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沉声道:“清宁的事朕心中有了人选,带回去让你福晋好生教养,至于弘昀…纯亲王早逝,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就让弘昀过继给纯亲王一脉。”
胤禛心里松了口气,过继出去是最好的结果,“儿臣领旨,只是弘昀如今还年幼,不如待他成婚后再搬走。”
康熙斜了他一眼,冷笑道:“朕让他回京已是恩典,老四你别忘了当年的事。”
胤禛低下头行礼,不再反驳康熙的决定,一旁的清宁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出嗣至少还能有个爵位,也远离了夺嫡的中心。
弘昀一直低着头,似乎讨论的不是他的去留问题,懂事之后弘昀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尤其是在姐姐逼着自己读书时,他的逆反心理最为严重。
读成状元又如何,皇玛法厌恶他,阿玛也不喜他。
“玛法玛法,听说昀弟还未启蒙,不如让我给昀弟启蒙。”原本还在呼呼大睡的弘晖突然坐起身,缠着康熙要给弘昀启蒙。
康熙眼睛一瞪:“就你那点本事还给别人启蒙,前几日罚你抄的书,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123章
弘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刚才也没睡着,一直闭着眼睛和白榆聊天,他这些年帮白榆直播积攒的能量也差不多了,再加上随着他年纪的增长,课业也越来越多,没有清闲的时间直播。
弘晖第一次尝到了即将分离的滋味,虽然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白榆,但白榆陪伴了他多年,早就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玛法,让昀弟留在宫里读书吧,至少我们几个都是血脉兄弟。”
康熙沉默地摸了摸孙子的脑袋,皇室里从来没有血脉亲情,他的几个儿子为了一个位置争的死去活来,小孙子性子也不知像了谁。
最终康熙应了下来,胤禛将两个儿子送去了庆安宫,安顿好弘昀后,才带着清宁出宫。
弘昀的到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掷下一块石头,瞬间激起无数水花,整个紫禁城都隐隐有些沸腾。
弘晖忽然发觉自己去上书房的路上,都能察觉到偷窥的目光,让人去寻时又没了踪迹,着实令人烦恼。
演武场上,弘晖一身黑色的骑装,身下是匹纯黑的骏马,一人一马在马场上飞驰,身后扬起大片灰尘。
“晖弟!”弘皙追上来,二人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何把他放在你身边,皇玛法已经将他过继给了纯亲王。”
弘晖弯腰轻轻拍了拍马儿的脖子,安抚好爱马,回道:“玛法一直很疼我,但弘昀也是他亲孙子,总不能看着他自此堕落,读些书认些兄弟,日后的路才没有那么难。”
弘晋挑眉:“那你就得祈祷他不是个白眼狼了。”
弘皙瞪了他一眼,“你有点当哥哥的样吗?”
弘晋不服气,梗着脖子嚷嚷道:“我怎么没当哥哥的样,晖弟跟着我也没受过欺负。”
弘皙冷笑:“要是让皇玛法听到你这些话,肯定会揍你一顿。”
弘晋讪讪闭了嘴,康熙虽不喜弘昀,但也不代表他乐意看到几个孙子不合,触了康熙的霉头,谁也别想好过。
更别说他前两日才领着一帮弟弟差点揭了上书房的屋顶,皇玛法正看他不顺眼呐。
另一边,弘昀使出吃奶的劲拉开手里的小弓,在行宫多年,他只跟着阿姐认过字,骑射是一概不通。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弘昀面色更加涨红,手心潮湿一片,弓弦从他手心滑落,发出一道极轻的声响。
“阿哥刚刚做的不错,您是初学,每日只需拉两刻钟即可。”教骑射的师傅温声道。
弘昀耳边的嗡嗡声更甚,他斜眼看了一眼交头接耳的几个堂兄弟,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当即摔了小弓,气鼓鼓地冲了上去。
“你们是不是在笑我?”
“我做的好不好与你们何干?”
接连的质问让弘昱几人摸不着头脑,他们不过是在说康熙带他们去狩猎的事,何时又扯上了弘昀?
