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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无尘侧躺在榻上,刚好能看见对面床上的静姝,如瓷美肌,黑长的睫毛,红红的樱桃小嘴,像个瓷娃娃,很可爱,很无邪。
    “你刚说,你是大病初愈的?”凌无尘又问。
    “嗯,上个月贪玩,到湖面上冰嬉,结果掉进冰窟窿,感染风寒,十几天才好起来。”
    “看不出来,胆子还挺大,居然会冰嬉。”
    “闺阁中的女子能玩的不多,不是琴棋书画就是女红插花,出嫁后又要相夫教子做宗妇,无趣得紧,像你这种小男孩哪会懂我们的苦。”
    “我小?你才是个毛丫头。”
    “这位大侠,天色不早,赶紧睡吧。怎么如今的大侠都特别啰嗦。”静姝翻了个身,咕哝道。
    凌无尘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自己一直都在隐姓埋名中度日,勤练武功,打打杀杀,残酷得执行锦衣卫的任务,很早就与嬉戏玩闹无缘了,那早已远去的幸福童年都在一天之内灰飞烟灭,午夜梦回时常想起自己的血海深仇,内心不复温柔,只是今夜,心里防线似有一丝松懈。
    床上侧躺的静姝其实也睡不着,闺阁内进入一个陌生男子,而且还是一个以后惹不起的主,怎么敢睡,只是强装着应付罢了。想着想着,确实累了,便迷迷糊糊睡过去。
    很快,室内传来二人清浅的呼吸声,彼时的二人各怀心思,各有各背负的血海深仇,谁能想到前世并无交集的二人,今生,他们的人生将如菟丝花一般紧紧缠绕。
    黎明即起,公鸡打鸣三声之后,静姝醒了。她走到榻前,摸了摸,还是温热的,估计凌无尘也是才走不久,到底是高手,离开并未吵醒自己。只是,窗栏那里有半个鞋印,静姝刚才还在心里表扬这个武林高手,现在只能摇头了,这厮难道还要给自己留个念想吗。于是拿起一块帕子沾点茶水,把痕迹擦了去。
    刚擦完,米儿隔着门帘问:“小姐,醒了吗?”
    “嗯,你们进来吧。”
    米儿带着两个二等丫头翠竹和翠柳进来伺候梳洗,茗夕则端进来一碗薏米莲子羹,因为要给老夫人请早安,所以先吃一点,请安回来后再用正式的早膳。
    一番梳洗后,静姝喝了几口莲子羹便率领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老夫人居住的慈荣堂。站在走廊里等着老夫人的召见,刘嬷嬷赶紧让她们进去。
    “二小姐,今儿个怎么来得这样早。老夫人说了,您辰时过来都无妨,这么冷的天,若是再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无碍的,我都已经好了。祖母对我这样好,早起请个安也是应当的。”
    “好孩子,你今个头一个到,等会留下来陪我用早膳。喜欢吃什么,我让她们去准备。”老夫人含笑出来了。
    “给祖母请安,昨晚睡得可好?”静姝福了福,赶忙上前挽住老夫人的胳膊。
    “好,你们这些孩子都好好的,我就睡得安稳。最近你院中的伙食怎么样?下人们伺候得好?”
    “托祖母的福,一切都好。”
    老夫人看了看静姝的脸,“瘦了。折腾近二十天,真瘦了,给你安个小厨房改善伙食。”
    “是,老夫人,那菜单?”刘嬷嬷问道。
    “就照我的来,务必精细。”老夫人说道。
    “祖母,我也不能白吃这么多好饭好菜,不如孙女帮您抄佛经,保质保量。”
    “行,只一点,别累着自己。”
    “嗯。”
    正聊着,大房的大伯母姜刘氏和堂姐姜静娴进来了,自己那房的邱姨娘、陶姨娘、庶妹姜嫣   然,最后进来的是三房,小叔的嫡妻姜王氏。
    众人给老夫人行礼,“给母亲请安。”“给祖母请安。”“给老夫人请安。”
    静姝给长辈们一一行礼,“给大伯母请安,给三婶请安。我病了些日子,未曾给诸位长辈请安,还请勿怪。”
    “好孩子,今见你气色好多了,我们这些长辈就放心了。”大伯母执起静姝的左手。
    姜嫣然执起静姝的右手,泪眼婆娑道:“姐姐,你病了这么久,我很自责,那天没能及时下去救你。”
    静姝轻轻抽出了右手,微笑道:“庶妹不必自责,吉人自有天相,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好好过就成。”语气加重了“庶妹”二字。
    往常,静姝和姜嫣然都是形影不离,妹妹长,妹妹短的叫着,如今倒是有些生分了,直接出口“庶妹”。连大小姐姜静娴都察觉出不对劲,出来打圆场:“各位长辈,妹妹们,还是坐下聊。祖母看你们站着,都看累了。”
    “静娴说得不错,大家都坐下。来人,把二少爷抱出来吧。”老夫人点头。
    二少爷姜承业是静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嫡母姜齐氏就是生弟弟难产而逝,老夫人心疼这嫡亲孙子,便亲自带在身边。如今两岁,特别可爱。
    二少爷被抱出来了,一看到静姝就挥舞着小胖手叫:“姐姐,姐姐,抱,抱。”
    “你身子弱,就别抱了。”老夫人说道。
    静姝坐到弟弟的奶娘身边,靠他很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小包子笑得更欢了。只是这姜嫣然继承了邱姨娘的特质,喜欢梨花带雨得来一场,刚才被静姝下了面子,心有不甘,于是低低抽泣起来。
    三夫人姜王氏一向是喜欢看热闹的,便问道:“哟,三小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人给你脸色看了?”
