。萧枣姑娘同你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她不会离开你的,你切莫再做出偏激之举伤了她的心。”
    性子使然,萧白鲜少在人前显露脆弱的一面,唯一的一次,便是那日他一脸颓废的来找他,无措道:“她想离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就把她关了起来。”
    今儿萧白的心情也不错,他微微颔首,又道:“她在九霄阁交了两个朋友,性子变得开朗了许多,也仿佛……仿佛渐渐原谅我了。”他看向容临,笑了笑,“你同那尾花鲢,又是怎么一回事?”
    容临想了想,端起上神架子,正色道:“不过举手之劳救过她罢了。”
    萧白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没有再继续问什么。可容临听着却觉得那里有些不对,他敛眉,见他眉目含着浅浅笑意,神色有些古怪,不由得有些郁闷。
    的确,只是如此而已。容临想。
    萧白道:“我也是随口问问,她交往的人,我自然得查清楚,知晓那花鲢和田螺是单纯朴实之人,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那小鱼妖瞧着便傻乎乎的,哪里是那种心思深沉之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还犯得着再细查一遍?不过他了解萧白的性子,更晓得他对萧枣的在意,此举也是合情合理的。可他听着,莫名有些不舒服,却也不知为何不舒服。
    待萧白一走,容临才想起什么,急急自一旁将那凤凰雕刻捡了起来。
    到底是南瓜做的,一摔便摔坏了。
    容临面色不佳,伸手擦了擦,修复一番,将它重新搁在几上。
    ·
    阿涟回了自己的住处,瞧见田箩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便是放心了。田箩过去问她:“怎么才回来?”
    阿涟一一同她说了。果然,听罢田箩就一脸遗憾道:“早知道便随你一道送萧枣了。”田箩虽然想见见这两位大人物,可朴实的性子使然,到底关心阿涟多些,说道,“你说容临上神生气了?”
    阿涟点头,便是再愚笨,也能看出容临上神的不开心。
    田箩道:“可容临上神不是答应了指点你吗?”
    虽说如此,可阿涟觉得,她惹他生气了,今晚他会不会来还是个问题。
    田箩眨眨眼道:“我帮你想法子。”
    容临上神素来是个守时之人,说是三更,也没摆架子,三更便过来了。
    半夜的碧波池静谧神秘,最是适合男女幽会。他一路过来,已经看到有好几处草丛在剧烈晃动了。
    容临随手布了一个结界。
    眼瞧着三更已到,那鱼妖还未到,上神的脸已经开始垮了。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不尊师重道的弟子。
    容临等了半刻钟,心道身为上神,这半刻钟已是给足了面子了,若是这鱼妖在半刻钟内能赶来,并且同他道歉解释,他也可大度原谅她,反之,便是她法术不精要被赶出九霄阁,他也不想再管她半分了。
    半刻钟后,容临准备拂袖走人。
    刚转身,才听到有人在他身后喊他。
    “上神!容、容临上神!”那声音急促又清脆。
    容临捏了捏宽袖之中的拳头,本是不想再理睬她了的,可良好的休养使然,还是转身看了她一眼。
    却见那柳树夭曳处,月影倾斜,貌美如花的少女穿着一身比月色还要皎洁的襦裙,裙摆层层叠叠,轻盈翩然。她微微张着嘴喘着气,胸前起起伏伏,两颊红润,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忸怩着攥着这身精致贴身的襦裙,缓步走到他的跟前:“……上神等很久了吗?”
    走得近了些,身上少了平日的鱼腥味儿,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属于少女的清甜气息。
    容临怔了怔,眸色微微有些幽深,语气平淡道:“嗯。”
    她道:“是我的不是,害上神久等了……”她抬手挠了挠头,又上下打量了他,微笑道,“上神换衣服了吗?穿这身真好看……”
    还低头瞧了瞧:“上神的腿真长。”
    哦。容临淡淡想,他别的地方也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
    作者菌也想要,和上神一样长————~————~~~~的留言!
    ☆、裙子
    这小鱼妖,害得他都有些心绪不宁了……他当即板着脸道:“为何来得这般迟?”
    阿涟本是想岔开话题的,但这招不管用,只得老实交代道:“要见上神,便私下拾掇了一番,又给上神做了糕点,所以就迟了……”
    容临自然看出她精心拾掇了一番。她本就生得异常的美貌,平日里是不施粉黛的,瞧着稚嫩水灵,一番打扮,更是……他忽然想到适才他看到她时的场景。
    容临没有再说话。
    阿涟攥着双手,悄悄抬起脸,看了看他。
    见上神高高在上,如隔云端,衬得她越发的渺小卑微。如此卑微的她,竟叫上神等了她半刻钟。
    容临道:“你要清楚自己来九霄阁的目的,不需要打扮得花枝招展。”
    阿涟忍不住道:“上神不喜欢吗?”
