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闭的,狭小的,令人窒息的空间。
盖子被阖上的那一瞬间,付俊卓极力克制着对幽闭恐惧的极度不适。
“就这样把你扔进河里,好不好?”外面传来邵会领的声音,“让水慢慢地透进箱子,将你包围,然后慢慢慢慢地窒息,不能动,不能呼救,直到死去。”
已经感觉不能呼吸。
想要出去,不想待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周围的压抑令他难以呼吸,耳边的描述,似乎真的带来了冰冷的水,然后渐渐地淹没他。
不能动。
不能动。
明知道不可以,但是内心对幽闭空间极度的恐惧,令他险些在里面挣扎。
不行,不可以,不能挣扎。
一旦挣扎,一旦放纵了内心的恐惧,接下来就无法想象了。
“要不然,我把箱子封死,让你永远出不来,这样也挺有意思的。”
有胶带的声音传进来,一道一道,刺进耳膜。
密闭狭小的空间令人窒息绝望。
付俊卓止不住地浑身发着抖,心跳快到极致,冷汗浸透了衣服。
“你求饶呀!说爱我!说了我就放你出来!”
他死死地咬着牙,闭上眼睛,深呼吸。
接下来的整整三天,邵会领乐此不疲地和付俊卓玩着这个游戏,关进去几小时,放出来,再关进去,再放出来,直到付俊卓一看到这个箱子立即生理性地呕吐,才开始结束了这个小游戏,开始下一个。
付俊卓并不是个求生意志很强的人,这种对待,更是令他觉得其实死了更舒服。
然而,没有见到顾舟,怎么能死呢?
没有见到小太阳,他一定会,死不瞑目的啊。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付俊卓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几天了。
感觉已经好久,久到像是已经过了好几年。
大概这辈子,已经见不到了啊。
放弃吧?
还是不想……放弃啊。
如果没有顾舟,如果没有再见顾舟一眼的执念,放弃大概会变得容易一些吧?
室内的空气充斥着绝望,邵会领又一次吻上付俊卓的脸颊。
付俊卓别开头:“滚。”
邵会领没有理他,又是一口,咬破了付俊卓脖子上的皮肤:“不要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因为你已经脏了,永远不可能只属于我一个人了,我只想要和你一起去死。”
付俊卓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因痛苦而颤抖着。
下一秒。
“付俊卓!你这种人!该死!但是你还活着。”邵会领掐着付俊卓的脖子,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再下一秒声音忽然又变得温柔,“所以,跟我一起走吧?永永远远只属于我一个人。”
嗓子的剧痛和不能呼吸的痛楚,付俊卓挣扎着,似乎生命正随着胸腔不断减少的空气一起流失。
他不想死。
还没见到顾舟。
他不能死。
他看到了极致的黑,耳边声音忽远忽近,大脑往下沉,直到最后一抹亮光在黑暗中炸开。
什么都没有了。
安静了。
最后关头,邵会领松开了手,无限憧憬地说:“再等一天,等我生日那天。”
这个人太奇怪了。
他生日这天,买了蛋糕,在付俊卓面前,自己给自己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然后切掉,扔进垃圾袋,放到门外。
“好了,生日过完了,都结束了。”邵会领笑。
“顾舟在找你。但是,你就要和我一起死了。”邵会领托着付俊卓的下巴,“你和他永远也见不到了。”
付俊卓终于掀起了眼皮。
顾舟……在找自己?
似乎因为这个,又重新燃起了走出去的渴望。
付俊卓挣扎着。
不想死。
要出去见顾舟。
人,真的尽了最大的努力,就一定能达成目标吗?