弘晴:“昀弟想是误会了,我们几人在说皇玛法带我们去秋狝,并没有笑你。”
弘昱却不给她留情面,“你说那么多他听的懂吗?住在行宫好好的回来干嘛。”
弘昱因着他阿玛的缘故,同弘晖十分交好,也是打心底喜欢这个弟弟,所以对弘昀一向不假辞色。
“好啊你们,趁着我不在偷偷商议秋狝的事,我可跟我阿玛说了要得个头名。”弘晖一把揽住弘昀的肩膀,“昀弟,你可得帮哥哥,这头名得是咱雍亲王府的。”
弘昀脸上的潮红早在弘晴说话时尽数褪去,他白着一张脸低垂着脑袋,直至肩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
耳边传来弘晖极具少年气息的嗓音,弘昀更觉得自行惭愧,疑神疑鬼加之自卑的自己,回京又是为了什么?
弘昱拍了拍手,“我阿玛读书虽比不上你阿玛,可骑射功夫是十几个叔叔里最厉害的,我可是我阿玛手把手亲自教出来的。”
弘晖扬了扬下巴:“那就拭目以待。”
庆安宫正殿,弘晖冷着脸让宫人退下,他盘腿坐在炕上,面前站着局促不安的弘昀。
“你小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弘晖语气柔和了不少,“那个时候你一回京就会缠着我带你出去玩。”
弘昀的脑袋都快埋进怀里了,他并不怎么喜欢行宫的日子,以前经常闹着姐姐要回家,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行宫里的流言蜚语也多了起来。
他那时年幼,喜欢在行宫里四处探索,就连他姐姐也管不了,时间一长总能听到些风言风语,以及行宫里宫女嬷嬷的时不时的为难。
弘昀猛地抬头,眼眶泛红,“那你可知道行宫里是什么日子?我想吃肉还需要姐姐去讨好厨房的嬷嬷,府里每月送去的东西都会被扣掉大半,没有人为我们做主,就连行宫里照顾我们的太妃也当养只小猫小狗一样。”
弘昀一顿发泄完,泪水也模糊了他的双眼,趴在炕上嚎啕大哭起来。
弘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们二人如今还能保持兄弟情分本就不易,互相伤害又有什么意思。
“怪我上次没问你的意思,就把你强塞进上书房,你若不喜,我就让玛法在京城寻间书院,在那读书也不错。”
弘昀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阿姐说我日后要承袭纯亲王的爵位,若是不会识字不会骑马肯定会被耻笑。”
弘晖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是我弟弟,谁敢嘲笑你,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弘昀捂着脑袋有些委屈,从小到大他哥都没打过自己。
送走弘昀后,弘晖疲惫地瘫倒在床上,心里哀嚎了一声,养孩子什么的好难啊。
白榆逐渐浮现在弘晖面前,虚白的身子飘得十分欢快,[我的能量差不多积满了,你真的不准备再直播吗?]
弘晖羞愧捂脸,小时候做了太多糗事,还被录了下来,这就叫黑历史都是高清的,每次都要被那群网友调戏的面红耳赤。
“过几日我玛法要带我们去秋狝,那时再直播吧,就当同她们告别。”
弘晖心里虽然也舍不得,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最后一场直播就当是告别,只求那些哥哥姐姐别再提他的黑历史了。
也是谈过心的缘故,弘昀接连几天心情都不错,骑射课上更是从两刻钟练到了半个时辰,还得了师傅的夸赞。
夏日炎炎,京城里越来越热,骑射课已经改到了午后,即便如此十来个皇子皇孙皆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弘晖穿着短衫短裤,整个人瘫在炕上,一旁的冰鉴里冒着丝丝凉气,不多时,一个穿戴整齐的小少年急匆匆跑了进来。
弘昀一进屋就脱了外衫,换上和弘晖一样的衣服后,整个人就差趴在冰鉴上。
“哥,外面也太热了,皇玛法今年是不准备去行宫避暑了吗?”弘昀此时也有些想念凉爽的行宫。