    容临被她直白的话噎了一下,他自然明白,她仰慕他,今晚精心装扮,也是因为他。可他身为上神,她不过是磕磕绊绊才进了九霄阁的新弟子,他俩之间,根本是不可能的。
    想起方才那几处晃动的草丛,容临明白,虽然不可能,可来段露水情缘,倒是可以的。只可惜她爱慕的是他——他素来洁身自好,绝对不会同她做那种事情。
    容临没有回答,开始直奔主题,指点她这两月修行的法术。
    阿涟是新入学的弟子,五行法术都要涉猎,不过学得都是一些基础,在容临看来,自然是不难的。待基础练的差不多了,这五行之中,便可选择其一来钻研。她乃花鲢,水系法术自然是上佳之选。不过,这也得等到能通过测试,若是不能,只好收拾包袱回她那小池塘了。
    阿涟虽然愚笨,可这些基础法术,学起来并不难,加之她知晓自己的能耐,在课堂上格外认真,目下再由容临亲自指点,倒是有些轻松。其他法术还好,没有多大问题,偏生栽在了火系法术上。
    也难怪了,身为湖中生长的鱼,自然是最怕火的。
    容临见她这副窝囊样,使了个燃火决便吓得蹦到老远,也不得不狠狠瞧了一下她的脑袋,呵斥道:“有什么好怕的。”
    阿涟见自个儿身上这身裙子也被火烧了一角,不由得道:“裙子……”
    容临的脸色不大好看,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念着裙子。
    阿涟又看他一副生气的模样,也不再心疼裙子,只好学道:“我乃水族,畏惧烈火也是正常的,不过上神放心,我会努力克服的,还请上神多多指点。”
    容临听了总算舒坦了一些,走到她的身后,伸手虚虚环住她,捉着她的双手,才道:“你方才的手势就不对……”
    哦。阿涟直直的看着上神握着自己手腕的手,那手白皙匀称,比她大上许多,甚是修长,如玉一般。
    阿涟道:“上神习的是何系法术?”
    容临纠正她的姿势,才道:“火系。”
    阿涟的眼神暗了暗。容临恰好将她放开,走到她的面前面对着她,见她眼神黯淡,便道:“所以你要将火系法术学好,可明白了?”
    阿涟重重点头:“我一定会努力的。”
    容临也不过随口鼓励罢了,他的真身乃凤凰,凤凰五百年一次涅槃,最擅长的自然是火系法术。她一尾小小花鲢,他自然不奢望要她主修火系法术,只是不希望她学习基础时,就有火系法术这方面的短板。
    上神耐心,阿涟也稍稍克服了对火系法术的畏惧。虽然没有达到容临的期望,可他做事有条不紊,素来不急于求成,见她已经很努力了,也并未多责备。
    之后容临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已经一个时辰了。
    见上神一副要走的样子,阿涟点了点头,感谢了一番,又忍不住扯了几句:“上神要尝尝我做的糕点吗?”
    容临心道:糕点有什么好吃的?他淡淡望了她一眼,见她眼中充满起来,则道:“有什么?”
    阿涟自腰际将那玉葫芦拿了出来,自里头端出了做好的糕点,双手奉上:“绿豆糕,很清淡的。”
    容临想起先前她问自己的口味,心道这小鱼妖果真是步步为营,看似傻乎乎的,其实还有些头脑的。容临给面子的拿了一块,觉得这绿豆糕清香绵软,尚可入口。
    他多吃了一块。
    嘴里尝着绿豆糕,鼻间闻着这小鱼妖身上的气息。今日她抹了香,不过这香选得倒是恰到好处,并未叫容临心生反感。出身水族,身上难免有股鱼腥味儿,可比起海族那些个浓重的咸腥味儿,这小鱼妖身上的味道便清淡了许多。若是不仔细闻,压根儿就闻不出来。只可惜容临的鼻子灵。
    见她还心疼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被烧毁一角的裙摆,容临便道:“日后不必穿得这般隆重。”
    阿涟点点头,又语气惋惜道:“这裙子可是鲛绡制成的……”
    南海出鲛绡纱,泉室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馀金,以为服,入水不濡。可见这鲛绡珍贵。当初她要来九霄阁时,阿雱见她一身穷酸模样,便拉着她置办了这身襦裙,省得连身像样的行头都没有。阿雱行事就是如此,既然要选便选最好的,可怜了阿涟,这身襦裙可是花了她整整一百年的积蓄。
    容临道:“不过是鲛绡罢了,上回我寿辰时,织锦神女仿佛赠了我几匹云锦,改日我送你一匹,你去置办几身衣裙。”
    鲛绡虽珍贵,又哪里比得上云锦?
    却见这小鱼妖鼓了鼓腮帮子,小声喃喃道:“可是我就要鲛绡。”
    这胖头鱼……真是没见过世面!容临觉得额头突突直跳,也清楚,这鱼妖来自洞泽湖,那小地方,哪里听说过什么云锦,自然将鲛绡视作珍宝了。
    容临有些生气:“随你。”这便摆着上神架子,拂袖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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