    “没什么,只是自责自己当初没有跳下湖中救姐姐。如今姐姐与我生分,也是我活该。”姜嫣然低垂着头。
    此话一出,邱姨娘颇觉不妥,偷偷拉了拉自己女儿的袖子,要装可怜也要看场合啊,老夫人最是看重嫡庶尊卑,哪里轮得到自己和女儿说话的份。
    “今天本来挺高兴的,静姝大病初愈,大伙到一处乐一乐。你这大清早的哭哭啼啼,是见不得大家好?”老夫人猛得提高声音质问道。
    “不敢。孙女不是这意思。”姜嫣然赶紧跪下,意识到自己是犯了个大错误,怎么在老夫人面前耍起花招来。
    “真是晦气。你虽比静姝小两个月,毕竟嫡庶有别,她是嫡姐,你本就该敬着,像以前那样成天黏在一起成什么样子。还有,你们二房怎么回事,这庶出小姐和嫡出小姐的吃穿用度倒是一模一样了?这是哪家教你们二房的规矩?”老夫人用力拍了下桌子。
    “母亲,是我安排不周。”大伯母出言。
    “这不怪你。你在这家主持中馈,除了公用部分,其他的私事都是二房三房自个处理。你呀,犯不着如此小心翼翼,无规矩不成方圆。长嫂如母,该强硬的时候就该强硬。”
    “谢母亲教诲。”
    “我看,嫣然明显教养方面还是不够。这样吧,回去禁足十天,罚抄佛经。”老夫人看向邱姨娘。
    “是,谢老夫人教诲。”姜嫣然和邱姨娘齐声道。
    “我也没心情留你们了,散了吧。”老夫人撇了撇嘴。
    “是,儿媳(孙女/婢妾)告退。”众人散去。静姝则是留下来用了一顿丰盛的早膳。
    一回到自己院里,姜嫣然就大发脾气,砸碎好几个花瓶,“这个死老太婆,就知道欺负我,一天到晚得嫡庶尊卑,还有那个姜静姝,居然下我脸子,以前是对她太好了,还以为我怕了她不成。”
    随后而来的邱姨娘,不悦道:“你今个怎么回事,老夫人跟前最好不言不语。要上眼药也得在你父亲面前。”
    “娘,姜静姝好像变了许多,对我的态度有所转变。”
    “怕什么,你在面上必须像以前一样,讨好她,离间她和其他人的感情,让她只相信你。先夫人逝世不满三周年,新夫人不可能娶进门。我努力怀个男胎,即使不能扶正也可以捞个平妻做做。到时候,你也是嫡出小姐了,以后能有一门好婚事。你要沉住气,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娘。”
    “嘘,外人面前要叫我姨娘。你先歇着。我去挑选几个机灵的丫头送给二小姐去。”说完走了。
    午时过后,邱姨娘带着几个面貌清秀的小丫头来到玉清院中。
    “二小姐,您房中的丫头太少了,我呀,又给您张罗了几个。千万别嫌弃。”邱姨娘含笑招手,几个小丫头一字排开。
    “多谢姨娘关心,今早和祖母吃早膳的时候,已经求了祖母,把我奶娘从浣衣房调回来。所以我房里不缺人伺候。再说,伺候的人太多,也给二房添负担不是?”静姝淡淡回道。
    ☆、邱姨娘捉奸
    “二小姐就是比三小姐懂事得体。只是大家小姐,一等丫头都是配齐的啊,这样吧,您就留下两个,如何?”
