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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行之际,昔日闺中密友和远房表兄相送,打点了官差不少银两。
    从应天府出发已有六日,一路押解,至扬州府的一处偏僻驿站歇息。所幸的是官差并没有对顾烟萝打骂,对比其他罪囚多有不同。除了戴着镣铐,有些奔波疲劳。
    一行人坐在驿站内,啜饮热茶,以濯风尘。
    一个身着袍服的男子跨进门,怀里搂着一个满头珠钗的女子,几个随从倨傲地跟在后面。
    “人呢,本官乃扬州府新到任的通判,还不来接待。”
    验过了任命状和差符,驿丞上前接过行李:“张大人,驿站内有一间客房供您休息。”
    ”本官要上房,再打点水来。”
    顾烟萝抬起头瞥了眼那个侍妾,走马上任还不忘带着小妾,真是色中饿鬼。
    驿丞难为道:“大人,上房已有贵人在,您委屈一下。”
    张通判还待发难,驿丞附耳说了几句,就偃旗息鼓,悻悻然用过饭后上了楼。
    匆匆吃过饭食,一众罪囚和几名差役睡在柴房里。
    夜半柴房突然走水,等众人去灭火时,几具尸体烧焦得面目全非,官差清点了下,烧死的和活下的也对数。
    官差将烧死的名录记下,报回应天府,顾烟萝的名字就在其列。
    未曾想,张通判从楼上衣衫不整奔下来,大喊:“有流寇!我的爱妾被劫走了!”
    他睡得迷迷糊糊时,看见一个覆面男子怀中抱着一个女子,翻窗而去。女子埋首不见脸,满头珠翠分明是自家妾室。
    几个官差面面相觑,荒郊野外有流寇,放火打劫官员歇脚的驿站,胆子不小。但他们只是差役,剿匪的事得告到知府,再派卫兵。
    孤山之上,蔓草荒烟。
    顾烟萝睡得昏沉,醒来时发现衣服已换,趴伏在夫君的怀里。怔忪少顷,犹疑地捏了捏脸,以为是梦。
    “夫人,你醒了,这几日受苦了,跟我一起走吧。”梅致低头温声道,将披风盖在她身上。
    两人共乘一匹马,十几个暗卫扮作流寇模样护送。
    “夫君...”她杏眸里蓄着水泽,抱住他劲腰,偏首依偎在怀里掩泪。
    自从被收押起,受了不知道多少委屈。流放奔波的时候没哭,此刻看见夫君,一滴滴清泪蜿蜒在面颊,沾湿了他衣襟。
    梅致看着她伶俜肩骨颤动起伏,心间酸涩一软,搂过她轻拍脊背安抚。
    “没事,我回来了。夫人,我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她点头,心下沉静。
    两人纵有千言万语的话,此刻也得急着赶路。
    前方粼粼冷光流转,一座琉璃青色顶帘的轿子停在山间小路上,如此突兀。
    数十名禁军在前随行,步伐如一,向他们走来,铠甲上的光影在月色下交错,隐隐闪烁。
    顾烟萝心念电转,扯了扯梅致衣角:“别往前,我们快回头。”
    一双修长纤洁的手撩开轿子布帘。
    那人容颜借着月光抚照,半面透似琉璃的白,半面隐在黯郁里。
    目光远远落在顾烟萝和梅致交迭姿态上,眸色冷如雪锲冰镌。
    两个青年男子。一个坐在轿内,皎如玉树。一个坐在马上,风姿秀彻。
    两道视线有如实质交汇在一起,雷殛电掣般掀起惊潮。
    顾烟萝呼吸一滞,犹如跌入冰川渊底,抱住梅致的手收得更紧了。
    这罗刹怎么跟来了,都察院里不要点卯吗,擅自离京,还带了这么多禁卫,他疯了。
    梅致下颔线条绷紧,扬起头倨傲看向许听竹,收紧马鞍,一个利落旋身下马。
    “夫人莫怕,我会护你周全的。”他拍了拍顾烟萝的手。
    她回之勉强一笑,拧眉微微抬起下颔,神情肃穆注视许听竹。
    暗卫身手都是以一当十的,但是对方有这么多禁卫,数量上不占优势,只能靠着陡峭山势,不知能否脱身。
    许听竹眉峰间阴郁之色浮漫,冷蔑一哂,施施然放下了掀帘的手。
    “保护夫人!”梅致对暗卫命令道,转头深深看了顾烟萝一眼,漫是柔恻缱绻。扬手对着马一拍,马受了惊带着顾烟萝疾奔,跑向山间密林里。
    她沧然回首,视线交汇间恍若隔着万水千山。
    两个人的重量是跑不远的。
    顾烟萝攥着马鞍,整个人颠动晃荡。目光灼灼,就算转向回去也是于事无补,她不想拖累他。
    马踏九衢尘,山色遍嶙峋。
    面前是个岔路口,她抓起身上披拂的衣袍,猛地扔在地上。
    驱马转向了另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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