弘晖让人取出放在冰鉴里的瓜果,红艳艳的西瓜瞬间勾去了弘昀的目光,弘晖好笑道:“专门给你留的,快吃吧,玛法年岁大了苦夏,过两日估计就要启程去行宫避暑,这次去的人估摸着也不少,你还是同我住一个院子。”
正在吃瓜的弘昀一愣,粉红的汁液顺着他的下巴滑落,“昶弟肯定不乐意,要不我去寻阿姐,她一个人住在院子里肯定害怕。”
虽然两个都是弟弟,弘晖的心还是偏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见弘昀有自己的主见,也没强要求他和自己住在一起。
当天夜里就下了场暴雨,雨声落在黑瓦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被烈日晒了整整一天的植物纷纷舒展开来,雨水冲洗掉它们身上带着燥热的尘土。
第二日雨还未停,康熙便下令去承德避暑山庄,京城由雍亲王和廉郡王镇守,德妃荣妃及几位年轻妃嫔随行。
下了一夜雨,燥热的风中多了一丝凉意,弘晖站在檐下阴凉处,看着小路子满头大汗地指挥着小太监搬行李,零零散散的东西塞了有七八个箱子,他带去的人有十多个,光马车都需要四五辆。
出宫的那天是个阴沉沉的,乌云密布,仿佛下一秒暴雨就会来袭。
弘晖迷迷糊糊躺在马车的小榻上,他面前的盆里的冰块已经化了一半,整个马车都是凉嗖嗖的冷气,跟车外宛若两个世界。
马车摇摇晃晃不知走了多久,弘晖终于睡饱了,刚伸了一下懒腰,突然发现马车里已经多了好几个人。
弘晋用胳膊夹住他的脖子,恶狠狠道:“好啊你,一个人偷偷带了冰,看着我们这些哥哥受苦你好意思吗?”
弘晖翻了个白眼,“你们自己不带还怪上我了,等等,我专门冰的水果呢?”
弘晖瞪着空荡荡的冰盆,怀疑的目光从几个兄弟身上划过,最后锁定在离他最近的弘晋身上。
“你是不是偷吃我带的瓜果了?”弘晖盯着弘晋沾着西瓜籽的脸颊。
“没有啊!”
“那你嘴边是什么?”
弘晋半信半疑摸了摸嘴边,在众兄弟憋笑的目光下摸出了一粒黑色的西瓜籽,顿时心虚不已,又忍不住瞪了一眼和他一起偷吃的其他兄弟。
第124章
不一会儿队伍停歇休整,弘晖将一群强盗似的兄弟赶出了自己马车,转身去了康熙的御驾。
康熙的御驾几乎算得上是间小房子,还是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一进马车便是扑面而来的凉气,御驾里的冰比得上他马车里的三倍之多。
康熙半靠在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真是应了那句空调房里盖棉被,弘晖上前拱手行礼。
“玛法!”
康熙放下手中的书,“这会怎么过来了?外面日头毒,若是马车里冰不够了,朕这的匀你几块,梁九功!”
梁九功忙上前,弘晖制止住了主仆二人,伸手摸了摸康熙露在外面的胳膊,冰凉凉的。
“梁公公?”弘晖责备地看向梁九功,“玛法贪凉,你们也不懂事吗?御驾里放这么多冰,生怕冻不着人嘛!”
梁九功被质问得头皮发麻,心道万岁爷这位主决定的事,他们这些奴才敢管吗?心里虽这般想,身子却十分诚实地跪了下来,麻溜地认错。
康熙叫他起身,“怪不得他们,出宫以来朕就觉得热,这冰也就白日里用的多一些。”
弘晖板着脸让人撤走了些冰,又让人煮了热茶端上来,盯着康熙喝完才肯作罢。
被孙子这般管着,康熙面上有些过不去,“你老子都不敢这么管朕,你小小年纪胆子倒不小。”
弘晖搁下手中的茶盏,振振有词道:“只要玛法能长命百岁,就是让孙儿做什么都行。”
康熙气得摔了手里的檀木珠,别看弘晖平日里卖萌撒娇,真硬气起来就是康熙也拗不过他,越是这样康熙越喜欢这个孙子。
“嘿嘿嘿,玛法好生休息,孙儿就不碍您的眼了。”弘晖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刚出御驾,弘晖就被候在外面的宫女叫住,言是德妃娘娘教他过去,弘晖皱了皱眉,这两年他除了请安外甚少去德妃处,今日怎地想起了他。
德妃的马车在荣妃后面,不到半刻钟弘晖就停在了一辆做工精致的马车前,踩上早就备好的脚凳,他利落地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