付俊卓尽了最大的努力,最后还是没能逃脱。
他被邵会领绑住了手脚,抱到了空荡荡的小书房里,亲眼看着邵会领用胶带将窗户、门缝封成密闭空间,然后在书房里烧起两盆炭。
“等到有人发现我们时,我们已经腐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邵会领抱住付俊卓,笑,“这下,你永远都是我的了。”
第78章
从宋文柏报警, 到警察到绿洲白马,调绿洲白马的监控,以及后续查付俊卓的通话记录,一切都在快速地进行着。
顾舟作为知情人, 提供了邵会领这一条线, 很快被带回了警局做笔录。
这个笔录有些难写。
除非将一切都说出来,关于同性恋,关于潘烟, 关于邵会领, 所有的所有。
然而,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找到付俊卓更重要的事情了。
笔录写到一半,顾舟鼻血止不住, 看起来很严重,被警察叔叔强行送到了医院。
宋文柏第二天一早过来了a市, 与此同时, 警察们也分头将付俊卓失踪前后的监控录像全部看完了。
从调取的监控上可以看到, 十一天前,付俊卓抱着猫牵着狗出了小区, 然后独自一个人回到绿洲白马28楼,此后监控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的身影。
而同一天, 顾舟的妈妈去帮顾舟搬了家,根据监控录像,可以判断出顾舟妈妈是和付俊卓有过接触的。
两天后, 邵会领也搬了家。
作为和付俊卓有过最后接触的人,潘烟能提供的线索也极为重要。
在潘烟眼中,自己仅仅是借邵会领的给了付俊卓一个教训,然而,她没有想到,当地公安局竟然拿着公安机关证明文件,登门讯问,她觉得这一切都很是小题大做。
但随着对话慢慢深入,知道了付俊卓已经失踪十一天,潘烟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思考、巧妙开脱必不可少,答案当然是不知情,不知道,一旦付俊卓出了事,自己也能全身而退的完美回答。
在潘烟和警察周旋时,a市警察们的调查和搜寻也在艰难进行着。
即使有目标和方向,根据种种线索,也得花费好几个小时,然而最后还是找到了邵会领住的地方——邵会领这种惯犯,不提虐待动物肆意扔在电梯上,至少他身上背负过的几条人命,都从未被发现过被查过。
这样的人,自然有自己的一套。
大概是这次抱了必死的心,所以一改往日滴水不漏的作风,故意留下来一点线索,警察们顺着线索,摸到了邵会领的那处住所。
等警察彻底开门迅速通风救人时,距离邵会领烧炭已经过去了三小时。
两盆炭。
十立方米的空间。
三小时。
付俊卓被反绑双手昏迷在门边,嘴边全是血,似乎在昏迷之前试图咬开门底紧紧贴着的胶带。
然而,他没能逃出来,门底胶带仅仅被撕扯开一点点,透出了一点点空隙。
按理说,付俊卓身体较之邵会领弱很多,这两个人同时被困在充满一氧化碳的密闭空间内,如果要出事,也应该是付俊卓出事邵会领生还,然而事实却与之相反——付俊卓没死,而邵会领却抢救无效,死了。
大概,上天真的可以听到一个人想要活下去的声音。
付俊卓临昏迷前弄开的缝隙,为他带来了一丝微弱的生机——重度一氧化碳中毒,陷入深度昏迷,不知道算是大难不死,还是算苟延残喘。
潘烟不知道,她一念之差,竟然将一个恶性杀人犯带到了付俊卓身边,给付俊卓带来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心里一凉之余,很快又给自己心理暗示——即使是她将邵会领带到付俊卓身边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知情。
不知,无罪。
其实一般人,除非是十恶不赦执迷不悔之徒,做了害人的事情,总会有愧疚之心。
潘烟再一次去a市,站在病房外,看顾舟萧瑟地守在付俊卓病床前,而病床上吸着氧的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从那以后,潘烟再也没有试图纠正顾舟的性向,甚至再也没有联系过顾舟。
对于顾舟来说,这段时间是人生中最最难熬的一段。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听到消息后是如何软着手脚坐上车,又是怎样肝胆俱裂等在手术室门口的。
顾舟以为,那就是这一辈子中最绝望的时候,因为害怕医生在下一秒出来,宣告付俊卓的死亡。
然而现在,当他守着昏迷不醒的付俊卓,才发现,绝望有千千万万种,各有各的不同,其中一种,就是深爱的人,毫无意识地躺在自己面前。
而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走,或者,什么时候,他会醒。
不过是将当初在手术室前等待宣判的感觉,无限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