    “好吧,那就最小的那两个吧。”静姝指着最矮小的两个丫头。
    二人齐齐跪下,“奴婢杏儿谢小姐收留。”“奴婢芳儿谢小姐收留。”
    邱姨娘十分欢喜,带着剩下的丫头离去了,心里窃喜,姜静姝这个蠢货终于留下了自己的眼线。
    而坐在书案前的静姝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心道,真是和前世一模一样,自己是故意留下那两个丫头的,邱姨娘,也是时候逗你一逗了。
    茗夕忍不住开口道:“小姐,邱姨娘送来的丫头,如何安置?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米儿说道:“你呀,又管不住这张嘴,小姐自有定夺。”
    “你和米儿带着杏儿和芳儿,我近身伺候的事还是你们来,你们好好盯着她们就成。放心,没人比我对她们母女更了解了。”静姝自信一笑。
    是夜,静姝打算更衣入寝,谁知,忽见凌无尘坐在榻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就刚刚。”
    “我是来换药的,快点,小丫头。”凌无尘傲娇说道。
    静姝心思一转,这世跟上一世惟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冒出来这个凌无尘,小心为上,万不可得罪他,于是又翻箱倒柜找出那瓶止血药粉,给他净伤口,上药,包扎。
    凌无尘看看自己的手臂,评论道:“包的太丑了,有待加强。”
    “大侠,您下次再来是什么时候,我好准备准备。”
    “呵呵,小丫头,我来歇个脚,要事在身,下次再来找你玩。”说完就踩着窗栏飞身而去。
    静姝摇摇头,暗道,希望他下次别再来才好。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沾上茶水准备擦去那半个鞋印,忽而想起什么,又不擦了,遂吹灯歇下。
    第二天早晨,下人们进来伺候梳洗,静姝说道:“等会我去给老夫人请安,你们留下一些人看守屋子。新来的杏儿跟我一起出去请安,芳儿就留下打扫我的闺房吧,尤其窗栏、书桌都擦擦干净。”
    “是,小姐。”众丫头们应声。
    等到静姝带人离开后,芳儿拿起帕子开始干活了,她心里是不愿意来伺候二小姐的,可是表面温柔脾气差极的三小姐,她更不想伺候。因此,只能做邱姨娘的眼线,一来多领一份月钱,二来以后邱姨娘做了二夫人,也好提拔自己。
    芳儿擦到窗栏那里,看到半个鞋印,仔仔细细看了又看,绝对不是绣花鞋的鞋底,是一个男人的鞋底。又趴在地上看看床底,塌底有什么东西,果然,床底有一块长白绢。芳儿把它拿出来,上面居然还带着血。这可是两个重大发现啊。芳儿把带血的白绢子藏进怀里,把鞋印子擦干净,胡乱抹了抹书桌,就对另外一个看屋子的翠竹说道:“我可能拉肚子了,翠竹姐,麻烦您顶一顶,我去去就来。”
    翠竹只“嗯。”了一声就不再说什么,直到她走了,才嘀咕道:“刚来一天就偷懒。”
    芳儿来到邱姨娘的房里,等了三盏茶的功夫,邱姨娘才回来。
    “给邱姨娘请安。”
    “芳儿?你来这里可有人知道?”
    “姨娘放心,婢子是悄悄来的。婢子有重大发现。”芳儿从怀里掏出那条沾着血的白绢子,又说道,“在二小姐床底下发现的。还有婢子擦窗栏的时候,发现那上面有半个鞋印。婢子敢肯定,是男人的鞋印。”
    “哦?你做得很好。乘现在二小姐在老夫人那里用早膳,你赶紧回去呆着,有异常,来报我。”
    “是,姨娘。”芳儿应声退下。
    邱姨娘拿着那条帕子仔仔细细看着,真想不到,这二丫头如此大胆,窝藏男人也就罢了,还做下这等胆大包天不知廉耻的事情,要是老爷知道,还不定怎么样呢,那老太婆要是知道疼爱的二孙女做出这种事,估计要气死了,自己定要找个好时机捉奸去。
    静姝在老夫人那里用完早膳就回自己院中,安安静静在书房里抄写佛经。前世的自己嫁给朱文博之后,备受冷落独守空闺,常常抄佛经以打发时光。
    翠竹正在隔间向米儿汇报道:“才擦了没多久,她就说拉肚子走了。我等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她才回来。”
    “她打哪个方向回来的?”
    “好像是邱姨娘那个院子。”
    “嗯,我知道了。你和翠柳两人盯着些芳儿和杏儿,若是她俩有什么不对劲,就来告诉我们。”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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