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夕道:“立夏查出这个消息以后,并没有告诉清荷,而是第一时间让人送了过来。”
“所以你觉得,我们是应该告诉清荷,让她利用这个事实让长公主一脉功亏一篑,亦或是隐瞒这事,等叶子书将南陵祸害得差不多了,再捅出来?”
前者会让元澈对他们越发的信任和产生好感,后者则会让南陵的国力大为损害,再考虑到元澈,说不定日后只能依附大楚。
云夕之所以同云深讨论,便是因为这样的国家大事她一个人无法做出决定。
云深淡淡道:“从对大楚的利益来看,自然是选择后者。”人是善变的,与其将希望寄托在感情上,不如将所有的变数掌控在其中。
云夕抿了抿唇,说道:“我知道。”
云深笑了,“你在犹豫,因为你更倾向于选择前者。”
云深依旧一眼便可以看出妻子的顾虑。云夕性格上并不缺乏狠辣的一面,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更不会有所谓的心软,若是心软了,那也是因为她权衡局势后刻意为之的选择。只是云夕对于寻常老百姓,却有着更为柔软的一面,即使她现在的身份已经是世人眼中的权贵,但是在寻常的百姓面前却依旧不会摆架子,更是勒令下属不许鱼肉百姓。
倘若选择了方案二,那就意味着国家动荡,不少老百姓遭殃。
云夕沉默了一下,忽的笑了,“的确是这样没错。”
倘若南陵主动侵略大楚的话,那么云夕算计起他们便不会这般踌躇。虽然元灵御狠狠得罪过他,但南陵的老百姓可没有。再加上元灵御也已经身死……
“那么还是选择方案一好了,我写信让立夏将这消息传给清荷。”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也感觉到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云深点点头,“你也可以将这消息告诉元澈。”
那元澈也十一岁了,在这时代人眼中,已经不算是小孩子了。
云夕对于元澈的观感很是不错,性子虽然有些沉默,却远比这个年纪的男孩还要来的成熟许多。只是云夕觉得他终究是将自己给逼得太紧了点,无论是学业还是武功都不曾放松过。
云夕也将元灵犀原本留给他的那些书籍交给他,让他看。元灵犀那时候选择死,一方面是因为身体的元素,另一方面便是为了这个儿子。至少她对元澈的母爱是毫无保留的。
元澈收到这份礼物以后,郑重其事地同云夕道谢。
弦若是崩的太紧的话,那么是很容易直接断的,云夕索性给元澈安排了一个时间表,并且认真表示,若是他没按照上头的行动,她就算打晕他,也会让他休息的。
即使元澈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那也得需要一个好的身体。
元澈在府里呆了一段时间,也知道云夕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为了避免自己脆弱的脖子受到摧残,加上他也明白云夕是为了他好,所以最后还是乖乖照做了。
珠珠更是得了云夕的授命,时不时就来“打扰”元澈,好让他休息一下。
另一边,清荷虽然收到了立夏传给她的消息,却依旧隐忍不发。云夕明白她的顾虑,元澈就算天赋卓然,终究还是太年轻了点。清荷打的便是给他争取时间发展势力的主意。
毕竟只要那消息捅出来,那位长公主就算再爱自己的驸马,也是无法容忍这样的背叛,到时候两人自然就会自相残杀了。
