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鉴别一个人幸不幸福的唯一条件,就是能不能够被他爱上。
林懿行惊奇地看着方知悟在自己的未婚妻面前大谈特谈勾引有夫之妇,她默不作声地把头扭到池霭坐着的方向,发觉池霭的笑容并未暗淡半分,凝视方知悟的神色就像是在容忍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说完了,阿言你的答案呢?”
他兴致盎然地催促着祁言礼,“快点快点,别想着找些有的没的借口,我要听到你的真心话。”
祁言礼回了四个字:“我也一样。”
他也一样。
方知悟的接收神经消化完祁言礼内里的意思,倏忽笑了,勒住他的脖子道:“我们不愧是好兄弟。”
“哇哦!”
“想不到言礼瞧着这么斯文有礼,骨子里还挺叛逆。”
今晚的真心话大冒险效果整体超出了林懿行的预期,她也兴奋起来,脸颊红扑扑地夸奖着祁言礼。
祁言礼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内敛地微微垂头。
唯余池霭若有所思。
……
十轮过后,夜色也从傍晚的浅黑,变成了浓重到渲染不开的深黑。
象征惩罚的小王牌终于落在了池霭的掌心。
面对众人灼灼的目光,她清了清嗓子开口:“我选大冒险。”
池霭不按常理的原因很简单。
不想为无聊的事情费心编造谎言,而且游戏开始的时候林懿行就说了,长辈们都在不远处的客厅里喝茶,选择大冒险的安全系数,远比选择真心话要高得多。
“什么嘛……”
“怎么真有人选大冒险啊……”
林家兄妹的朋友与池霭不熟,闻言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息。
林懿行倒也习惯了池霭坚持原则的做派,竖起一根手指抵着侧脸假装思考道:“大冒险也不错啊,知悟哥在这里,还愁想不到具体的任务嘛?大家来说说,该怎么惩罚嫂子好呢?”
心领神会的林嘉言立刻道:“不如,嫂子和知悟哥热吻一分钟?”
“反正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被长辈们看到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吧?”
“好啊好啊,这个可以!”
“接吻!接吻!接吻!”
从林懿行提出,到林嘉言支持,再到四个人拍掌鼓噪,这一系列的流程耗费时间一分钟都不到。
生出几分心烦的池霭瞬间觉得,要是这一刻方知悟能够摆起臭脸扬长而去就好了。
可是方知悟不能走,她也不能。
毕竟江晗青还没有动完最后一次手术,万一她得知真相激动起来,搞不好会有旧病复发的可能。
池霭脑海中代表真实自我的小人烦躁地叹了口气。
她调整着心绪,趁旁人不注意,朝方知悟递去个叫他想办法拒绝的眼神。
这一侧脸,又好巧不巧看到了和方知悟保持着统一转头角度的祁言礼。
他也在看她。
在方知悟不曾察觉的间隙。
……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餐桌下蹭她的脚,又喜欢同样的花,还问那样一个问题。
池霭生了几分兴致。
这股兴致在触及方知悟抿着薄唇,不自觉带出几分嫌弃的表情时愈演愈烈。
她忽然改变了主意。
然后她站了起来,走在方知悟面前。
双手捧住那张令人目眩神迷的面孔俯身吻了下去。
……
依旧是冷静而清醒的眼神,唇与唇相触的瞬息,方知悟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停跳一拍。
他下意识抬眼向池霭看去,发觉那股清醒中,又多了一些罕见的走神。
几秒惊愕过后,突如其来的愤怒和不甘融化在方知悟的血液,使得温度不断攀升。
他溢出鼻尖的吐息随之加重。
……池霭她。
竟然连亲吻自己,都如此漫不经心。
第05章
从方家的半山庄园回来,池霭的微信就被方知悟拉黑了。
其实这件事池霭本来是不知道的。
毕竟一年到头,她主动联系方知悟的次数屈指可数。
偏偏方知悟在拉黑之前,还要特地给她留言一句:“池霭,你惹我生气了,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在派对上的所作所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和你说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是多久,方知悟也没说明。
