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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阴郎垂着眼帘,死水一片的眸子微动,没让张素发觉,“没有。”
    “行了,你在这好好输液,我先回家整理屋子,一会儿过来送你去学校。”
    严阴郎靠在座椅上,紧绷的身体放松。盛暑天小诊所开着空调,冷气噗嗤嗤的冒,他却出了一层汗,背后是若隐若现的水痕。
    窗外骄阳正盛,梧城里的梧桐树随处可见,绿叶在阳光下冒着油光,蝉鸣阵阵,烦心闹耳。
    严阴郎看向窗外,阳光穿过层层枝叶落进小诊所小小的窗户,照进他的眼眸却被漆黑空洞的目光吞噬,掀不起任何波澜。
    头上的伤上了药缓解了些疼痛,身上的伤痕却在叫嚣疼的他自冒冷汗,脸色苍白,脑袋发晕。
    许是刚刚吃的药有安眠的成分,严阴郎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模糊,处于浑噩之间。
    阳光耀眼,可严阴郎的眼前却是黑暗一片。
    他想起了小时候第一天上学的时候,八点到校,走之前还挨了顿打,顶着脸上的巴掌印和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去学校。
    从他记事起刘勇南就非常暴躁,十分爱打他,打他妈妈;也是从记事起,在外人面前他没有穿过短袖、短裤,因为遮不住身上吓人的伤痕。
    他不是没有想过反抗,体内的劣根性早已在他的骨头上刻上了血淋淋的痕迹,已经让他习惯如此、“安”于现状。
    不,他是不安的。
    否则也不会在刘勇南出“还完债就放他走”的话后,竟然有勇气说“不上学去赚钱”的话。
    深渊造就了他,他也成全了深渊。
    “你不能放弃念书,不能放弃让自己变好的机会。”变好吗?
    严阴郎坐在牢笼里扯了扯嘴角,艰难地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变得好吗?
    他已经在烂泥里滚了十七年,那份黢黑、黏腻的肮脏感已经融入骨髓。哪怕洗的干干净净、穿的衣冠得体,那些烂肉是除不去的。
    他是一朵无根的、腐烂的花,没有机会盛开就被扼杀在花苞的时期,和那些航脏的落叶堆积在一起反复鞭挞,最终的结果是永坠黑暗。
    严阴郎是被惊醒的,满头大汗的喘着气,心跳的很快,那种失落的心悸感还残存。
    他扫了一眼点滴,第一袋的一半都没输到。以为睡了很久,实际上连十分钟都没有。
    他总是这样,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瞪大眼睛神经紧绷的坐到天亮,好不容易睡着却睡不了多久。
    兜里的手机响起来,不用看严阴郎也知道是张素发来的信息,因为他的手机只用于和妈妈联系,里面也只有张素一个联系人。
    严阴郎没有朋友,唯一有关系的只有张素和刘勇南。
    【妈:我太困了,你自己回来拿书包去学校。别想逃学,把课本领到。】
    严阴郎把手机放回兜里,坐在椅子上再无困意。
    张素发来这条信息他毫不意外。
    毕竟这些年都是如此——7岁一个人上下学。
    9岁被同学欺负关在学校厕所一夜没人发觉,第二天保安上班才救出他。
    13岁上初中第一天高年级校霸推卸亵渎女生的责任让他背黑锅,学校请不到家长让他当着全校的面给女生父母跪下道歉。
    15岁被刘勇南打断了手,打张素电话没人接,一个人扶着断手打车去医院,张素匆匆赶来时他已经坐在医院门口等她。……
    他一直孑然一身,不什么时候都是一个人趔趄着艰难前行。
    第3章 【采药还债】
    夏天的时间比较长,五点过天就开始蒙蒙亮,远方一条橘色的晨光初露头角,是破晓的前兆。
    严阴郎睁开眼,久违的安睡让他有些诧异,随后下床洗漱。
    昨晚吃了医生开的止疼药,里面有安眠成分让他比平时多睡了几十分钟,精神看起来比平时好些。
    屋子是一个简单的一套二,一个房间是他的,一个是刘勇南和张素的,还有一个窄的只能站一人的卫生间和厨房。
    刘勇南和张素都不在,严阴郎盯着他们的房间看了一会儿,从兜里拿出手机,系统自带的锁屏上只有时间的大字,干干净净一条消息都没有。
    在他表现出不想上学的想法后,除了昨天让他去领书,再也没有收到一条询问或者嘱咐他要去上学的短信。
    张素永远对这个儿子永远这个放心,放心到快淡漠的程度。
    就算他今天真的没有去学校,张素恐怕也不会知道。
    严阴郎去厕所,避开额头的伤口洗了把冷水脸,脑子清醒了不少。
    镜子里的人面无表情,神情淡漠还透着点阴郁,本是高大健硕的身体,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脸颊凹陷,有着病态的苍白。索性骨架在这框着,并不羸弱,但给人不健康的感觉。
    胳膊上的伤痕依旧明显,严阴郎换了件长袖衬衫,把扣子扣在最上面,穿的一丝不苟严严实实的遮住这些见不得光的痕迹。
    长衣长裤在这盛夏天格格不入,他们家的空调只有刘勇南在的时候才会开,现在是清晨仍然难掩热意,没一会儿严阴郎就开始发热,鼻尖出了一层薄汗。
    时针指到六的时候,严阴郎换上快洗不出颜色的白球鞋出了家门。
    高中的课程和初中的没有太大差别,唯一变的就是练习册变多了,书包沉甸甸的有十多斤重,肩带不堪重负的紧绷,压在严阴郎伤痕累累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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