元澈也同样赞同她的这个做法,清荷并没有因为他的年纪自认为为他好而隐瞒他,对他毫无保留。
元灵犀当时留下这个心腹给儿子,也的确是费了不一般的心思。
正如同他们所预料的那般,南陵的人根本不曾想到过云府的远房亲戚白晖会是南陵“落水身亡”的太子,所以云夕这边并不曾受到所谓的干扰,小日子过得清静悠哉。
唯一让她有些担心的便是楚息元的身体了。
在去年的时候,原本被发配守皇陵的大皇子楚隆去世的消息传来,楚息元当时便吐出了一口的鲜血。尽管对这个儿子再失望,但是当儿子真的去了以后,依旧大病了一场。
他这些年身子骨便有些不行,大悲之后又生了这么一场病,等醒来后便大不如往前。身体还没养好,在今年年初,太后薨,在短短几个月内经历儿子逝世母亲离去的噩耗,楚息元身体就越发差了。
尤其是苏太后的离去对他而言更是锥心之痛。先帝先是疼爱沈贵妃,若不是沈贵妃的儿子早夭,只怕要废了楚息元这个太子,苏太后在宫里艰难扶持儿子长大,两人之间的感情不可谓不深厚。苏太后性子宽厚,即使当了太后,也不爱弄权生事,楚息元对这个母亲十分爱戴。
至于今年的除夕宴,楚息元更是直接取消了。
楚息元待他们夫妻两很是不坏,云夕和云深见他身子越来越不好,面上虽然不曾漏出痕迹,心中却很是担忧。就连朝廷的大臣们也随时都做好了他离去的心理准备。
即使云深的医术再好,也有人力所不能及之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给楚息元开几个方子,然后尽人事,听天命了。
因为这事,这个新年大家都过得不是很痛快。
直到云夕收到了玉蓉怀孕的消息,这才心情又好转了起来。
玉蓉这已经是第二胎了,她在前两年生下了一个儿子,如今又有了身孕,云夕也十分为妹妹感到开心。她还从库房中拿了不少药材,准备了好些礼物,好送给玉蓉。
这些年来,她和云深虽然也想再来一个孩子,只是或许是因为没有那个缘分,在生了小布丁以后,一直都没有动静。云夕也不是强求的人,膝下已经有了小布丁和珠珠,便已经十分满足了。
珠珠直接接下了这活计,说道:“娘,我去看小姨好了!我好久没见到表弟了。”
云夕笑了笑,说道:“好,记得帮我和你小姨问好。”
“我才不会忘记呢。”珠珠笑嘻嘻道。
元澈恰好将他这几日的功课送来给云夕过目,听闻此事,微微一笑,“我也陪妹妹一起去好了。”
云夕觉得让他外出多走动一下也好,嘱咐了几句后,便让他们出发了。
只是他们这一走,直到亥时都还没回来。在一开始,云夕还觉得只是玉蓉留他们下来吃晚饭,这种事也十分正常的。但是亥时还没回来就有些不对了。珠珠是个懂事的孩子,就算要在玉蓉那边过夜,也会让人送消息回来。
云夕和云深顿时坐不住了,连忙派人去玉蓉那边问一下。
这一问,便发现出事了。按照玉蓉那边的说法,珠珠等人用过晚膳以后就回来了。按照时间来看,两个孩子已经失踪了一个时辰。
云夕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感觉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第三十章 归来,不能死
当云夕再次醒来的时候,便看到云深坐在她床头。
“珠珠呢?”云夕连忙要坐起来。
云深却让她先别动弹,说道:“珠珠没事,她和元澈落到了元灵御的手中。”
“元灵御?”或许是刚醒来的缘故,云夕觉得自己的脑子转动的有些慢,“他不是死了吗?”
