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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昇缓缓走来,“王妃在想什么,怎这般出神?”
    宁锦婳怎么好意思说出来,不过转念一想,全昇是陆寒霄的心腹,随着他从滇南来京城,这么多年,与她也有些交情。情不自禁地,她开口道,“全叔可否知道……姜夫人是……?”
    是不是陆寒霄纳的妾室?
    全昇捋着胡须,神色颇为凝重:“此事干系重大,老朽不敢妄言。”
    他道,“王妃为何不亲自去问王爷?”
    宁锦婳咬着唇,心里猛地下沉。
    全昇的反应说明了两件事。
    其一,确有姜夫人其人;其二,她在他心里很重要,重要到全昇都不敢轻易开口。
    “王妃?”
    宁锦婳一个激灵,回神道,“没事,全叔,谢谢你。”
    她当时没有开口问,如今更不会了,问出来又有怎么样呢?像多年前一样,大闹一场?可她如今不是宁府的姑奶奶了,她已没有任性的权力。
    宁锦婳垂下眼眸:“别告诉他,当我没问过。”
    ————陆寒霄很忙,即使在同一屋檐下,宁锦婳见他的次数依然寥寥无几,她只有靠每日晨起床边的余温,来判断他是否归来。
    不过虽然不见人影,答应她的事却没有食言。他直接遣人去牢里提宁府女眷,这不符合规矩,不知中间又发生了何事,三日后,宁府女眷尽数被送到永济巷,没有在那东市口受辱。
    女眷们一个个形容枯槁,见到宁锦婳,犹如看到了救世主,一顿抱头痛哭……这些暂且不提。
    宁锦婳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空荡荡的宅院,神出鬼没的夫君,唯一不同是,陆钰每早会来给她请安,晨时就在外间候着,风雨无阻。
    她这时稍微琢磨出来,那日钰儿为什么生气。
    陆钰从小养在舒贵妃膝下,如今请封了世子,就不必再回舒阑宫。
    想通这点儿关窍,宁锦婳心中有股隐隐的窃喜,甚至十分痛快。心想到底是她的骨血,那个女人能抢走她的孩子,那又如何?这么多年,钰儿还是不亲近她。
    这时,外间的抱月扬声禀报,“主儿,小世子来了。”
    宁锦婳急忙唤人进来。珠帘清脆,进来一个唇红齿白冷面小郎君。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色锦衣,腰缠玉带,领绣云纹,恭敬地给宁锦婳行礼。
    “母亲安好。”
    宁锦婳心中微涩,钰儿是不亲近那个女人,但……也不亲近她。
    他对她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礼数极为周到,连躬身的角度都跟丈量过似的,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快起来。”
    她照例叫起,母子俩不咸不淡地说这话。日日都来请安,但说的话翻来覆去只有那几句,问问衣食,问问课业……一盏茶的功夫,什么都说完了。
    放下茶盏,宁锦婳吩咐道,“抱月,给世子拿件外袍。”
    早晨寒气重,他的衣角袖口都被露水沾湿了,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她一片慈母之心,陆钰却反应淡淡,似乎不在意这点小事,不过他没有驳宁锦婳的意思,任由她脱了自己的外衫,忽地,宁锦婳眼神一滞。
    “钰儿,这是什么——”她震惊地看着陆钰脖子上的疤痕,从脖颈一直蜿蜒到胸前,曲曲折折,在如玉的肌肤上显得分外狰狞。
    宁锦婳指尖簌簌颤抖,好半天才找回声音,“疼么?”
    这么重的伤痕,这么长,那么深,怎么会不疼呢?那伤疤呈紫红色,肉眼可见其纹理,一看就是陈年旧伤,可她的钰儿,才不过五岁啊!
    一瞬间,心疼和怒火瞬间喷发,她美目瞪得浑圆:“这是怎么弄得?啊?你告诉我是谁?是不是她?”
    “钰儿别怕,你告诉母亲,我杀了,我要杀了她……”
    “母亲!”
    陆钰清冷的声音唤回宁锦婳的理智,他微抿唇角,慢条斯理的换上外衫,遮住这条丑陋的疤痕。
    “母亲,您失态了。”
    他似乎不想在这上面纠缠,躬身道,“儿子先行告退。”
    “钰儿!”
    宁锦婳厉声叫住他,微微哽咽,“你……你是不是还怨我?”