但池霭想,大概就是江晗青再一次催促他带自己回去看看之时吧。
这个人有时候还真是幼稚得可爱。
池霭又看了一遍方知悟留下的文字,然后退出聊天界面,毫不留情地左滑对话框按下删除键。
一想到近期不用再配合方知悟演戏,她的心情松懈了几分,脑海中描绘着对方在打下这句话时的愤怒表情,忍不住轻笑起来,被端着芝士焗龙虾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池旸看见,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刷视频正好看到了一只刚满月的奶狗哼哼唧唧骂主人,感觉好有趣。”
池霭从沙发站了起来,走向池旸身边,“哥做的菜好香啊,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池旸道:“不用,你就老实坐着等吃饭。”
“那我洗两个梨好了,想喝哥哥牌爱心雪梨银耳汤。”
池霭伸了懒腰,脚步轻快地绕过池旸,打开了立在厨房一角的冰箱。
冷藏室的最上面一层放置着几个用保鲜袋封起来的精品秋月梨——知道池霭爱喝雪梨银耳汤,池旸总是一年四季在家里备着这种水果。
相比方家豪华宽敞的开放式厨房,待池旸放下龙虾再回来,站了两个成年人的池家厨房就有些狭小。
池霭两手抓梨,从岛台和置物架中央的通道前往流理台时,梳成马尾的发梢不小心扫过池旸的肩膀。
一股气味浅淡却存在感明显的广藿香钻进他的鼻尖。
池霭是不爱用香水的,就算购买洗护用品,也会尽量选择无香或是香气挥发快的。
更何况又是这样独特的味道。
能跟池霭亲密接触,且喜好与大众不同的。
池旸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一张脸。
他和缓的表情随之冷了下来,向背对自己清洗水果的池霭问道:“这两天在方家过得开心吗?”
“还不错啊。”
池霭知道他不喜欢方家的所有人,便挑了些无关紧要的说,“江阿姨的生日邀请了她的弟弟来,好像人不结婚也没有孩子是会看起来年轻些,江叔叔快四十岁的人了,从外表看还像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她又将洗干净的梨递了过去,企图用家务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搅散池旸盘问的心,“还有林家的那对双胞胎里的妹妹也挺有意思的,我们玩了会儿真心话大冒险,她很会活跃气氛。”
池霭的言语絮絮,嗓音也尽量轻快。
但握着削皮器的池旸在听到跟方家有关的事的瞬间,记忆还是不可避免地倒带了回去,
前往灾区救援的医院大巴车,返回时遭遇的泥石流和山体滑坡,母亲盖在白布下惨不忍睹的尸体。
幸存的医护人员对他说,母亲是为了推开好友江晗青才会被巨石砸中的。
人本就冥冥之中各有天命,单论这些事,也不足以让池旸恨上方家。
只是后来为着江晗青的愧疚之情,无数过载的诱惑朝着他们这个普通之家砸来。
先是作为大学教师的父亲辞职成立了公司。
后来没过几年又和以前的学生再婚有了孩子。
算起来,新进门的后母比池旸也大不了几岁,活泼、痴缠、俏皮还很爱撒娇。
勉强相处一年后,对父亲的逐渐冷淡感到不满的池旸带着十四岁的池霭搬了出来,而乐得眼不见为净的后母说服父亲分了一套小区的复式房子到他们名下。
接着他们再不见人影,唯有每个月不多不少的生活费准时到账。
可以说,池霭是池旸养大的。
他以出色的成绩从名校毕业,便不再使用账户上的钱,将它们存了起来全部留给池霭。
等到十九岁的池霭也考进大学,养坏了父亲的方家又以江晗青的名义出面,说希望池霭能够和方知悟订婚成为未婚夫妻,从今以后他们兄妹俩的生活皆由方家关照。
池旸果断拒绝了这份提议。
转头又被池霭告知,她已经同意和方知悟结成未婚夫妻。
只不过徒有一层表面关系,维持到江晗青完成最后一次康复手术就终结。
池旸不知道这场交易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对他一向知无不言的池霭破天荒怎么也不愿开口。
池霭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她决定的事,他也只能接受。
可他始终无法理解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