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我们要不要赶紧回楚国,若是楚皇提前回国不见您,怕是要起疑心的。”夜枭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怕再惹得主子不快。
“你先去办我交给你的事。”
“是,主子。”
“等下,我跟你一起走。”风凌低低看了一眼还在梦魇中的杨楚若,丰神俊逸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拂袖当先离去。
漆黑的夜色中,只有风凌冰冷的声音隐约响起,“去拿些吃食与衣裳被褥给她。”
风凌等人刚刚离开,杨楚若便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夜色中,杨楚若撑着虚弱的身子,擦着冷汗,紧挨着墙壁低低咳嗽。
她又惊醒了,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煎熬,每一刻对她来说都是苦海,她甚至怕闭上眼睛,只要一闭上眼睛,便会不自觉的想起过去种种的不堪。
将包扎厚厚白纱的手置于腹部,杨楚若一滴泪水滑了下来,晕散在手背,滴哒一声,心里有一种什么破裂了。
孩子……别怪娘……娘也是不得已……不得已……
她无可奈何,她无法阻止他对她的侵犯,也没有办法让自己避孕……她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天地茫茫,她该怎么办?难道一辈子窝在这座破庙里吗?难道一辈子拖着疲惫的身子洗衣赚钱度日吗?难道要这么卑微的活着吗?
她伤病加身,随时可能死去。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那些伤病不止没有好转,反而一天天的加重,再这么下去,别提报仇,她连自己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杨楚若彷徨了,茫然了,心里有着团团火焰,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可她找不到一个地方可以发泄。
低头,紧紧攥着单薄的被褥,杨楚若更加心疼,于婶家里有瘸腿婆婆,瞎眼公公,还有两个多年卧病在床的高龄老人,以及多个小孩,日子本就不好过,她如何能要她的被褥?这件被褥,怕是于婶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吧。
将头埋在双膝之间,杨楚若低低哭泣,甚至忘了风凌已然离去。心里只有满腹的无助,满腔的仇恨。
她比谁更明白,她的身子已经油尽灯枯了,凭张大夫的那点药,根本治不好她……何况,她没钱……她一文钱也没有……这般身体,也无力再去洗什么衣服赚钱,日后的生活怕是更加难过了。
“咳咳……”漆黑的夜色下,圆月高高挂起,透过破裂的窗子,照进破庙里,照来金光点点,余辉缕缕,婉如银河,还有一丝丝暖意。
可即便是正中午的热阳,也无法照亮杨楚若满目苍痍的心,何况这点微弱。
“咳咳……”杨楚若突然抬头,擦掉剪水飘眸里的泪花,提着被褥,拖着病体,踉踉跄跄,一步步的朝着于婶家里走去。
015:于婶儿子
明明只是短短的小段路,杨楚若却像走了几十年,几次三番跌到地上,又吃力的爬了起来,这才凭着于婶说的走到于婶家门口。
于婶的家只有两间,一间厨房,一间屋子,诺大一堆的人,挤在屋子里睡着,而他们老两口则睡在厨房里。
屋子比她想像中的还要破旧,不知道住了几十年,歪歪斜斜的倾倒着,房顶许多地方还漏着洞,想来下雨的时候,定然不会比她那间破庙好上多少的,屋外只有一颗老槐树以及一个石磨,其它什么也没有。
此时还是深夜,屋子里自然黑呼呼的,杨楚若也不想打扰他们,将被褥放在屋子外,忍着咳嗽,便想离开这里。
厨房里的传来一阵阵的窃窃私语,让杨楚若的脚步缓了几分,静静的听着里面传出来的话。
“大牛,我看妹子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这可怎么办?”
“哎,我也没有办法,该帮的,咱们都帮了不是?咱们家攒的钱,都给她买药了,还跟街坊邻居们,借了一屁股的债,这些债,怕是我们再做二十年的活,也还不清啊。”
“那总不能看着妹子活活的病死吧?”