    怨她没有护好他,怨她不配做一个母亲。
    陆钰身体一顿,没有回她的话,径直迈出门槛。
    这会儿抱月和抱琴才敢进来,抱月准备水和锦帕,抱琴在一侧细细劝慰,“主儿,您想哭就哭出来,别憋着。”
    “都过去了,小世子现在不好好的么,您别多想。”
    宁锦婳颓然靠在贵妃榻上,半晌儿,她忽道,“把顺子叫来。”
    若说抱月抱琴负责她的内帷,顺子则负责她的外务。他不是宁府的奴仆,少时宁锦婳机缘巧合救了他一命,给他吃饱穿暖,读书写字,因此成了她的心腹。
    他办事沉稳谨慎,从未出错,最重要的事,顺子会武,且不低。
    出离了愤怒后,宁锦婳平静下来。
    那伤疤一看就是簪子之类的锐器划的,而且那么深,绝对是故意。当时钰儿那么小,足足可以要人命的。
    她和陆寒霄的孩子,身份尊贵,而后陆寒霄吭都没吭一声……这一切,除了那个女人,她想不到第二个人对她的钰儿下手。
    这一刻,锦婳的心像被一刀刀凌迟一样痛。
    这是她看到的,就已如此触目惊心,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呢的,这五年来,钰儿在那个女人手里究竟受了多收苦……她不敢想下去。
    没关系,母亲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宁锦婳美艳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意。
    第9章 急病
    宁锦婳没疯也不傻,顺子就是武艺再高强也不可能到皇宫内院去行刺,此事还需细细筹谋,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可惜天不遂人愿,没等到这个时机,宁锦婳先病倒了,高热,昏厥。
    是夜,瓢泼大雨。
    院子里灯火通明,抱琴和抱月急地六神无主,一盆又一盆凉水换上,可就是降不下来体温。宁锦婳躺在引枕上,双颊红扑扑地,嘴里喃喃说着听不清的话。
    穿着青衫的老大夫指尖干枯,从纤细的手腕上移开,颤巍巍道,“王妃这是久病沉疴,郁气凝结在胸,又受了风寒,才突发急症。”
    抱月心直口快,“少说废话,你赶紧开方子啊!”
    宁锦婳从没生过这么大的病,人虚虚躺在那里,都开始说胡话了。
    老大夫面露难色,“这症发的急……敢问姑娘,王妃近期可有服用当归。”
    抱琴点点头,宁锦婳的药都是她经手的,她再清楚不过,“是,主儿近来用了不少。”
    宁锦婳刚出月子,宁府就出如此祸事,她终日郁郁在胸,便让大夫开了几味药补气血,其中便有当归。
    老大夫道,“如此,老朽却不敢下手了。解这热症需得用到川穹,可这两味药材却是相冲的,一个不慎,反而会害了王妃娘娘啊!”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主儿受苦?”
    万一烧坏了脑袋,可如何是好。
    老大夫沉思片刻,忽地眼神一亮,“不能用药,或许可以试试针灸。我有一师兄尤擅此道,待明日……”
    “哪儿还等的了明日!”
    抱月快急疯了,“现在就叫人来啊!”
    老大夫布满沟壑的脸上露出为难,“我这位师兄,在太医院当值。”
    而这个时辰宫门早闭了。
    抱月面露土色,“只有这一个法子么,府里这么多大夫,竟没一个派得上用场?!”
    “行了。”
    抱琴比抱月稳重一些,她看向老大夫,“若让您的师兄来,有几成把握?”
    “九成。”
    老大夫神色笃定,“我师兄专攻此道,老朽可以斗胆说一句,他若治不好,这世间便没有大夫能瞧得好了。”
    抱琴定定心神,问了师兄的具体名字和官职,当即对抱月道,“我在这里照顾主子,你去请王爷来,快。”
    区区一个太医罢了,她们没法子,岂能难得倒王爷?
    抱琴对陆寒霄有着十足的信心,她坐在床边,用湿热的锦帕擦拭着宁锦婳的额头和脸颊,心道:主儿您再等等,再坚持一会儿……
    可惜,一盏茶后,抱月空手而归。
    “王爷今日不在府里。”
    她苍白着脸颊,雨水顺着额头滴答落下,“抱琴姐姐,这可怎么办呀,王爷行踪不定,主子今夜可怎么熬过去啊!”
    雷声轰隆闪过,把房内两个侍女的脸颊照的惨白。
    ————城南小巷,一处不起眼的小院落,里里外外不少守备。
    女人挽起衣袖挑了挑灯芯,对身后一身玄衣的男人道,“王爷,今儿天太晚了,要不……您就在我这里安歇罢。”
    “不必。”
    女人打开窗子,哗啦啦的雨声更加清晰,“外面儿雨还下得大呢。”
    陆寒霄淡道:“无妨。你这里若无事,本王便回了。”
    他近来一直在外,今日好不容易有些空闲,本想和婳婳亲近一番,谁知暗卫来报有变,直到现在。
    这个时辰,她应该已经睡了罢。
    女人咬了咬唇,清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瞬间被她掩盖过去。
    她拿起衣挂上的黑狐皮大氅细细打理,一边笑道,“今日多亏了王爷您,要不是您及时赶到,妾身或许早就……如今想来,心里依然惶恐。”
    “你不用怕。”
    陆寒霄语气笃定,“本王说了,定保你安全到滇南。”
    “除夕夜送你们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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