云深的脸色沉得如同墨水一样,眼中是足以将人吞噬的怒火,“祸害遗千年,他还没那么容易死。”
云夕沉默了一下,“元灵御应该不会伤害珠珠,只是他带走珠珠,肯定有所企图。”
云深拿出一张帖子。
云夕扫了一眼,便看出上头是元灵御的字迹,秀气的眉毛忍不住皱了起来。上面元灵御客客气气地表示感谢她这段时日对元澈的照顾,同时也表示会好好照顾珠珠。
云夕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她家珠珠才不需要他照顾。
云深却握住了她的手,奇迹般地让她的火气稍微消退了几分,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他的手坚定而有力,“我会将珠珠带回来的。”
“不是你,是我们。”云夕纠正道,她怎么可能只让云深一个人行动,珠珠是他们两人的女儿。
云深叹了口气,说道:“你怀孕了。”
云夕怔了怔,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她怀孕了?这个孩子来的实在有些突然。
云夕心中明白云深的顾虑,她这胎相肯定很浅,云深哪里能放心让她一起行动。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却还是选择相信了他。
“嗯,我知道了。”
“你说元灵御,到底是什么个想法?”平白无事,还弄诈死这一套。
“这几年南陵不算稳定,有不少人蠢蠢欲动。”这也是元灵犀的死,让不少人认识到元灵御并非表面上那个温和仁慈的君王。元灵御连自己嫡亲的妹妹都能够下狠手,更别提其他人了。
再加上长公主为了巩固自己权利煽风点火,自然不少人便心怀鬼胎了起来。
“看来他也是想诈死一口气试探出所有的不稳定因素,然后直接解决掉。”云夕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是合格的君王,连自己的死亡都能够利用一把。不过对方动手动到珠珠身上,她哪里能够轻易放过。
“关于元灵御有什么线索吗?”
云深那仿佛盈盈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拂过了那张请帖,请帖便在他手中化作了尘土。云深的脸有些冷,“只能确定珠珠还没离开京城。”
云夕强行压下心中焦躁的情绪,“嗯,京城是我们的地盘,我们迟早会将珠珠找回来的。”
……
在京城郊区的一个小庄子中。
元灵御温和地看着珠珠,问道:“你想吃什么?我让底下人做。”
珠珠瞥了他一眼,大大的眼睛中盈满了泪水,说道:“我,我想回家。”
元灵御神色依旧温和,却十分果断地说道:“除了这点不行,其他要求你都可以提。”
珠珠扁了扁嘴,说道:“那我想吃玉兰片,你知道玉兰片怎么做吗?”她眼中还含着一包的泪,却声音清脆地将玉兰片的做法给说了出来。
珠珠嘴刁,连白糖要买哪家的,面粉要用哪种的,都要求得方方面面的。
元灵御在她面前十分好脾气的样子,一一应承了下来。
珠珠说的有些累了,便被人带下去休息。
等她离开后,元澈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张了张口,“父皇,你将珠珠送回家吧。”
元灵御嘴角依旧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你不喜欢珠珠吗?不想她留下来陪你吗?”
元澈说道:“可是我更不想看到珠珠哭。”
他在云家呆了一段时间,都鲜少见到珠珠掉眼泪。
元灵御道:“我会将她送回去,但不是现在。”
话语之中透着“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的意思。
元澈知道父皇一旦做下的决定,就不会因为他的只言片语而轻易改变,只是他依旧想要尝试。
元灵御的语气由温和转为几分的严厉,“你若是继续劝下去,多说一句,我便多留她一个月。”
元澈只能暂时闭嘴,他有些泄气地说道:“我去找珠珠。”
原本元澈以为自己去找珠珠,会见到珠珠在房间难过地掉眼泪,却看到这小丫头颐指气使地让人将她休息的房间布置。
“这桃花插在这青花白地的瓷瓶中,然后摆在那边。”
“把那副冬梅图拿下,换寒江垂钓那张。”
“呀,帐帘换了,这颜色太俗了,有天青色的没有?”
她有条不紊地吩咐着,那几个丫鬟或许是被元灵御给吩咐过的缘故,乖乖地听着珠珠的指示,半点的意见都没有。等将房间收拾得合心意了,珠珠才满意地点头,又嘟囔道:“你们这边有龙井茶吗?我不喜欢毛尖。”
她转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神色复杂的元澈,笑眯眯说道:“呀,你来看我吗?”
元澈有些无语,“你倒是挺有闲情逸致的。”亏他还在操心这丫头呢。
珠珠努了努嘴道:“反正我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离开,不知道还要住多久,那当然不能亏待自己啊。”她的声音那叫一个理直气壮。