“那你说能怎么办?阿生的都快三十了,咱们家本来就穷,没有人家想嫁到咱们家来,咱们积攒多年的彩礼钱,都拿去买药煎给她喝了,好不容易人家性情好,不要咱们的彩礼钱,可是娶亲还是得花钱的啊?还有嫁过来后,要住哪?咱们家就两间屋子,屋里已经住满了,你总不能让他们成亲后,也住那间吧?我实在想不出还能从哪里凑钱给她买药了。”
“妹子真是个可怜的人,你不知道她那伤口,全身上下,除了一张脸,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啊,也不知道她以前到底受过怎样的苦,到底是谁那么狠心,这么令人发指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于婶低低的哭泣。
杨楚若水灵的眸子布满水花,氤氲朦胧,伸手抚上脸上粗布遮盖下倾国倾城的脸,这张脸别说男人,怕是女人见了都会动心的吧?
轩辕锦泽在她身上留下触目惊心,纵横交错的伤痕,唯独脸上一丝伤疤也没有,或许他是想永远记住他对姐姐的仇恨吧。所以每次看到她这张脸,都是极尽残暴的折辱于她。
“她确实是个可怜的女人,哎……要不这样吧,我听说城里的码头有在招搬货的,要不我去那里做事,再赚点儿银子回家,我长得粗壮,力气又大,他们应该会要的。”
“那怎么能行?你如今又是砍柴,又是给人盖房,又要下地,再去码头搬动,身子怎么吃得消?”
“那也没有办法不是。妹子的病要看好谈何容易,咱们的爷爷奶奶还卧病在床呢,这些日子的钱都拿去给妹子买药了,爷爷奶奶的药都没买,病情也是加重了啊,还有爹娘,爹娘最近身子也极不舒服,尤其娘的腿疾,一天不吃药就疼得受不了,小二也快成年了,这些年来,一直偷偷去学堂听书,夫子怜他有才华,推荐他去参加乡试,昨天我无意中听到他说的话,说他乡试通过了,可以直接进入省试,要是再通过的话,便可以进京赶考。我知道,小二一直想进京赶考的,只是咱家里穷,小二懂事,便不敢说出来,可惜,我没本事,别说进京赴考的路费没有,连去省试参考的路费也没啊。”
大牛叹了口气,无奈的继续,“小三好动爱武,每次进城,都变着法子去武馆看人习武,回家再偷偷的练,不是我吹牛,我感觉咱们家小三比武馆的人练得还好啊。哎……小三虽然年纪小,可他比小二还想进学堂读书,每天眼巴巴的吵着小二教他识字读书,小二还说,小四过目不忘,天之神童啊,要是让他上学堂识字,只怕没人比得上他的。你说……你说我是不是很无能,四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乖巧,可是……可是我一个都供不起他们。”
“大牛,你别这样,他们都会理解的。”
“小二今天还跟我说,要去码头搬货,他那单薄的身子,哪里搬得动,又不是我这粗汉,他还给了我二十文钱,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钱。”
“这日子真是难熬啊,家里一粒米也没有了,明天也不知吃些什么,怕是又得去挖野菜了。”于婶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
“吃就吃吧,妹子不也吃得津津有味的吗?小二给了二十文钱,阿生又给了三文,我这里还有十文,你明天拿着药,去给妹子再抓几副药吧,先让妹子的病好一些再说。天气越来越重了,哎,要不,你把妹子也请到咱家吧,那破庙风大,也不能住个长久不是?我们两个就挤在牲棚好了。”
“那阿生娶了媳妇后住哪?”
“这……要不,我们我们把牲棚让给长辈们跟孩子们,屋子跟厨房让给阿生两口子跟妹子?咱俩就随便睡吧,熬一熬也就过了。”
“牲口那么小,也挤不下那么多人啊。”于婶讷讷道。
“挤不下也得挤啊,妹子是个女的,又不是男的,而且也不知妹子有没有成亲了,要是没成亲就跟孩子们睡一起,那妹子以后还怎么做人啊?咱们虽然穷,也得知规矩不是?”大牛忽然板脸。
“……”
杨楚若捂嘴,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般温暖的感觉,自从七年前那场变故发生后,她便再也没有感受过了。她甚至忘记温暖是什么感觉了。
七年地狱般的生活,看透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徘徊在生死边缘,何曾……何曾有人待她这么好?她们不来欺负她,她已然万幸了。
她又怎么能再为难于婶一家呢,她们一家的生活,已经够难了……够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